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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叔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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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房元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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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德培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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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9年奶奶生下孩子就去世了 ~后把叔叔送给高秀研家了 ~后失去联系
爷爷名字房竹请 ,奶奶名字徐淑英。家住黑龙江省鸡西市恒山区柳毛乡原兴开村
联系电话:13251672999  QQ413897999 房元翊
[ 此帖被房元翊在2010-05-13 10:2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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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房元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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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德培元玉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0-05-13
纪念爸爸
    
第一章家史纪略………………………………1
第一回   斗恶骡老财不敢欺  谋生路独闯大上海…………1
第二回   靠诚实取信巴领事  试拳脚威震法租界…………5
第三回   遭轰炸危难遇救星  逢不平怒打众瘪三…………10
第四回   闹茶楼兄弟胜群蛮  结奇缘房徐成眷属………15
 第二章   峥嵘岁月…………………………19
第五回   贤惠女拜见高掌老  大头儿降生贫寒家…………19
第六回   杀鬼子英雄扬国威  躲灾祸跨海闯关东…………23
第七回   中奸计家资全输尽  落圈套俣投黄公馆…………26
第八回   拒高薪竹清斥汉奸  求生存桂英勤纺纱…………3l
第九回   操胜算巴老赢赌资  洒热泪从兹各东西…………35
第十回   施巧计慈母带巨款  历风险离沪回山东…………38
第十一回 驱日寇参加八路军  巧安排保护众乡亲…………4l
第十二回 带队伍交货新生社  打史进避祸侯家茔…………46
第十三回 驱倭寇几次延婚期  求救国壮烈青春……………50
第十四回 秃舌头偏彭冯不分  暴脾气险铸成大错…………56
第三章学生时代……………………………60
第十五回 骂蒋匪激怒宋瘸子  砍柳树打跑黑老乔…………60
第十六回 定暗号进门敲三下  违校规左手挨一板…………65
第十七回 老师家访夸学子  姜叔父杯酒话扫盲…………68
第十八回 读史书师生共评点  护疯女老毕治恶少…………72
第十九回 空欢喜升学化泡影  留农村学习徐建春…………78
第四章   定居鸡西…………………………80
第二十回   赋小诗寄语离故土  宏大志背井闯关东…………80
第二十一回 失群雁独吟思乡曲外来户挥汗夺丰收…………84
第二十二回 木材厂梦想初施展  接急电连夜回鸡西………89
第二十三回 悲切切白雪埋慈母  急匆匆寻药救老爹………94
第二十四回 笨大哥动手做棉鞋  遇小人好心遭污陷………98
第二十五回 信神汉捉贼请公安  怀鬼胎争钱窝里反………99
第二十六回 除夕夜诗稿泪斑斑  饥荒日铡草腰弯弯………105
第二十七回 何队长一心为集体  保耕畜卸任当马倌………109
第二十八回 下决心兑现一顿饭  拼命干开荒十六亩………112
第二十九回 小柳兵巧辩说歪理  老父亲劝予莫岐贫………114
第三十回   躲饥寒二叔来兴开  不听劝一锅搅马勺………117
第三十一回 打馋狗双龙惹祸秧  护野犬二婶下狠手………12l
第三十二回 曹志新戏说藏婚配  项好人巧舌博笑声………125
第三十三回 张广义育烟苗成功  兴开村琥珀香出名………130
·自序·
如梦令
沟深坡陡滩险,横竖撇捺勾弯。
总算过来了,回首足迹凌乱。
莫嫌,莫嫌,目留后人凭鉴。
 第一章 家史纪略
引言:我的先辈,为了子孙后代,在贫穷落后的旧社会,历尽战乱和无数艰辛。如今,他们都已作古。这些可歌可泣的传奇历史,现在只有我还能讲清楚。但我已年近古稀,如果不马上动笔抢救,必被史尘湮没,故将我所知道的先辈身世经历,陈述于本书开篇,以激励后人奋力发扬光大,把先辈留下的好传统世世代代传下去。
  (一)
我的父亲房竹清,1907年农历315日生于山东省文登县候家乡初家庄。祖父房树增,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老大房树奎,弟弟房树朋。都是老实巴脚的庄稼人。祖母是本县东厫村人。姓刘,土改人口登记时,自己起名刘元泰。是位勤劳节俭的农家妇女。据说,她老人家生了不少孩子。因为生活条件恶劣,营养不良,有病没钱治,大多夭折了。只存活了两双儿女。我父亲排行老大,接下来是大姑房秀珍、叔叔房竹源、小姑房秀英。
由于祖父久病不起,祖母只好把仅有的2亩多地典押出去。弄点钱给祖父治病。没有了土地,日子就更无法维持。1919年,祖母只好把吃奶的二儿子(我的二叔)放在家里,由祖父看护。自己出去给有钱人家当杂工。一方面带出一张嘴吃饭,每天还能带回家一些残汤冷饭,解决一家人糊口。这时大姑已离家作童养媳,家中只剩下祖父、父亲和二叔3口人。奶奶每天拿回家的那些残汤冷饭还是填不饱肚子的。
为求生计,1921年我刚满13岁的父亲就离开了家,出去给地主扛活(当半拉子)。听父亲后来说:那年冬天,他牵着地主家的黑骡子往地里送粪。那畜牲养得膘满肉肥毛管净亮。不知是干活嫌累,还是欺负驱使它的是个小孩子,突然竖起前蹄,把我父亲扑倒在地,张开大嘴啃我父亲的头部。多亏是冬天,我父亲戴着捂耳的棉帽子,头部才没被啃破,但剧疼难忍!我父亲情急下将双手手指狠狠的挖进那畜牲的双眼中。黑骡子忍受不了啦,才一个高儿站了起来,停止了撤野。
我父亲一个鲤鱼打挺儿站了起来。抡起皮鞭狠狠的教训了那畜牲一顿。那畜牲似乎通人性,知道犯了错误,紧闭着淌血的眼睛,浑身大汗淋漓,瑟瑟发抖,一动也不动的接受惩罚。
东家刘老财对我父亲被他家牲口咬得脑袋浮肿、青一块紫一块,无动于衷,还大骂穷小子把他家牲口的眼睛整瞎了。后来才知道,那畜牲的眼睛并没有瞎。
经过那次较量之后,那畜牲规规矩矩听使唤,再也不敢欺负我父亲了;刘老财,看我父亲年纪虽小,却非凡坚强勇敢,也不敢动不动骂人了。
由于我父亲从小开始就一直坚持练武功,虽然长得还不够棒,动起拳脚,两三个汉子打不过他。因此,秋天刘老财叫他看地、看
场院,小偷不敢偷。加上干活又勤快麻利,人又忠厚,所以对他越来越赏识。工资也年年有加。16岁时,年挣现大洋10块。这就使家中的生活有了较大改善。奶奶不须再给老财打杂工挣残汤冷饭了,叔叔还上了学。这是我父亲的主张。父亲对自己的小弟弟十分关爱。八月节东家给他个月饼,他都不舍得吃,一直留到旧历十月初一放假,才把月饼带回家给小弟弟吃。
父亲勤劳,又不断练功,加上地主家的伙食也比较好,扛活五年,当父亲17岁时,已长成威风凛凛的棒小伙子了。
(二)
父亲扛活虽然能够维持一家人生活,但不会有太多积蓄。父亲深知:给财主干一辈子也是个扛活的奴隶。所以他决定投奔在上海市做生意的两姨表哥,到上海做事。东家舍不得让我父亲走。用土财主孤陋寡闻的保守观点劝道:“上海是个大地面,你一个乡下娃到了那里连北都找不着……小虾米还想闯大洋,快别异想天开了。守着家混几年,攒几个钱成个家过日子。这才是正事儿。”
我父亲有他自己的主意。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八条大牛也拉不回来。1923年10月初,他和东家算了帐,挣回10块大洋。留一块作出门的盘緾,其余9块交给家里。带上表哥的地址和姨娘家给表哥的信。奔烟台码头,赶乘去上海的轮船。开始上船的时候,因为父亲不知道在哪里买票,同时,只带一块大洋,也买不起船票。他就仗着他小巧机灵,趁着混乱,从人缝里挤过了检票口。溜进了下层货仓。
到了用餐的时候,他就溜到餐厅,花一个铜钱买碗粥喝。一个大小伙子,只喝点粥,实在饿的慌。他便在船舱里寻找能吃的东西。幸好船舱里还有一垜花生米。都是用蔴袋封装的。他又在船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旧水壶。把壶嘴插进满装花生的蔴袋里,轻轻一晃,花生米就哗哗的流进了铁壶里。我父亲就靠着花生米为“主粮”,渡过了在火轮船上的五天五夜。
轮船在上海码头靠岸后,我父亲随着人流走出了码头。举目一看,马路好宽好宽,各种各样穿着的人和各种各样的车辆好多好多。真的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但他一点也不慌。按照表哥当年回山东说的那样,大声向黄包车喊:“黄包车!黄包车!”喊了两声,果然来了一辆。父亲将一信封递给了车夫,“就到这里!”车夫看罢一摆手,“请上车”。
我父亲把象“炮竹”一样的小行李卷儿往洋车上一扔,坐到车上。车夫拉着他在马路上飞跑。马路两边高楼大厦一幢接一幢,各色名样的车辆象大江流水一样川流不息。直看得他眼花潦乱。正看得目不睱接,突然车子一抖停了下来。“到地方了!”我父亲按老家出过外的老人说的那样: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把我要找的人喊出来!”车夫只好扯着嗓子向大门里喊:洪先生!来客人了!
早七点,表哥刚起床。听见喊声,急忙打开大门走了出来。“哟!竹清弟来的好早啊!”表哥付了车钱。哥俩手牵手的进了客厅。简单的寒喧几句之后,我父亲心急嘴快:“洪哥,我来了,你把活计安排好了?明天上工吧?”
表哥笑了笑,“你老弟真是个急性子!!屁股窝还没坐热乎,就急着要活干。你放心,活计有得干,你刚从家里来,须要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我叫孩子们领你出去玩几天,放宽心,见识见识这里的景致。如果马上上工,语言交流都成问题。过几天吧!过几天上我的饭店先实习吧。”
过了两天,我父亲又緾着表哥要工作。并愿意给表哥的饭店“实习”。那时我父亲对“实习”的概念还搞不明白。以为是白吃白干学徒。并恳求表哥千万别让他总吃闲饭不干活。整天呆着受不了。
表哥犟不过他,就让他到自家的西洋大菜馆上班。工作是刷盘子刷碗。
我父亲手头活计十分麻利。一个人洗碗顶两个人还多。有空闲,还帮其它伙计们到饭厅捡收杯盘。常言道:“狗咬贫的、人敬勤的。”父亲干活手头麻利,干净利落,人又憨直热情,饭店上下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山东小伙子。大家都愿意和他搭话,教他讲上海话。因为在这个菜馆就餐的大多数是洋人,特别是俄罗斯人多,所以,大家还时不时的教他几句俄国话。我父亲他是一点就通,几乎过耳不忘。大家无不称奇。
转眼在饭店干了两个月。马上快过春节了。洪老板把我父亲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父亲说:“我给山东家二姨(我奶奶)那儿寄去了20块现洋。你哪,只给你几个零钱压岁算了。”
我父亲一听楞住了。干了才两个月,就给了在山东家扛二年活挣的钱。便说:“表哥,你把钱已寄走了?”表哥便把汇款的票子给他看。我父亲用手推开:“我不识字。既然已寄去了,就先记在我的帐上,以后干活慢慢还。这么多钱顶我在山东老家二年挣的了。再说,我现在是实习,也就是学徒对吧,我懂,三年学徒、五年帮师嘛……
表哥大笑起来,“傻兄弟,你翻山过海到这里,不是为了一家人生活吗?如果五年不往家里寄钱,我姨父姨娘还有弟弟妹妹喝西北风啊?再说,你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计,哥哥凭什么不按例给你开资呢?”
往家寄去了钱,家里过年就不愁了,父亲乐得一宿没睡好觉。
(三)
大约过了一年,第二年10月份的一天,一位经常光顾西洋菜馆的外国人、苏联驻上海领事馆的领事巴杜史克,走进了饭店洪老板的办公室。老朋友见面,打完招呼就恳切的说:“洪老板,我们是老朋友,我有件事请你一定帮忙。”
“老巴!”“有屁请放,有话请说,什么事儿?你说我照办。”
“斯巴西巴!(谢谢)!我想请你的表弟到我那里做事。工资每月20块现洋。你看行吗?”
“你老巴提的事情岂能不行!只是我表弟年岁尚小,不懂事,又没文化,还不通俄语,怕工作不能胜任。”
“我仔细观察很长时间了。他年纪虽小,人好老实又机灵。没有文化没关系。不通俄语我可以教他。你知道,我还是个中国通呢!”
1925年10月底,我父亲到巴杜史克公馆工作。老巴看上去50多岁。很和善,对我父亲这个又诚实又机灵的小山东非常喜欢。他对我父亲说:“小房子,我没有孩子,给我当儿子吧?”我父亲摇摇头:“我山东家有爹娘。”“那就做朋友!”我父亲点点头。
在那个年代,主仆关系能处到他俩那种程度的是很少的。这一点,有几件事情十分感人……
有一次,我父亲正在厕所解手,房客法国佬拉门铃。因为我父亲解手开门晚了一点,那小子口出不逊,还动手打人。
他以为这里是法租界,是他们法国人的天下。根本没把一个中国人放在眼里。我父亲那里肯吃他这一套!回手就是重重的一拳。把那家伙打翻在地。那兰眼红毛儿从腰中掏出手枪,我父亲手急眼快,一脚把手枪踢飞。那法国佬鬼哭狼嚎、大喊大叫。外边跑进来两个安南人警察。他们把枪口对准了我父亲,要把我父亲带走。
这时,我父亲的掌柜的巴杜史克驱车回来了,正巧遇上此事。他问明了事情的原委,把那两个巡警臭骂了一顿,走了,法国佬也象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找回了手枪,回房间了。
我父亲和掌柜的进屋后,他对我父亲说:“小房子,这些警察狗子你不用怕他,再耍蛮欺负你,还揍他,狠狠的揍他!”
另一件事情就更生动感人了。
我父亲在公馆的工作是门卫。由于他勤快惯了,没活干闲着难受。有时就帮着掌柜娘子干些家务活儿。掌柜娘子还教他做俄罗斯饭菜。相处得很好。但这个俄罗斯婆娘一来二去得寸进尺,给她惯出毛病来了。她见我父亲听话、干活儿又麻利,索性就把家务活全部推给了我父亲,她呢?整天除了梳洗打扮、擦颜抹粉、上舞厅,家中什么活儿也不动手。简直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米得里!米得里!(她给我父亲起了名子)的喊。晚来一步就把老脸拉的长长的。我父亲看在掌柜的面子,一直不跟她一般见识。总是忍着。后来越来越不象话了,耍起掌柜娘子的派头,开口骂人了(他以为用俄语骂人我父亲听不懂)!我父亲忍无可忍,用中国话骂了她:你这个该死的破面袋子!你再敢骂我,我就把你撕碎!“面袋子”是我父亲后来给她起的绰号。意思就是她那张脸擦粉太多,象面袋子一样,沾满了面粉,一碰直掉渣。不想这个洋婆基本全听懂了。她又吵又蹦,没完没了。老巴下班回来了,面袋子一边哭、一边指着我父亲哇啦、哇啦不知喊些什么。
我父亲暗想;面袋子这一告状,老巴还不得炒我鱿鱼呀!这下饭碗砸了!
没想到,老巴静静听她闹腾了一阵子之后,瞪起大眼睛,把爱妻“面袋子”一顿臭训。回头来到我父亲房间。微笑着说:“小房子,别生气,不怨你。我听明白了,是她不对。以后,你不要帮她干活。她没有资格吩咐你干活。你的任务就是当好门卫。再一个,我们在一起工作和生活,就是一家人。我们家里有什么人来往,说什么、做什么,绝对不能对外人讲。你听明白了吗?”我父亲点点头,“知道了。”
老巴慈祥得象老人对孩子一样的对我父亲说:“小房子,你有了时间要抓紧学习。可以学学俄语和俄文。趁年轻学点东西,以后会有用的。”
我父亲把老巴给他学习俄语的书,成天带在身边。有空就学。弄不通,等巴老师下班回来,当面向他请教。“巴老师”认真教,我父亲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一个农家穷孩子,中文没学学洋文,他浓厚的学习兴趣和劲头,是可想而知的。
巴老师对我父亲的俄语学习要求很严。当我父亲对俄语初步入门后,他就不用华语与我父亲对话。有一次,他叫我父亲去买鸡蛋。我父亲听不懂买什么。憋了半天,巴老师也不肯告诉他。只是把手指弯曲起来,比划鸡蛋大小的圆儿。口中说:“亚伊索罗!亚伊索罗!”我父亲用俄语试着问:“是梨子吗?”巴老师连声“捏、捏”(不的意思)!最后,他笑着把比划鸡蛋的手往裤裆下一掏,大声叫“咕咕答!咕咕答!”我父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叫他去买鸡蛋!
通过一年多的勤学苦练,我父亲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他的朋友说:他与俄国人对话,如果不见人,就以为是两个俄国人在说话。不但如此,他还可以用俄文写一些简单的文章了。
光阴似箭。转眼过了十几年。父亲已是仪表堂堂、西服革履的“大龄青年”了。他生活节俭,年年往山东家里寄钱。爷爷奶奶的生活大有转变。老人有了钱,就想给儿子张罗说媳妇。多次来信催他回山东成家。可是他一直没把婚姻的事往心里去过。他这一阶段的业余爱好主要是看京戏、电影、到山东武馆结友练武。隔三插五到表哥家坐坐,尽管当时的上海滩是那样的腐败,他从来无染。舞厅、青楼那些污七八糟的地方,他从来不去。整天除了认真干好本职工作,就是广交朋友。这里不乏有爱国进步青年。他们忧国忧民。对我父亲思想的影响很大。为后来回山东参加八路军抗日,埋下了种子。
1936年春,我叔叔房竹源投奔哥哥来到了上海。父亲一看,小时候瘦得皮包骨头、可怜兮兮的小弟弟,已长成英俊的小伙子了。听说念了几年书,肚里有些墨水,还练了武功。父亲高兴极了!这下子闯上海滩就不是单枪匹马,人孤势单了。打虎同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父亲对文的“兴趣”不浓。对“武的”颇感兴趣。哥俩说得兴起,换了服装,操起傢伙,下楼到弄堂里比起武来。哥俩枪来棒往,越战越勇,跳跃翻滚,平地生风。满弄堂楼上的居民纷纷争相下楼观看。高层没下来的都把窗子打开,伸着脖子观看。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这时,当年跟我父亲打过架的那个法国佬也从人群中挤进来。他见我叔叔年少,个子矮,长的又单薄,就向我叔提出挑战,要和我叔比试比试。人群中的中国人看他俩块头大小太悬殊了,怕我叔叔吃亏,齐声喊:不答理他!不跟他比!叔叔看了我父亲一眼,父亲心中有底,一撅嘴儿:“修理他”!矮小的叔叔向高大粗棒的法国佬伸手一勾:“来吧”!
那傢伙依仗身体高大,象黑瞎子一样,向我叔叔猛扑过来,想把单小的小山东压倒在地。我叔叔不慌不忙,顺势把头顶住那厮腹部,两只手攥着那厮两只脚脖子,喊了声“起”!那法国佬感到头昏脑涨、天旋地转,象老牛一样嗥叫。两只长满长毛的大手在空中瞎挠。
叔叔顶着那厮一边旋转,一边向路边的垃圾箱奔去。一个燕子翻身,把那厮“扑通”一声,重重的扔进了垃圾箱中。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法国佬在垃圾箱里一动不动的躺了半天,才爬了出来,见我父亲,圆睁双目站在旁边盯着他,苦笑一下,灰溜溜的走了。
从此以后,大山东、二山东,房氏两兄弟,在这个弄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
母亲徐桂英,1918年8月14日生于丹阳东门的一个富裕大户。外祖父姓潘,名潘石。因潘家生了一帮女孩子,所以母亲乳名唤招弟。六岁时,被姨母抱养,姨父徐铁钧,上海徐家汇人。资本家公子。大学毕业后去德国留学6年,回上海后,在徐家汇老家办起了中国第一家眼镜厂。工厂最兴旺时,职工人数近千人。徐铁钧受西方教育,开明,爱国,并在德国学习过军事。与白崇禧交密。大器早成。青年时代就名扬上海滩。他只有一件事不如人意,就是娶了好几房太太,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因此他把对孩子的爱,全部倾注在抱养的招弟(即我的母亲)身上。我母亲自幼聪明过人。七岁时,便能口算千以内加减法,背唐诗百余首,认汉字上千计。因此徐铁钧视为掌上明珠。
抗日战争爆发后,徐铁钧将工厂停产。把工人全部武装起来,成立保安第五团。他自任团长,请白崇禧派军事教官进行训练。训练以后,准备开赴前线打日寇。由于他和队伍投靠了小诸葛白崇禧,蒋介石心中十分不悦。只是表面儿与徐铁钧交好如旧。
大约一九三几年,徐铁钧到蚌埠招兵。在江船上突遭不明来历的小股部队绑架。从此下落不明。据逃回的医生和副官讲,是一伙穿灰军装的人,似乎是新四军干的事。可是那个时候,新四军的势力根本就到不了蚌埠。据母亲后来说,此事很可能是蒋介石派人干的。
徐铁钧失踪后,国民党政府仍照旧给徐家关饷(即开支),每月200元现洋。加上原厂房租给桂生源食品厂,月租300元。足以保障徐家大院全部开销费用。但徐铁钧失踪后,家道大不如以前红火。他的原配太太潘氏(我母亲的姨娘)患淋巴腺结核,一年后,医治无效逝世。我母亲当时只有十七岁。她只好从中学退学,回来料理这个家。
母亲回家后,清理了几年的账目,辞退了管家、账房先生、丫环、老妈子等一杆人。只留下两个打更的和从小伺候她的奶娘。
1937年8月13日清晨,我母亲和她奶娘正在天井洗菜淘米。突然,天边飞来一棵红色发光的炮弹,直奔徐家汇落地爆炸。因为那时上海时局紧张,我母亲天天看新闻日报。因此预感到日本鬼子要轰炸徐家汇和闸北。就马上作出决定:通知门卫、奶娘集中,简短的开了个会。叫大家分头把所有的门锁了,回头每人发大洋20块,马上奔外国租界地逃命。她自己带上一把雨伞、一张凉蓆、一把暖瓶,准备和奶娘携手出发。这时,日本的飞机成群扑来,狂轰滥炸。我母亲扶着她奶娘,怆惶出逃。一路奔法租界走去。
马路上人流如潮。平时宽敞的大马路现在却变得拥挤不堪。逃难的人群,呼爹唤娘、叫兄喊妹。此刻再回头看一眼,徐家汇硝烟翻滚,火光冲天。高耸入云的烟囱、雄伟壮观的厂房,统统夷为平地。这时,万恶的日本强盗,又出动汽车追赶逃难的人群。每台汽车上都架着机关枪,对着逃难的平民扫射。我母亲扶着奶娘正向前奔走,突然奶娘扑倒在地。母亲回头拉奶娘起来,这时才发现奶娘头部中弹已身亡。我母亲含悲忍泪,被人流推拥着,依依不捨又站停不得的与奶娘告别。可怜奶娘忠厚了一辈子,临了落了个万人践屍。
母亲独自一人继续随着逃难的人潮盲目奔走。心中无限悲苍、无比恐惧。当逃到一家舞厅前,突然觉得腿部被猛击了一下,跌倒在舞厅大门口。这时,舞厅大门豁然洞开,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把我母亲拖进舞厅。这只手由于用力过猛,我母亲在舞厅的地板上滑出很远。
原来,我母亲小腿被枪弹击中。多亏她在人潮的边际奔走,并被舞厅的好心人及时搭救。否则准被踏成肉饼。
我母亲在舞厅昏迷了大约一刻多钟。才慢慢苏醒过来。睁眼仔细一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美丽而慈祥的外国妇女。她正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盯的看着我母亲,半天无话。猛然高声喊道:“呀!这不是招弟吗!?”母亲这时也认出了对方:“瓦莲金娜阿姨!”事情就是这样凑巧,这位美丽的俄罗斯舞女原是徐铁钧的老舞伴和女友。我母亲小时候经常被养父徐铁钧带到舞厅,并经常在一起用餐。这位娃莲金娜阿姨还抱过我母亲呢!
她们二人顾不得细叙离别之情,瓦莲金娜急忙找出药品、纱布、绷带等物品,为我母亲将流血的伤口清洗包扎起来。
还不错,子弹没打着骨头。只在腿肚子的暄肉上穿了个洞。
当包扎完伤口镇定下来以后,再回忆起离家时所带的物品雨伞、凉席、暖瓶及其它钱物,统统不知散落何处。
家被炸平了!人也死光了!身上分文皆无。21岁的母亲,真的感到天塌下来了。心里空荡荡的。她抽泣半天,泪如涌泉,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瓦莲金娜阿姨通华语。她象安慰自己的孩子那样,流着眼泪,抱着我母亲慈怜的说:招弟啊,好孩子不要哭,人死了哭不活。哭是没有用的。你不用愁,且住在我这里。和我作几天伴儿。这里后街便是租界地。比较安全。等我翻电话号码本,找你爸爸的朋友求助。困难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名言,叫作“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路,果真是有的。
第二天,瓦莲金娜阿姨通过电话,找到了徐铁钧的生前好友刘晋德。她向刘老板详细陈述了徐家的遭遇和招弟目前的处境。刘老板说:昨天得知徐家汇被炸,我正在四处打听招弟的下落。她平安无事。太好了。请把话筒给招弟,刘伯伯有话对她讲……
我母亲哭诉了家中的悲惨遭遇之后,刘伯伯说:招弟,你不要离开舞厅,我马上开车去接你。
这里,我应将刘晋德老人写上几笔。
刘晋德,据我母亲后来说,当时他五十多岁。山东省文登县东崖人。他和我父亲的洪表哥都是山东人在上海滩做生意比较成功的商人。他为人豁达、好交友、重义气。与徐铁钧交深。当年徐铁钧组建武装抗日,他曾鼎力相助。当徐铁钧“失踪”之后,他非但没象有些人那样“人走茶凉”,反而更加关心徐家。历史就是这样惊人的巧合:他不但是母亲遭难时救助她的恩人,后来还成了我父母结合的大媒人!
母亲在她的刘伯伯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天吃过晚饭,母亲趁刘伯伯有闲暇在家,认真的向刘伯父说:谢谢伯父的亲切关怀,招弟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能这样总呆下去。招弟应当自立。我腿上的伤,已经彻底养好了。请伯父借给招弟一笔钱,开一间杂货店(相当于现在的食杂店)以维持生计。我在徐家汇时,与门前杂货店女老板混的很熟,知道怎样经营,请伯父相信我一定能把店开好。
刘伯父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我母亲的要求。并说:“招弟,你是个要强有志气的孩子。你的心思伯伯知道。我明天就派人在法租界给你务色个铺面,就请你瓦莲金娜阿姨帮助你张罗一下,买卖近日开张。”
“如果经营不顺手也不要紧。我可以安排你做别的事。总之,有刘伯伯在,你啥也不用愁。”
五天后,一家装饰一新、铺面丰满的“招弟经货店热热闹闹开张了。由于母亲的精心经营和瓦莲金娜阿姨的全力协助,小店办得很红火。盈利额也很可观。
不过,在那兵慌马乱的年头,社会治安极为糟糕。母亲的小店天天总有那么几个瘪三来捣乱。他们不是买东西不给钱,就是用无赖语言挑逗。母亲一脸正气,不理采他们就是了。
有一天,又来了几个无赖,他们满嘴污秽、下流语言,难以使人入耳,并且还动手动脚。母亲大怒: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无赖们没皮没脸,嬉笑着说:“老子就是不滚,怎么的?”说着,一个瘌痢头又要动手动脚。还想往柜台里挤。这时,在店帮忙的瓦莲金娜阿姨从里屋拎了一把雪亮的菜刀,堵住了进口。
正在僵持之中,一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英俊年轻人走进店来。见这群瘪三无礼,怒从中来,厉声喝斥:“小瘪三!休得无礼!全给我滚!”瘪三们怪声怪气的嚷道:“哟!我的爷,哪里钻出个野猴头,你想英雄救美吗?!这个地盘是老子的,你给我少管闲事!”
“这事老子管定了!”
这群瘪三仗着人多势众,一哄而上,动起了拳脚。他们这几个无赖真是有眼无珠。你知道这个黑衣青年是谁?他就是这一带武功超群、大名鼎鼎的房老大、房竹清!
我的父亲房竹清是到本店买香烟的,巧遇此事。近日没练拳脚,正有些手痒,一时性起大打出手。只打得几个瘪三屁滚尿流、连声告饶。我父亲见他们苦苦求饶,便罢手放他们滚蛋。并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再到本店捣乱。“不然,把你们这些兔崽子连窝端了!”
招弟对房竹清的仗义勇为打不平,深表佩服和感谢。互相问明姓名身份之后,招弟拿出几包好烟,给这位她佩服的恩人山东哥哥。但房竹清还是坚持给了钱,正要离店返回,一个小瘪三拿来一张请柬。是请房山东到茶楼吃茶的。房竹清不识字。问:“哪家茶楼?”小瘪三用手向外一指:“喏,那座小红楼便是。”“几点?”晚8点二楼见面。说完扬长而去。
当时,在上海滩所谓的会茶楼就是争斗打仗的。
我父亲回家约了他的弟弟“老两”一起到洪表哥家。向表哥详细的讲了今天事情发生的经过。洪表哥说:“我打电话向山东会馆约几个武功好的老乡。我带着他们准时到茶楼赴会。教训教训这帮无赖南蛮!我父亲房竹清坚持二楼只须他和“老两二人,请表哥和所带来的人在一楼吃茶。只看住打跑下来的人别放走他们。”
表哥知道他这位老弟的脾气。就依了他的安排。他也知道我父亲的武功功底。
晚八点,茶楼灯火辉煌。
二楼来了七、八个江南汉子。其中一个胖老头,五十多岁,穿戴很讲究,似乎是领头的。那已交过手的瘌痢头也在其内。
山东房氏哥俩也准时到场。房老大与南蛮告坐,房老二虎视眈眈的站在楼梯口。
一楼洪表哥带了四、五个在上海滩闯荡的山东武林高手。他们悠闲的品着茶,同时密切的监视着楼上的动静。
在二楼,那位胖老头貌似斯文的向房老大说:这位山东好汉,我的徒弟不识好歹,冒犯了虎威,你教训教训他们,有情可原。听孩子们说:你还要把我们连窝端了!请问可有此言?
房竹清强按怒火,问道:你这老头姓什么?那老头儿拱拱手,“在下姓黄”。
“姓黄的老东西你听着:你的龟崽子调戏民女,哄抢商店,坏事干尽,把这帮乌龟王八蛋连窝端了,那是为民除害!你是他们的头头,偏还有脸提起!”
那几个南蛮子呼啦一下子扑上来,想打房山东一个措手不及。岂知此人眼里是不揉沙子的。一个扫腿,几个笨蛋齐刷刷的全趴在地上。他们大眼瞪小眼儿,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趴下来的。
那个瘌痢头不服。一个鲤鱼打挺,大喊:“山东棒子接招!”我父亲房竹清倒是很欣赏此人的勇气,顺势一拳过去打得他不由自主的噔!噔!噔后退了十几步,一直退到楼梯口。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在楼梯口“守株待兔”的房老二轻起一脚,他便叽哩咕噜的滚下了楼梯。真可谓是潇洒走一回!
剩下几个南蛮喽啰,自知不是对手。争相往楼梯口逃窜。结果没有一个是走或者跑下楼梯的。而青一色的是被老两打翻后滚下楼的。
我父亲后来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总是说,南蛮子熊,不抗打。跟他们交手不过瘾。
众喽啰都提前下楼了。倒是黄老蛮很有沉头,仍然端坐在椅子上“静观其变”。我父亲嬉戏的向他勾了勾手:“黄先生,我向您领教,来吧!”黄老头苦笑一声:“免了!小山东,我们下楼。茶钱我付了。”意思是说:他认输了。
二人便下楼。没等走下楼梯,留在一楼客厅的洪表哥就站起来热情的打招呼:“黄老先生,久违了!一向可好?”黄老头也热情回应,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坐到了一起。我父亲暗暗称奇:怎么……他们原来都认识?!洪表哥看出了我父亲的一脸狐疑。忙叫:竹清弟过来,互相认识一下……”
当我父亲一听这老黄头是给日本三井洋行干事的,嘴里只是冷冷的应承着,“幸会”!“在下房竹清,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洪表哥忙打圆场,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廟,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哈哈哈哈!今夜难得在此一聚,我请客。
席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化干戈为玉帛”。父亲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回家的路上就问表哥:“化干戈为玉帛”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变仇敌为朋友吧?”
“扯淡,不可能!”
这件事过去五天后的下午三点,表哥来电话:叫竹清弟到他家。有要事相议。
到了表哥家,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老者,大若五十多岁。他就是前边表过的那个搭救招弟的刘晋德。他和我父亲以前从末谋面,互不相识。表哥说:“这位便是和我20年前一起闯上海的文登县老乡,你就叫他刘大哥好了!他和我是患难之交,都是自己人。”回头对刘晋德说:这就是刚才我对你讲的竹清表弟。
刘晋德开门见山的说:“竹清弟,我今天是来给你说媒的。女方你认识。就是前些天你帮她打跑了歹徒的那位徐女士。怎么样?英雄救美,喜成眷属,老弟意下如何?”
我父亲一听此言感到十分尴尬。“我,我只是赶巧碰上了歹徒欺人,把他们打跑了就是了。这叫什么英雄救美呀!”
“谁说你刻意做出此举的!”洪表哥见我父亲三十多岁的人还一脸腼腆的样子,禁不住发笑。“老弟呀,已经老大年纪了,怎么还一提女人脸就红啊?三十不立子,到老累个死。该娶妻抱子了。晋德兄是咱们的好朋友。他介绍的人错不了。你要认真考虑。”
“可是,我妈叫我回老家娶媳妇。南方人不太合适。她,她能跟我回山东老家伺候老人吗?再说人家是有文化的大家小姐。我是个大老粗,咱配不上……
显然,我父亲有些语无轮次。
刘晋德说:“你表哥这几年一直在为你的婚事操心。他早就让我给你务色个对象。招弟是我的好友徐铁钧的女儿。人品好,又聪明、又漂亮,我已跟她介绍了你,她说她认识你。我还怕人家看不中你哪!你俩先见见面,处一个阶段看看……
洪表哥笑着直摆手:“不成、不成。我表弟见了女的不会说话、害羞。还是有劳你和徐女士祥细谈谈,如果差不离,见个面,就议定结婚的事。我看她俩挺般配。”
经过刘晋德和洪表哥的两面撮合,我父亲房竹清与母亲徐桂英于1938年3月8日结为伉俪。是年我父亲32岁,母亲21岁。
喜事办得既简简单单,又热热闹闹。巴杜吏克帮着布置新房,添置傢具;洪表哥等亲友置办了一些摆设、衣物并操办了几桌酒席。参加婚礼的有刘晋德、洪老板,巴杜史克夫妇,瓦莲金娜阿姨、徐家在沪的亲属。打出的朋友、三井洋行的黄老板,闻讯也来参加了婚礼。
我写到父母结合的这段历史,深深感到二老人家年轻时代显示出的人格魅力,同时,也颇有些传奇性。但它又是历史的必然。因为没有这段奇缘,怎能有我们这群后人
第二章    峥嵘岁月
第五回  贤惠女拜见高堂老  大头儿降生贫寒家
我的父母结婚后,虽然一个是大老粗、一个是文化人,感情上是""搭配,相得益彰。丝毫没有距离感。我的父亲自知是穷家苦孩子出身,又没有文化,足;而我母亲呢?虽然出身富户,娶一个识文断字的媳妇,心满意从小过着优裕的生活。但自从万恶的H本强盗轰炸徐家汇,不但炸毁了她幸福的家园,也炸毁了她少女的梦。存兵慌马乱的岁月,她一个女孩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有了竹消这样一个善良、_正义、意志坚强的男子汉在身边,就有了安全感。生活既温馨、义真诚。凶此,夫妻二人婚后夫倡妇随,互敬互爱,感情十分融洽。
    巴杜史克家里,每到周六晚上,都要宴请一些中外朋友。我父亲帮着面袋子(老板娘)做菜,母亲帮着布置杯盘。母亲手巧,把原本放存摆碟里的手绢,按每位客人的属相叠成生肖图型。赶上圣诞节,我母亲还会把圣诞树装饰得T姿百态、玲珑透剔。别看这点小手工活,却赢得了客人的交口称赞,大大增添了宴会的喜庆气氛。乐得老巴两LJ子合不上嘴。凶此深得老巴两口子的喜欢。虽然没有按月给我母亲丌工资,客人赏赐的钱和逢年过节老巴太太赠与的钱,也不比我父亲的工资少多少。
    到底还是叔叔太年少不懂事。他把老巴散落在各房间的零钱全捡来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在以前,我父亲都是捡起米集中装进指定装零钱的抽屉里(后来父亲说,这可能也是掌柜的有意对佣人的考验)。还好,这件事被细心的嫂子(我母亲)及时发现了。这还不算叔叔还把老巴使用了多半辈子、心爱的烟灰盒一一个大贝壳里的小珍珠用钉子凿了下来。我父亲非常生气,要撵他回山东。后来由我母亲出面,求三井洋行黄老板帮忙,为叔叔找了一份工作,给一家银行押钞。
我父亲很是看不上黄老板。不愿找他办事。既然已经定了的事儿,只好让叔叔去上班。    只是嘱咐叔叔要多加小心。
1 9398月,秋高气爽。我的父母乘坐巴老板的小车逛大世界回来。在车上,母亲偎在父亲怀里小声说:竹清,我有了。"父亲不解的问:你有什么?”“!有喜了!"我父亲还是没弄明白。母亲红着脸说:傻瓜!我肚里怀上你的后代了。’’父亲大喜、他象发布新闻公报似的,在一天内通报了洪哥、巴杜史克、刘晋德等所有的至近亲友。并逼我母亲写家书,向二老双亲报喜讯。他能不高兴吗?三十好儿的人了,终于要有臼己的孩子了!
爷爷奶奶接到喜讯,连着回了七封信。恳切要求儿媳马上回山东家生孩子。由婆母伺候月子。年迈的爷爷也盼望着见孙子。正巧,洪哥的妹妹秋妹在上海想家,要回山东老家。洪哥派了两个山东籍的的顾员陪妹妹…。起回山东。顺便也让他二人回去探家。
    我父亲有意让我母亲回山东,送给家里人看看。一便在家里把孩子生下米。怕我母亲不同意。没想到,我母亲一听满口同意。家中二老这样想念我们,又这样盼望隔辈人,是人之常情。你离家十几年了。我们也应该回去看望老人家了。
    因为有些特殊情况,我父亲暂不能离职探亲,只好母亲一个人和秋妹等人一起回山东。    我母亲和秋妹等人乘坐的轮船在烟台码头靠岸后,大家在烟台吃过饭,雇了一辆胶轮大马车,先到洪哥家,二位雇员先下了车。秋妹继续陪我母亲赶路,把我母亲一直送到老家家门口。    嫂子,咱们到家了"
    母亲举目观看:矮矮的三问草房,茅草很簿。院落只有3尺多高矮矮的碎石墙,院里空荡荡的。院门也歪歪扭扭、破烂不堪。
    秋妹下了车,背起行里抢先推开院门。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连声喊:二姨!…..我大嫂回来了!"
    双扇板门吱呀"一声敝开了。走出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和六十多岁的老翁。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秋妹指指表嫂:
二姨,姨父,这就是竹清嫂。"我母亲忙跪拜公婆:爹、娘!二位老人好!"
    我奶奶忙把我母亲扶起:孩子,咱们穷人家不用这些礼节。走,咱们进屋。
    听说近日我母亲到家,我爷爷提前买白灰把屋子里面刷了。家中的杂乱物品拾掇得整整齐齐,屋里显得很整洁敝亮。爷爷奶奶都换上新衣服,小姑也高兴的穿上了过年的花格衣服,爷爷奶奶已得到我母亲回家的信息,近几天都没有出门,等着我母亲的归来。
    因为母亲读书学校用的是国语(近似现在的普通话),所以语言流畅,家里人都能听懂。小姑后来说:我大嫂不但白白胖胖,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一见面我就喜欢她。
    母亲回到山东家后,对公婆很孝敬,对家很关爱。当听家里人说住的房子漏,下雨天还得用盆子碗接水。她就和爷爷到集上去买苫房草,请苫匠把草房修苫一新。接着,又买了石头,把院墙整修一新。并盖了一个很讲究的门楼。院内还盖了猪圈,建了厕所。又买了一头克郎猪。母亲建议把克郎猪揣肥,过年杀了,卖出一些肉,倒出饲料和猪本钱,剩下的自己家用。母亲自从踏进了家门,就显示出作一个家庭主妇治家的聪明才智。
    那时,由于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小姑已十几岁了,还没有上学。我母亲耐心说服了公婆,把小姑送进学堂读书。
    因为母亲是南方人,到了山东家,很多家务活计她都不会干。如菜粥、贴大饼子等,都得从头学。这一切难不住她,很快就都学会了,并且.做的很好。
    母亲还用从上海带回来的毛线,给小姑织了一身带花格的毛衣。给小姑乐坏了。这种毛衣,当时农村没有,小姑连看都没看着过。
    母亲怀着身孕,挑担、提水、抱柴禾等一些重活儿,奶奶不让她做。可母亲却说:老人家年岁大了,我年轻。干点活儿,运动运动身体对大人孩子都有好处。
    母亲的优秀品质和勤俭持家的好作风,受到了家里家外的好评。奶奶成天脸上挂着笑容,乐得合不上嘴。逢人便讲:俺家大媳妇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活菩萨,心可善着哪!四邻父老也交口称赞:老二(我爷排行老二)家真娶了个好媳妇,他们真是儿辈子积德了。
    1940年农历2月初7日下午两点许,从山东文登县侯家区初家庄东井路北房树增家爆出了婴儿出生的呱呱叫声。这声音浑厚嘹亮,传出很远很远。这个婴儿好象在向天下宣告:我一来一了!
    这个降生的婴儿正是本书笔者。不然怎能描写得这样隆重呢!
    听奶奶后来说:她老人家白打我母亲有了分娩的先兆起,守了两天两夜没合眼。困极了,回东屋打了个盹儿,梦见一条大蛇钻进了她的怀中。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时耳边传来婴儿宏大的叫声。因此后来奶奶给我起名叫房连龙。
   给我母亲接生的是姜成禄老太太。她高兴的喊道:房二媳妇!快过来,孩子落地了!  
   守在外屋的爷爷忙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成禄嫂子高兴的说:和你一样,带把的!    .
    我长大后,听奶奶说:我出生时,大脑袋、大长腿,用老秤一称,整整八斤!
    第六回  杀鬼子英雄扬   躲灾祸跨海闯关东
    我出生第三天清晨,天色阴暗,空中飘着花。寒气刹胄。突然东方传来枪炮声。惊报日本鬼子开进了侯家集。侯家集距初家庄只有一里地。大家正在惊慌的议论,村东头人声喧嚣。侯家集逃难的几百号百姓湧进了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的初家庄。我奶奶在侯家集做过杂工、讨过饭,熟人多,所以一些人竟涌进了我家院子。一些好事的老妇听说房二家喜抱孙子了,争相到月房观看,月房里也是人满为患。你进我出,把本来很温暖的屋子搞得很冷。在被窝里的我,你掀开看看,我掀开看看,冻得脸色发紫、嘴唇发青。这时,门外走进来姜成禄姥姥。她老人家大卢喝道:这是怎么啦?月房里这么多人?大冷天,大人孩子能受了吗!这可不得了!会生病的!她对一个老妇大声斥责:你这么大岁数了,是过来人,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回头她对众人厉声喊道:都给我出去!出去!
    人全给赶出屋外,并撤出小院。成禄姥姥叫我小姑把大门插上。对我奶奶一脸怒容:老二,你怎么傻了?!这大冷天,怎么能敝着大门,让这么多乱杂人进月房呢?!快,屋里太冷,抱些柴禾把炕烧热!大人孩子受不了!
    写到这里,不能不用重墨介绍一一下这位英雄的母亲。这位为我接生、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和我见面的姜成禄姥姥。    姜成禄夫妇,是我爷爷奶奶的老邻居。房、姜两家都是穷人家。是穷怜穷、穷交穷、穷帮穷。几辈子都相处得象一家人。据说,房、姜两家老祖宗是亲属。老姜家是老房家的姑爷。正是这层关系,姜姓才搬进初家庄定居。
    姜姥姥心地善良。谁家有困难找她帮忙,她都是有求必应、尽力而为。所以,邻居们不论老少贫富,都很尊敬她。    她有三个儿子。大儿姜开华,他十八岁那年秋,给老史家看场院晒麦子。一天晚上,一个翻译领着两个日本军人,一个是戴眼镜当官的、一个是端刺刀的大兵。来到场院,说是这批粮食必须交给
皂军。姜开华笑口应承。说着拿来一个柳条编的尖底、小口大肚子的家伙。他笑呵呵的对日本人说:皇军要粮是可以的。但这麦子不是我的。得用这个家伙量一量。这个家伙叫斗",量量有多少斗,给我打个收条,我好向主人交待。
    那个戴眼镜的日本官儿,听得半懂不懂;哦,这个的,叫斗?说着,就抻着脖子往斗里瞧。
    好一个姜开华!趁鬼子不备,猛的把斗套在那鬼子的大脑袋上。几乎同一时间,飞起一脚踢翻了在一边卖呆的鬼子大兵!顺手将上刺刀的大枪夺过来,反手下去,将刀尖刺进了鬼子大兵的胸膛。旋即一脚踹倒死尻拔出刺刀。这时,鬼子官儿还在挣扎着想摘掉套在脑袋上的斗。可惜,他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姜开华己将锋利的刺刀噗哧!一声插进了他的大肚子里。这一下鬼子官儿顾不得套在脑袋上的斗了,双手紧紧捂着血流如注的肚子,乖乖的倒下了。
    这日寸,再看看那个翻译:他两腿弯弯,直打哆嗦,这个场面吓得他迈不开步了。口中呆板的重复着一句话:好汉绕命!没我的事,咱们都是中国人哪!"亏了你还记得你是中国人!滚吧!
 那个翻译,一不敢回军营,二不敢回家。他打着哆嗦问姜开华:好汉,我们怎么办?这里我们是呆不下去了……。姜开华便问:你也想跟我走?我要去找八路!"我跟好汉走!再不当汉奸了。
    他二人带上武器,回到姜家。洗净了血迹,换了衣服,带上半袋子地瓜干儿,连夜奔张家埠小码头,找熟人搭上一条小船,乘风
破浪向东北方向驶去。从此再也没有音信。
    鬼子折腾了一阵子,查不出头尾,草草收兵。从打这次吃了亏,得了教训,从此以后,鬼子不敢三、俩个人单独下乡了。
    直到解放后,才有了书信。据说,姜开华他们两人到了辽宁省,找剑了抗日队伍。那个翻译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应该说死得其所。姜开华正团级转业,成为抗日英雄。活到90多岁。
    姜姥姥的三儿子姜开信也参加了八路军。后从山东调到东北,升到营长。在四平战斗中牺牲。
    老二姜开林(后改名姜文彬),在当地秘密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后来成为农会会长。我父亲从上海回来,是他介绍入党的。一九五四年和我父亲一道,组建农业生产合作社。一九五六年,由我母亲作媒,将他家的大女儿姜秀风介绍给了我堂叔哥房连君,使房姜两
家再次联姻。这是后话。
    我出生满月后,山东家已是三月春暖花开了。母亲向她的公婆提出要回上海。听说一个宁,爷爷奶奶和小姑都哭了。爷爷奶奶担心兵荒马乱的一路安全,也舍不得大胖孙子过山涉水远行。爷爷老泪纵横,千叮咛、万嘱咐:儿媳呀,到了上海,千万劝竹清赶急回来呀!这乱世年头,孩子远离家乡,当爹当娘的不放心哪!
    母亲看着脸色蜡黄的老公公,凄然涙下。爹!你放心,我回上海后,一定动员竹清和二弟一起回来。
    第七回  中奸计家资全输尽  落圈套俣投黄公馆
    父亲得到母亲和我要回上海的消息,又是高兴,又是犯愁!
    我们回上海,作为我父亲来说,喜生贵子、夫妻团聚,本应该非常高兴。可是愁什么呢?
    原来,母亲回山东半年多时间出了一件大事。
    母亲回山东后,父亲每天下班无精打彩的闷在家里,没心思出去闲逛。
    这一天下午下班后,忽听门铃响。开门一看,原来是瘌痢头来了。他是逢黄老板吩咐,请我父亲去黄公馆吃饭的。我父亲本来没心情,也懒得到他那龟地方去。但架不住这瘌痢头巧舌如簧,终于随他去了黄公馆。
    黄老板满脸堆笑,热情迎接。黄老板,叫我来贵府,有何吩咐?"我父亲进门便问。
    日子多了不见面,甚念。聊聊,好吗?"说着,黄老板紧紧握着我父亲的手抖了抖,请坐。"
    谈话中,黄老板盛赞我父亲的人品和武功。建议我父亲辞掉在巴杜史克那里的工作,到他的三井洋行工作。工资给翻一番。
    我父亲提出须等妻子从山东回来商量一下,婉然谢绝。
    我父亲在黄公馆吃完晚饭后,黄老板叫瘌痢头带车子送我父亲回家。当车子开到六国饭店大门,瘌痢头叫司机把车子停下。笑着对我父亲说:房大哥,你还没来过这里吧?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我父亲以前还真没来过六国饭店。顺口应道:那就进去看看吧。
    进米一看,这里真是花花世界。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父亲一看就一脸的小高兴。瘌痢头!你把我领到啥鬼地方来了?走!回去。这小子耸了耸肩头,我可不敢拉你下水,抽大烟嫖女人,要那样,嫂子回来还不得生吃了我!您看看,这里压宝的多气派!我们不玩儿,看看热闹还不行吗?
    我父亲到上海后,在弄堂口常常看到一些压红黑宝的。他们靠手头功夫,变来变去。我父亲手急眼快。常常是一压一个准儿。搞得压宝庄主苦苦告饶儿。先生,这几个钱请拿去买盒烟抽吧。多关照!多关照!父亲只好罢手。
    我父亲想,街上压宝的只红黑两门儿,注也小,不过瘾。这里压的门儿多,注也大。想着想着手痒了。顺手从兜里掏出1 O元钱。
老子压这门儿!"笑着对瘌痢头说:看老房跟他们玩儿玩儿!"
    一会儿揭宝盒子了。喝!中了头彩。赢回20元钱。闹了个开门红。瘌痢头拍手叫好,推波助澜。
    这日安上,一直玩到十二点多。父亲赢多输少。最后净赢了一百多元钱。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父亲天天晚上都到这里泡着。虽然有赢有输,可是我父亲自信他能赢得一笔大钱。早点回家去孝敬老人。结果是越陷越深,越捞越摸不着底。几个月下来,把家中的存款全部输光了。人瘦得皮包骨头,脸熬得蜡黄蜡黄。
    年过六旬的巴杜史克老人发现我父亲赌博后,把我父亲好一顿训。并通知我父亲;在我母亲回上海前,停发工资。并把情况告诉了洪哥。洪哥知道他表弟的倔脾气。他输了一定要拼命的捞。劝也不起作用。就向我爸爸周围的朋友打了一圈电话。全面封锁了我父亲所有能借线的路子。
    父亲把钱输光了,脑子也比较清醒了;那瘌痢头不怀好意,拉我下水。主要还怨我自己,急于挣钱回家心切,鬼迷心窍……他越想
越懊悔!真是追悔莫及!
    母亲抱着我,从上海码头雇了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她是赶在3月1 5日这一天回来,给我父亲过三十四岁生日的。
    父亲把我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泣声对母亲说:桂英啊!我对不起你呀……我把家里积蓄的四千多块钱全输光了。"
    四千块大洋,不是个小数字!在当时,能盖三间大瓦房并购置十亩良田。这是十几年辛勤劳动积蓄的全部家当!
    母亲一听,先是一楞。待喘均了气,笑了笑,温和的对父亲说:竹清啊,你千万别上火。命中注定。财去人安。保着咱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钱没了再挣嘛!你再看看桂英我,本来家资万贯,日寇一阵狂轰滥炸,倾刻间一切化为乌有。我不是也挺过来了吗.?
    一席话说得父亲心里热呼呼的。
    竹清,你抱孩子,我回来路过市场,买了羊肉,还有白面。我包羊肉馅饺子给你吃、你不是最愿吃羊肉馅饺子吗?竹清,你怎么忘了?今天是农历3月1 5日,是你34岁生日啊!桂英是干里迢迢,紧赶慢赶,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啊!"
    过了儿天的一个晚上,妈妈见父亲情绪比前几天好些了,这才仔细叙述了山东家及两个老人的情况。妈妈动情的说:竹清啊,咱们得抓紧多挣几个钱,早早回老家山东,家中两个老人都上了年岁了,妹妹又小,你们哥儿俩都在外面,你离家已经十六年了,我看咱爹气色很不好,如果回去晚了….."
    桂英啊,我不是不想家,可是钱都叫我输光了,空着手回家怎么行!怎么也得攒几个钱…..
    竹清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现下弟弟也在家呆着,我也呆着,义添了个大龙。只你一个人挣钱,年吃年用剩余不多。何时才能挣够钱回家呀?我看这样:二弟反正在家呆着,他看孩子,我去纺纱厂工作。我在中学实习课干过,有基础没问题。
    那孩子喂奶?
    反正我的奶也不够吃,咱大龙象你,是大肚子汉。现在就得喂牛奶,白天孩子饿了,他二叔喂喂他;我看没问题。
    我已经联系好了,打算明天就去上班。竹清,你看行吗?"
    开始父亲怕叔叔带不好我,不太同意。我二叔喜欢我。忙说:大哥,我看大龙没问题,这几天嫂子出去办事,大龙都是我看的。我就在家当几天保姆,等大哥给我找到了工作,我就上班,嫂子回来看孩子。"
    父亲心疼妻子和儿子,迫于生活,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母亲第二天就去纺纱厂上班了。一个月下来,挣回五元大洋。厂子里还供午饭。第二个月,母亲对纺纱工作熟练了。别人看24轴纱锭,她看48轴,纺的纱质量又好。带班组长很满意。月底母亲开了双份工资。1 0块大洋开到手,她高兴的回来向我父亲汇报。可是父亲却没高兴起来。他心疼的说:桂英啊!你受累了。咱们可不能挣钱不要命啊!注意身体要紧啊!"母亲深情的点点头。
    这天晚上,父亲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让妻子也去打工养家糊口,是男子汉的无能!再说就维持这样的现状,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回山东家的钱!
    眼前,苍老的爹娘依门盼子、纺纱机前妻子忙碌的身影,嗷嗷待哺、可怜兮兮的儿子,这一幕幕,在眼前久久不能消失,最使父亲揪心的是爷爷的身体状况……
    对!去找黄老板,到他那里去工作,他已答应我月薪80元,再干一年,就可以回家!
    不成。姓黄的这个老狐狸诡计多端,跟这种人在一起混别扭!
    可是,为了早日能回山东老家奉养父母,也为了桂英,为了孩子,只好暂且忍耐一下了。
    第二天,父亲抽空去黄公馆拜访黄老板。
    黄老板又是让座,又是递烟沏茶,非常热情。
    父亲求职挣钱心切。对黄老板说,我父母年事已高,我急于回山东奉养老人。可我已把积蓄的钱都输掉了。所以想多挣点钱,请黄老板帮帮我。
    竹清啊!黄老板打断了我父亲的话。去年我就劝你过来,老巴给你只开四十块钱,这太少了。我一直把一个肥缺给你留着。月薪100元,怎么样?明天来上班吧!   
    什么职务?具体工作干什么?
    你的职位是帮办。具体工作你来上班就知道了。
    后天来。第一次和黄老板办事,这么爽快,心里很痛快。因此对黄老板的印象似乎也好了许多。
    当天晚上,父亲和叔叔还有妈妈商量了此事。妈妈说:这个黄老板品行不好。为人狡诈。我看靠不住。不如在巴老板这把握。大龙一天比一天大了。可以放在家里由你照看一下。他二叔再找个工作……
    我二叔说:黄老板既然给一百元月薪,还是上他那里去干。量他也不敢骗我哥。我再找份工作,嫂子在家照看大龙,岂不更好!
    最后商定,对巴老板不好意思说辞职不干。就说山东家老人病危,要马上回去。明天出去找个房子,马上搬出去,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第二天,叔叔在贫民区找了一间平房。木板结构。居住面积只有25平方米。租金较低。叔叔向房东要了些木板,打了个板墙,把卧室间壁成大小两问。叔叔住小问,爸爸妈妈和我住大问。四口人住很紧巴。后来大家都管这房子叫洋火匣。
    巴老听说我家山东老人病危,拿出50元钱给LL『东的老人。另又预丌了两个月的工资。临别时他说:老人病好了要赶紧回来。尽量动员老人也来上海。这里的医疗条件好。如果这次不回来了,回个信告诉一声。预开的工资就不要了,给红胡子。
    父亲与巴老相处l 6年,第一次没向他说实话。心中又亏咎又难受。临别,禁不住热泪盈眶。巴老夫妇二人也哭了。一路保重,盼你们早些回来。红胡子,早点回来啊!
    第八回  拒高薪竹清斥汉奸  求生存桂英勤纺纱   
    我父亲到黄公馆上班后,每天到办公室一坐,一壶茶水、一包烟。名为帮办,却无事可办。这样一连五天。父亲真闷得不耐烦了!
    第六天上午,隔壁走来一位老者。与我父亲闲聊。谈话中,那老者臼报家门,原来他是日本北海道人。姓渡边。人称老渡边。他的儿子小渡边,就是这家公司的总裁。黄老板是小渡边的副手。
    与我父亲谈话问,突然发问了一个敏感问题:我们的军队正在你们国家打仗,你看谁能赢这场战争?
    我父亲先是一惊。沉思片刻:当然是你们大日本赢。你说呢?
    回答又令人震惊:不、不、不!不是大日本。是小日本!我们日本国土少、资源少、人口少。你们中国是大国。我们日本迟早要完蛋的!人都死光了,那些战争狂人才好受!十几岁的孩子就应征入伍。统统的死了死了!那老者越说越来气:他们侵略你们的国家,他们天天都疯狂的屠杀你们的同胞,你还给他们干事当爪牙、当汉奸!老者一闪眼,发现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忙小声说:对不起,他回来了,我回屋去。"后米才知道这个老渡边原来是反战同盟的。
    刚进米的那个小子正是小渡边。戴着小眼镜,留着银丹胡。进了屋一脸小高兴。心里骂:老糊涂!又在胡说什么!?
    过了不一会儿,黄老板也急匆匆的回来了。他对我父亲说:一会儿波边总裁要和你说说话。顺便问你些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如果回答得好,大大的涨工资。
    当想起刚才老渡边讲的话和当初巴掌柜的嘱咐过的话,父亲顿起戒心!口头上装作若无其事的答应:是;是;是。
    他们安排我父亲坐在办公桌前边的凳子上。
    后边并排坐着老黄和小渡边。小渡边叽哩喳啦的问话,老黄当翻译。父亲答话。后来父亲说:那次他有一种受审的感觉。
    你的叫什么名子?,在巴杜史克那里多少年干活?什么的干活?小渡边用生硬的中国话问。
    我叫房竹清。16年干活。作饭、家务活的的干。父亲用中国日本话回答。
    那小渡边又叽哩哇啦嚎了一顿,我父亲听不懂。黄老板说:总裁问你:巴杜史克家经常有客人聚会吗?   
    有。    .
    都是哪些国家的人?你能把他们国籍姓名和在哪里工作,统统写出来吗?
    我不认字,写不了。
    黄老板忙说:房了,你说,我替你记。
    记你娘的蛋!我什么也小知道!
    小房子,你别犟。你啥也不说,总裁会炒你鱿鱼的,你的饭碗就砸了。
    父亲盯着黄老板冷伶的说:姓黄的你听着:你当汉奸,别拉我下水!姓房的死也不吃你那一套!不劳你们炒我,老子不干了!说着就要走人。
    小房子,你这何苦来!问你点家常小事怎么能扯上当汉奸!你该不是犯神经吧!再说,你现在已经是三井的人了,不能说走就走哇!
    我父亲一听大怒:怎么?!我卖给你们了?钱呢?卖身钱呢?我告诉你老黄头:我愿意在你这儿干,你是掌柜的,我不愿意在你这儿干,我是掌柜的!
    黄老板奸笑着说:竹清贤弟,你走就走是了,我不强留你。用不了多久,你还得来求我。今天你怎么从三井走出去,明天你怎么走回来!
    我父亲抬腿便走,回头扔下一句话:老黄,我告诉你,我房竹清一家人就是饿死,也决不会进三井这个门儿的!
    我父亲走后,那小渡边问黄老头:你怎么放他走了?那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老黄胸有成竹"的说:他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还得回老窝儿。
    此话怎讲?’’
    房山东已把所有家当输光了。现在急于挣一笔钱回家看望他的老爹老娘。好马不吃回头草。巴杜史克那儿,按他那山东倔脾气,绝不会回去。他表哥现己去广州发展,不在上海。他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我老黄料定房山东一定还会回来的!
    父亲怒气冲冲,回到了新租的木板房。大龙正饿的直叫唤。便从衣兜里摸出几个铜板,叫我叔叔去买块面包喂孩子。被称红胡子的我,饥不择食。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通。肚子填饱了,加上刚才一顿闹,现在也有些累了。大眼目青抹耷几下,有些困了。
    叔叔建议:利用天棚上的钩子,拴根行李绳。绳子上铺上一张胶合板,把大龙放在上面,我们哥俩一头一个,象悠摇车那样,悠大龙睡觉。"哥俩七手八脚不一会儿悠车就搞成了。只是绳子不够,只挂了一股。
    行啦!"父亲说:反正咱俩两头都用手把着,没事。老哥儿俩把将睡的我放到悠车上哥俩相对无言,只是机械的摇悠车。不知摇了多长时间,把我这个红胡子摇睡了。而他们老哥儿俩也困的直打盹。老哥俩迷迷糊糊不知不觉撒了手。因为是单股绳,一撒手胶合板急速翻落。忽听咣当"一声,把我这个红胡子翻落到板床上。我哇啦哇啦"大声抗议!
    这下儿父亲叔叔都精神起来了。他俩儿一看我掉在板床上摔得直哭!都在生自己的气!一个捡起胶合板用脚踹的稀碎,一个把天棚挂的绳子挣了好几截。
    这时,妈妈下班回来。老远儿就听见她儿子的哭声。加快脚步走进屋。一看,好嘛!孩子在板床上直叫唤,老哥俩一个拿行李绳子制气,一个对胶合板发火。见此状,妈妈哭笑不得:你们哥儿俩干啥呢?怎么不管孩子?妈妈这一提醒,哥俩才不约而同的争着抱哭了半天的孩子。
    父亲向家里人讲了三井的事儿。全家谁也没心思吃晚饭。偌大一个上海市,竞无我们立足之地!一家四口人的生计,只能依靠妈妈一个人上班维持,这怎么能行!小木屋里鸦雀无声。
    还是妈妈首先开Lj说话了:竹清你在三井辞职不干回来,对!我们穷要有穷志气。丧良心、卖国、认贼为父的事儿咱们决不能干!别着急,慢慢来,我继续上班,你哥俩一面看孩子,一面留心找工作。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从此以后,母亲继续拼命在纺纱厂干活。时间长了,与本车间众姐妹也混熟了,大家都很尊敬我母亲的处事为人。都亲切的喊我妈妈徐姐。"她们得知我们家的遭遇,都十分同情。为了缓解一下吃饭问题,好心的姐妹们冒着被厂主处份的危险,把午餐剩的馒头藏在不打丌的雨伞中,带出厂门,让我妈妈拿回去给家里人充饥。
    父亲和叔叔天天抱着我出去逛街找工作。
    当时,日寇把战火燃遍了大半个中国。为了解决战争消耗,日本强盗疯狂掠夺。上海市的经济每况愈下。物价飞涨,失业的人越来越多。都想找工作,工作在哪里?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在何方?
    第九回  操胜算巴老赢赌资  洒热泪从兹各东西
    苦难的日子真难熬。真是度日如年啊!然而,地球还是在照常绕着太阳转。转眼熬过了三个月!一天一天的熬过90天!
    一九四一年七月初,我父亲还是抱着我茫然的在马路上游荡。一辆黑色小轿车嘎一的一声在我们的身边停下。车门开处,钻出一个外国老人。我父亲定睛一看:啊!是你一巴老!"巴杜史克点着我父亲的鼻子:小房子!你藏哪儿去了?叫我找的好苦!"说着忙从我父亲怀中接过孩子。看,红胡子瘦成啥模样了?快上车,回家。随后,又把我妈妈和叔都接到了他家。
    我父亲含着眼泪:巴老,我对不起你……            
    巴杜史克咳嗽了一声:房子,你不用说了。情况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设的圈套。首先派瘌痢头引你下水,使你输光了多年积蓄的一点钱。他们知道你急于挣一笔钱,回山东给老人治病,用高薪为诱饵,引你上钩。辞去在我这里的工作,到三井洋行。这时他们觉得已经完全控制了你。原形毕露。想从你口中套出我们领事馆的内部情报。由于你警惕性高、立场坚定,滴水不漏。他们的阴谋才没有得逞。你不愧是一条山东好汉。你顶住了金钱的诱惑,顶住了生活的巨大压力,是一个硬骨头的中国人。你也是苏联人民忠诚的朋友!小房子,你不用愁。明天把东西都拉回来,你一家都住在我这里。你从我这里走后半年多的工资每月80元,全部补发。格外再发给红胡子100元。这孩子营养不良,要好好调养。小徐明天辞去纺织厂的工作,回来帮我太
太料理家务。月薪20元。我太太也上年纪了,干啥也力不从心了。竹源的工作我已与西洋大菜馆经理说好了,作中餐部管事,月薪30元。明天可以去上班,竹清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作我的私人保镖。怎么样?
    我父亲高兴的大声答应:好!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从此,我们家又告别了朝不保夕的艰难日子。
    一九四一年腊月底的一天早上。巴老起床很晚。他西服革履,打扮得很气派。上车前又叫我父亲把一个沉甸甸的大皮包也带上车。上了车,巴老对我父亲说:房子,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喝酒、赌钱。我父亲听了此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很有兴致的喝了点酒。午饭后,驶车直奔六国饭店。我父亲惊奇的问:巴老,到这里干什么?"巴老笑眯眯的说: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赌钱去。房子,你打开皮包,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
    我父亲打开皮包一看:呀!带这么多钱?!巴老,这可不行!我当初不听你的劝吃了大亏,今天你怎么也…..巴老摆摆手,打断了我父亲的话:我今天是替你报一箭之仇的。你不是着急回山东用钱吗?今天我就把你输的钱再赢回来!
    你真的有这个本事?"我父亲半信半疑。房子你放心,我肯定赢。输了算我的,赢了全归你。"巴老,既然是为我赌的,决不能输了算你的,必须算我的!我父亲认真的说。行、行、行!巴老半闭着眼睛,用鼻子哼着。
    走进六国饭店,这里的服务人员一看来了个洋大款,身后还跟着个保镖,手中还拎着一个大皮包。便一拥而上热情接待。
    巴老借着午饭那点儿酒气,他横眉冷对,一脸傲慢。一屁股坐到沙发里。我父亲忙把大皮包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虎视眈眈的站在他身后。
    开局了。巴老板打开皮包,随便抽出一捆钞票押上。嘴里还嘟囔着:先试试运气。
    不一会儿就开始揭宝了。巴老板中了个头彩。吃进4000元!他漫不经心的对我父亲说:先收起来。我今天酒喝多了,身上不适。回去!明天再来。
    我父亲忙把钱收好,扶着掌柜的走出了六国饭店。那些服务人员非常殷勤的前拥后蔟的把大款"送出门外。
    回到了家,年过六旬的巴杜史克一脸得意,得意的象个天真的孩子。他诡秘的向我父亲夸耀:房子,怎么样?我说这次准赢嘛!言中了吧?哈、哈、哈、哈!……
    我父亲忙问:巴老,这里有什么窍门儿吗?教教我!
    什么窍门儿也没有。我只是摸准了他们大赌场的一点规律。当你带着大宗钞票进去,他们为了把你的大钱包拿下,必须先给你些甜头,把你恋住。等到你下大注再杀你。越杀你,你越想捞。越捞越不见底儿。直到输干为止。如果一进赌场一输、再输,谁还有决心一输到底,把兜里的钱都掏给他们?我就是看透了他们的伎俩,带上大包的钞票,他想先给点甜头,下诱饵引我上钩,我偏不上当。把诱饵吃掉走人。不恋战,见好儿就收。说着,巴老打开皮包,将顶层的钞票拿出来,叫我父亲看。我父亲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下边全是刀切纸呀!
    我父亲恍然大悟。他不但明白了巴老今天是怎么赢的,也明白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输的了。   
    吃过晚饭,巴老把我爸和我妈叫到了他的书房。他含着老滨一字一板的说:我非常遗憾的告诉你们夫妇:我们不久就要分手了。一是你俩必须赶紧回山东家。昨天收到家里一封信。你们的老父亲病危;还有:我们国内拍来电报。批准了我,因年事己高,离任回国的请求。我们老两[J不久也要回国。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天各一方,再见面就难了。你们夫妇俩真是好人,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们。说着说着老演纵横。再看我的爸爸妈妈,也早已哭成泪人。
    孩子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我们的家乡都在打仗,一路上多保重。赢来这4000块钱请好好收下。
    我父亲与巴杜史克朝夕相处1 6年,从现在起,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十回  施巧计慈母带巨款  历风险离沪回山东
    这天晚上,爸爸妈妈又是喜、又是愁。久久不能入睡。
    喜的是多亏巴老相助,一注中彩,回家给老爹治病,手中有了钱就不犯愁。愁的是,要想把这笔款带回山东,一路上将险象环生,要冒巨大的风险。
    日本强盗为了侵华战争的需要,在经济上进行疯狂的掠夺。他们严密封锁上海市的钞票不外流。不论乘船或乘车出上海市,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一旦查出大宗钞票,就当场灌辣椒水和煤油。将肚子灌大了,再用脚踹,把辣椒水和煤油再从鼻孔和嘴里喷出来。最后致死扔进大海或狗圈。其手段极其残忍,惨不忍睹。
    怎么办?带钱回山东,要冒极大风险。但又绝对不能不带!
    当时动了不少脑筋,想了不少办法。
    做一个双层底的铁桶,把钞票夹在隔层里。但有消息说,这种方法不行。鬼子敲敲桶底听听声音就会发现。
    特制一辆竹藤结构的童车,把票子用藤条緾在里边。据说也不行。这种方法已被鬼子破获多次了;  
    把票子夹在棉衣棉被里?夹在皮鞋底的夹层里?放在女人身上的月经带里?……所有这些办法都不保险!
    最后,妈妈说:竹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办法有了。干脆用大龙沾满屎尿的尿布把钱包捲起来,放在手提兜里。我什么也不带,只抱着大龙、拎着手提兜。鬼子开始搜查,我先把尿布从手提兜里拿出来让鬼子查看。我想,一卷尿布,又臊又臭,他们日本人又干净,一般来说不会用手扒拉检查的。"
    不行。万一鬼子真要查呢?父亲急了。你还抱着大龙!
    正因为我是一个弱女人,又抱着小孩,他们不会预料到我敢挺而走险的。接着妈妈胸有成竹的说:如果看鬼子注意上尿布包,我可以随手把它扔到大海里。临上船把脏尿布扔掉,我想不会引起鬼子的怀疑。在万不得一的情况下,这样做,虽然扔了钱,人的安全有保证。竹清,你看呢?
    保人第一、保钱第二,这是上策!爸爸高兴的说。桂英,真有你的;还是肚里有墨水的人道眼多啊!就这么办。
    这次回山东,叔叔不愿走。他想再干几年。当哥哥嫂子的怎么劝也不行。到底他还是留下了。
    一九四二年三月一日,我们一家三口人从上海回山东老家。
    上船这一天,巴老老两口儿、二叔及一些知已亲友把我们送到海港候船大厅。大厅分男厅、女厅。我父亲带着许多行李物品进了男厅,妈妈抱着我,只拎着手提兜进了女厅。
    上船前的检查开始了。
    男厅。爸爸由于近日睡眠不好,又担心我和妈妈出事,所以脸色很不好,这更引起检查人员的怀疑。加之爸爸带的东西又多又杂,所以检查非常严,更显得时间漫长。把我爸爸急得满头大汗。查了半天,结果是一无所获。
    女厅。检查人员都是女的。这可能是为了便于搜身检查。母亲一手拎着手提兜,一手抱着我。神态平和、从容自如,排着队接受检查。
    当轮到我们,母亲徐徐放下我,顺手从提兜里把尿布拿出来接受检查。那检查人员捂着鼻子,你的收起来!"我母亲又把尿布卷放进了手提兜。等候继续检查。那个负责检查的半老日本女人,一边推我母亲,快走,过去!一边高声喊:来…下一个!
    为了躲避水雷,我们乘的这艘日本商船航行了七天七夜,才到达烟台港。
    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远离港口之后,我的爸爸妈妈才算松了一口气。
    当我们坐的马车刚进了初家庄村头,迎面跑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老远就喊:大嫂!大嫂!大嫂回来了!这个小姑娘正是我的小姑。扎的白头布、穿着白裤子!不好!给谁挂的孝?!老爹他…。
    小姑走到我妈身边,一头扑在怀里嚎淘大哭:大嫂!咱爹他…
    我父亲拉过他从未见面的胞妹,抽泣着问:咱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头七还没过呢。
    我苦命的老爹呀,你怎么不等着看一眼你的儿子和孙子呀!妈妈下车一路哭到家。
    我们回家第二天,正是我爷爷满头七"的祭日。妈妈和奶奶备好了供品,一家褂孝披白来到亲人的新坟。摆上供品,点香烧纸。大人们哭成一团。我也到场了,是小姑背来的。我还恍忽记得:大人哭我有些怕。惊愣的看着周围老坟上盛开的金黄色的小花…迎春花。
    第十一回  驱日寇参加八路军  瞒东洋保护众乡亲
    在日本强盗的铁蹄下,山东家也和上海一样,物价飞涨,货币贬值。而对这种形势,母亲拿定主张,抓紧在集市上买粮、买柴,并托人帮忙调解,赎回原来押出去的二亩良田。又买了六亩地。由于钞票飞速贬值,剩下的一百元钱,留作零花用,可是最后只买了一合火柴!
    当时在山东,特别是山东的胶东地区,八路军及地方抗日武装十分活跃,炸碉堡、拔炮楼、打恶霸锄汉奸,搞得鬼子坐卧不宁。他们兽性发作,疯狂的搞清乡、扫荡。实行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即烧光、抢光、杀光)。造成村村断垣残壁、新坟日增、白幡飘零淩悲鸿遍野,民不聊生。
    我父亲就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毅然于一九四二年八月初,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在青纱帐中举行了入党宣誓。同年10月,参加了八路军地方武装…侯家区中队,当队伍要出发的时候,我还记得;母亲含着眼涙抱着我前去送行。当送到村头时,母亲突然把我交给我父亲。父亲以为是交他临走再抱抱儿子,不料母亲把我交给父亲后,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区中队长闫得助对我父亲说:老房啊!嫂子的思想工作你没做通呀。今天你就不要勉强跟队伍走啦。先回去吧!"他笑了笑,你怎么也不能带着娃娃去打鬼子呀!
    爸爸抱着我回家以后,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蹲在屋里抽闷烟。母亲柔声说:竹清啊,国难当头,你挺身而出参军打鬼子,我本不应当扯你的后腿。可是……可是,你是我丈夫啊!母亲声滨俱下的说:我们还有老人和孩子呀!你上火线拼杀,我怕呀!……
    桂英,我理解你的心。但是,我现在已是共产党员。我己向组织表态,要求到部队去,现在又怎么能反悔呢?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相信你深明民族大义,一定会支持我打鬼子的!我机警灵活;在巴老那里枪法练得非常准,又有武功在身,鬼子是整不死我的。而我要整死他们,为死去的中国人报仇!桂英,小鬼子撑不了多久。出不了三年二载,我们一定会把这些王八羔子撵回东洋去的!那时再回来和你过日子。因为你贤慧,能待好老妈和小妹,我放心。
    第二天,父亲又打起了行装,冒着漫天大雪,出门去找队伍了。
    第二年腊月,中共侯家区委、区农救会(农民救国会),组织了秧歌队,下乡慰问抗日军属。给每户军属送鱼、肉、白面等慰问品。还给军属家大门上贴新春对联,门前挂光荣灯。
    第二天大清早,父亲突然背着钢枪回来了。母亲大惊:竹清,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说:桂英,你放心。我不是开小差回来的!鬼子扫荡,形势紧迫。我们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地方武装,一律化整为零,回家隐蔽。保存抗日力量,等老大哥主力部队回来了,我们便归队。"
    爸爸和妈妈忙把枪支子弹用油布包好,放在灶坑下的地道里。爸爸也化了装。戴上了爷爷留下来的毡帽,穿上爷爷的旧棉袍,腰上扎着爷爷留下来的灰腰带。本来这些日子爸爸在队伍里行军紧张,风餐露宿,胡须也没刮,这一化装,看上去真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农村老头。
    同时,细心的妈妈又把抗日内容的春联也揭了下来,把光荣灯也摘下来烧掉。
    就在这一天的lO点许,大街上人声嘈杂,风言鬼子要到我们这一带扫荡。   
    妈妈忙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大相框,照片是在上海外滩照的。我和小姑都抢着看。呀!嫂子好风光啊!真象个大官儿太太呀!妈妈吩咐小姑把相框掛在墙上。接着,妈妈还把驼绒旗袍、皮鞋等都穿戴上了。
    妈妈又把从上海带回来的巧克力糖、咖啡、绿茶、点心等都拿出来。又叫小姑烧水泡茶。安排得象迎接高贵的客人一般周到。
    小姑为了逗我玩儿,还找了一块红纸,剪了一个圆儿,贴在一块白布上。找了一根树条子安好,做了一面日本膏药旗。我正要扛着旗子出去玩,大街上已是人喊马叫,乱成一片…原来日本扫荡的马队已经进村了。 
    妈妈很镇静的对我爸爸说: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公爹。又对我和小姑说:你们出去看热闹玩去吧。
    我和小姑高高兴兴拉着手向大门外跑去。出门一看,呀!满街黄呼呼的全是日本大兵。我们家门前也拴着一匹大白马。那马正抻着脖子吃我们家的房沿草。我一看就急眼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轮起日本旗子就打那战马,把小姑吓了一跳。一个跨短枪的日本兵当官的,大概看我虎生生的挺好玩儿好小孩,领我到你家玩儿,好吗?”“好!那时我才四岁,不懂事,也不知怕,高高兴兴的把鬼子领进家。妈妈,来了个叔叔。"这时,我见爸爸正埋头在灶坑里扒火炭,点旱烟袋。母亲端坐炕沿儿的方桌旁边。她冷冷的同时也是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声,谁呀?请进吧!那日本子见了我妈妈很有礼貌的深深打了一躬:太太你好!打扰了!"您请坐,请用茶。
    太太不是当地人吧?"日本子劈头便问。
    侬是上海人。回山东探亲。母亲操着正宗的上海话回答。
    丈夫在哪里做事?鬼子进一步盘问。    .
    从军。妈妈仰着头,瞅都不瞅他。只吐了两个字。
    从军?哪里干活?鬼子步步紧逼。
    汪派。"是指在汪精卫麾下。
    哦!我们是自己人啊!那鬼子相信了我妈妈的话,屋里的气氛缓利了许多。我母亲谈笑风生,与鬼子闲聊起来。
    这里八路的有?"那鬼子突然问起。
    有皇军保护,穷八路岂敢来!
    那鬼子军官把门外的卫兵喊进来,哇啦"、哇啦的吩咐了一通。待那卫兵出去后,他对我母亲说:尊贵的太太,我己告诉卫兵,您的家,任何人都不许进来骚扰。
    话音刚落,外边有人喊:救命啊!救命啊!……母亲仔细一听,是西院二嫂的声音。她急忙往门外走。那鬼子军官也跟了出来。
    走到门外一看:一个日本兵正抢二嫂家的粮食。那日本兵用力拽,老太太死死抓住粮袋子不肯撒手。而另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对准老太太相威胁。我母亲见此状大怒:二嫂!你先松手,把粮食给他!"二嫂哭着说:这点大米是嘴里攒、肚里抠,留着给你大侄子娶媳妇用的呀……说着松了手。我母亲回头转向那个日本军官严肃的说:太君!这是不是太有损皇军形象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良民?!这样会败坏皇军的名声的!"
    那日本军官被我母亲这番话激怒了,大骂叭嘎!叭嘎!跨上前挥手呱呱"打了那抢粮的大兵两个耳光。那鬼子连声哈伊!哈伊!"的把粮食还给了老太太。
    那鬼子军官讨好的对我母亲一笑,假猩猩的对老太太说:对不起,你的不要害怕。皇军不抢东西。你的粮食拿回家吧!
    老太太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我母亲笑着说:二嫂,皇军不抢老百姓的东西。谢谢太君,把粮食扛回家去吧!
    鬼子军官看了看怀表,说:再见吧!我们应当开路了!
    一阵骚乱,日本马队鱼贯出村。
    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父亲嚎爽乐天。鬼子马队刚出村,他就大发议论:日本鬼子在我们这里是又瞎又聋!他八路爷爷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还问八路的有?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一次,母亲扮成富婆贵太太,并向鬼子自报家门是汪派(汪精卫)军官家属。通过巧妙的语言点拨,制住了日本中队长小野的野性。使他乖乖的在初家庄装正人君子,树立皇军秋毫无犯"的形象。使鬼子没在本村抢一块门板、一粒粮食,没抓一个人。避免了一场劫难。也使回村潜伏的包括我父亲在内的1 2名八路军战士安然无恙。因此我母亲在侯家区出了名。话越传越玄,一时成了智斗日本鬼子的女英雄。不久,她被推举为妇救会(妇女救国会)主任。从此,
母亲也加入了抗日行列。
    第十二回  带队伍交货新生社  打史进避祸侯家茔
    父亲奔赴火线,母亲日夜悬心。外边枪声一响,母亲驻足远望。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自己的丈夫。尽管精神压力很大,并没有丝毫影响她的工作。母亲在担当妇救会长期间,上级派下来的工作任务,她都是带头去做、认真去做。积极带领本村妇女纺线、织布、做军鞋、照顾伤员等工作。把初家庄的妇女工作开展得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多次受到上级表扬。母亲本人当时是本村有名的快手、巧手。她不但干活快,质量又特好。他纺的线又均又细;.她做的军
鞋,义好看又结实。论质量,在全区都是一流的。
    那时,我的年龄大约是四、五岁。是妈妈又讨厌又喜欢的跟脚虫。妈妈不管出门办事还是开会,我总是要跟着的。因此我也出了名。不论是机关领导、区中队官兵还是合作社的干部职工,大都认识我大龙。
    有一次,村里组织召开了一次控诉日寇滔天罪行的诉苦会,我也跟着妈妈进了会场。主持会议的区领导再三启发,老乡们还是没有人站起来发言。我憋不住了,一个高儿站了起来,大声说:我要控诉日本鬼子!嗯…我听我妈妈说,一个中国小孩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挑起来,中国小孩疼得直发抖,日本兵还哈哈大笑…会场顿
时喊起了口号:打倒日本强盗!…区政府冯叔叔把我招呼到前边,抱在怀里,表扬大龙勇敢,敢讲,讲得好。
    这时,和我一块儿淘气、比我大两岁的史进麻子也站了起来。模仿我的姿态,挥手大喊:我也要控诉日本鬼子!嗯…我听我妈妈说,一个中国小孩被狼叼走了,中国小孩疼的直哭,日本兵还哈哈大笑……
    这次没有人喊口号,倒是参加会儿的群众哈哈大笑起来。
    说起我的老同学史进,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好邻居,也是好朋友。但也有闹矛盾的时候。
    记得在我六岁那年夏天。山边、河套里出现了一种害虫。老百姓管它叫屎壳亮。危害林木庄稼。抗日政府发动群众扑杀。捉到害虫装在用过的臭靛盒里,交到新生合作社。每盒虫子给一分钱。一些大孩子都上山捉害虫,我也跟着凑热闹。那些大孩子一天捉十几盒或几十盒,而我只捉了两盒。孩子们结伴儿去侯家集新生合作社送虫子。当走到侯家集村头,几个大孩子犯愁了!冷不丁来到这么大的街面,合作社在哪里?找谁?怎么卖去?他们都怯怯的,你瞅我,我瞅你,都晃脑袋。聚成一堆,止步不前。
    我说:我知道合作社在哪儿,也认识管事儿的吴叔叔。我领你们去!史进麻子大叫:跟大龙去!我说:你们都得听我的口令!要遵守纪律(这些话都是在爸爸那里学来的)!大孩子们齐声说:我们都听你的!一个小姑娘还说:你那两盒我给你拿着,你就在前边领着我们走就行!
    我叫他们按大小个儿排成一队前进。他们都乖乖的听话。我感到很惬意。学着区L}j队的样子,吹着口哨,带着队伍正步前进。
    到了新生合作社大铁门前,我叫他们立定。并告诉他们:先在大门外等一会儿,我进去联系联系。
    我刚走进大院,合作社主任吴叔叔就出来了。他打着哈哈说:就你一个人儿来了?你妈……我忙说:我妈没来。我领着队伍交害虫来了。"在哪里?"队伍在门外。快把你的队伍开进来。吴叔叔被我张口队伍"、  闭口队伍的逗乐了。 我大龙带的队伍组织纪律性蛮棒。鸦雀无声,整整齐齐,列队来到大院指定地点站定。
    吴叔叔派人把每个孩子交的虫子记了盒数,把交的虫子倒在预先挖的坑里埋好。然后叫我到办公室,给我开了个单子。又交给我一张嘎嘎新的北海银行"钞票。临走时嘱咐我大龙,你回家把单子和钱都交给你妈妈,她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白。我带着单子和票子神气十足的走出来。向我的同伙一挥手:向后转!回家。我带着捉虫大军"列队走出了侯家集。
    一出侯家集,队伍就乱了套。孩子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票子。都好奇的要求看一眼。和我关系好的先看,不顺眼的只给看半截。一路上闹闹吵吵,气氛热烈。
    我回到家门口,他们都象跟屁虫一样,也跟到了俺家门口。我说:你们都先回家吃饭,等我妈妈换回零钱再给大家分!可是他们都不肯散去。我又说:我进屋叫我妈妈来给大家讲行吗?他们都在大门外等着,我一个人进了大门就把门插上了。    我进屋一看,只有奶奶和小姑在家,妈妈去村里开会还没回来。我忙跑到院子里对着大门的门缝喊:你们先回家,我妈妈还没回来,钱得我妈妈给分!
    不行!不行!现在就得分!门外一阵骚乱。
    不行!你想独吞,没门儿!史进麻子喊的最凶。
    我一听这话气炸肺了!你个麻子头!我领你们把虫子卖了,还要我妈费心给你们换零钱,分给你们。不说声谢,还说我独吞!没良心!我叫你喊,回去拿棍子揍你个王八羔子!
    我跑进屋,拿了一根烧火棍,把大门门闩猛力拉开,这帮孩子正在推门,好家伙!门扇一开,都晃了个大根头。我举起家伙,照着史进麻子脑瓜就是一棍!那小子扑通一声扒在地上。只见他头上红的、白的都淌出来了。一个女孩子尖叫:不好了!他的脑浆淌出来了!"
    不好了,打死人了!这群孩子一看大事不妙,一轰而散。
    这下子我可六神无主了!恍惚觉得打死人了,问题严重了!随即不假思索,也撒腿向大门外跑去。一口气跑到了村北的侯家茔儿,钻进草棵子里藏了起来。我是第一次自己单独走这么远。
    我在草棵里藏了一会儿,义怕虫子咬我。觉得还是树上安全。就笨笨拉拉的好容易爬上了一棵枝叶繁茂的马尾松。这棵树有四根义,往上一坐,象一把椅子。我坐在这把空中交椅上没事儿看夕阳落山。看着看着回忆起刚才那慌乱的一幕。
    史进麻子虽然说了我独吞的坏话,诚是不对。可我也不该一棍子把他打死呀!从小到现在,我们小哥俩多好哇!这一下完了,他再也不能陪我玩儿了!咳!越想越后悔。
    太阳己完全落山了,天上出来星星了。松林里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松叶沙沙作响,茔盘深处传来了野鸟儿咕、咕"的叫声。怪吓人的!看来我要在这可怕的茔地里过一夜了。想到这里,觉得后脊梁发冷,身上直冒虚汗。
    这时,忽见村两头各走出一伙打着灯笼火把的队伍。村东头那伙拐弯儿顺路直奔我藏身的方向来了。隐隐约约还听到他们一边走、一边喊:大龙,大龙!你在哪里?!"坏了!他们这是来抓我来了…
    再仔细一听:有小姑和史进麻子的声音:大龙!不要怕。你在哪里?出来吧!咱们回家!    我忙喊来两名战士,快!闫队长挂花了!抬着他!同志们,撤!
    我们趁着天色已晚,仗着地形熟悉,很快从山后撤了下来。鬼子损失惨重。二十多个大兵,只剩下四、五个了。天又黑了,他们也不敢恋战。急急回老窝报丧去了。事后听老百姓说,这次小型遭遇战,虽然进行了不到半小时,可日本鬼子从战场上用卡车拉回二十多具尸体。
    我们回到驻地,举灯查看队长的伤势。发现他头部中弹。子弹从前额穿颅而过。
    直到回到驻地,他还在断断续续的喊:老房,不要管我……打,打呀!
    停了一会儿,他打着呼噜颤声说:老房…我渴…水,水!
    我知道队长不行了。满足了他的要求。喂他几口水之后,便渐渐昏迷过去了。"
    闫队长原是某部骑兵连连长。负过八次伤,战功赫赫。后来组织上安排他回乡组织地方抗日武装。牺牲时年仅26岁。他已订了婚,为了打鬼子,结婚日期一拖再拖。他牺牲时,只差八天就要结婚。
    他的未婚妻侯爽,集后毕家村人。得到未婚夫牺牲的消息,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为报仇也从军打鬼子。在一次部队转移时,不幸壮烈牺牲,当时年仅22岁!
    爸爸讲述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了。所有在场的人、包括年仅六岁的我,也都流下了痛心的眼涙
    六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写到这里,也是禁不住滨如泉水。
    这是为什么呢?
    我一听,高兴了!我的好朋友,史进麻子他没死呀!忙喊:史进
麻子,你没死呀?!说着话,他(她)们已经来到我藏身的松树下。小姑忙把我从松树叉上抱下来。在灯笼火把的照耀下,我看见她脸上有涙水,小姑,你不要哭,大龙再也不惹祸了!
    小姑说:大龙快回家,奶奶和妈妈找不到你,都急坏了!乡亲们也急坏了。"
    史进麻子大哥说:谢谢大龙弟,你一烧火棍把我头上的大脓包打开了。里头连脓带血、所有的脏东西全出来了。你家房婶又用反毒水儿给我洗净了,上了药,用纱布包好,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你看,大脓包没有了!你这一棍打得好哇!
    说到这里,小姑忙告诉史进:大进,快去告诉他们那一伙,大龙找到了!   
    史进一溜小跑走了。我还有点担心的问:小姑,虫子钱给大伙儿分了吗?小姑笑着说:分啦!不用担心他们再向你讨债了!
    第十三回  驱倭寇几次延婚期  求解放为国献青春
    历史背景简述:
    1 94 1年l 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使美国在太平洋的海、空军基地遭受了严重损失。第二年,美国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从此爆发。1 945年8月8日,苏联红军对曰宣战,进军我国东北,同年8月9日,美国在日本本土长崎、广岛投放了两枚原子弹。同年8月l 4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
    到了1 944年,日本在华各战场的兵力、物资日趋困乏。在八路
军、新四军的猛烈打击下,抗日战争的局面发生了根本变化。由防御、相持阶段转入反攻阶段。    胶东抗日战场同全国一样,鬼子在各乡镇的炮楼碉堡纷纷被拔掉,在各县城的据点也被逐一扫清。日本鬼子全部龟缩到烟台、威海、青岛几个城市里。山东胶东大地普遍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    1945年春我父亲趁部队驻地离家较近的机会,向首长请了探亲假回家。
    听说我爸爸回来了,姜文彬、史政斌、等党员、干部和乡亲、邻居们都来我家探望。爸爸回来正巧妈妈去区里开会没在家。高兴得合不上嘴巴的奶奶和小姑炒了一大笸箩花生、招待大家。大家围坐畅谈,空气暖融融的。
    大家见我父亲穿着崭新的军装、腰间还挎着匣子枪,都问我爸作什么官儿。
    我父亲笑了。我自打参加八路军,就压根没想过当什么官儿。就是一个心眼儿为了打鬼子。我现在在胶东十三团团部炊事班当班长。我主要负责给团首长作饭。爸爸拍拍腰间的家伙,这是聂团长借给我回家路上防身用的。归队还要还给首长的。
    竹清哥!我们族内一个叔叔调皮的说:给当官儿的做饭,活计轻巧,吃的好,又不用打仗,美差事,美差事!
    老弟呀!在团部不如下连队打仗过瘾。给团长做饭挺难的。我们聂团长一打起仗来就吃不下饭。饭菜热了凉,凉了再热,不知要折腾多少遍也不吃。聂团长身体瘦弱,战斗任务又那么重,我们真担心他的健康。
    竹清大哥,你当八路三年了,和鬼子交过几次手?杀死过鬼子吗?史政斌好奇的问。
    开始,鬼子凭着势力大,到处撵着打我们。我们打他们都是偷袭,攻其不备。现在我们力量壮大了,经常瞅空子打鬼子的伏击。打了多少次仗我也记不清。说实在的,鬼子老兵有战斗力。我们吃过他们的亏。后来娃娃兵多,有的才十四、五岁。根本不会打仗。你问我打死多少鬼子兵,我可以告诉你:在婆山战斗中,我为了援救战友,急奔鬼子背后,用枪托打死了正要对我战友下手的鬼子。猛回头另一个鬼子扑过来增援。我来不及掉转枪支,顺势反端刺刀往身后斜刺里一捅,身后那个想去增援的小鬼子万没防备我这一招,嗷的一声扑通倒地。面对面的撕杀,我只犀了这两个鬼子。至于枪击,我闹不清打死打伤过多少鬼子。老实话说,我是沾了从小练武功,又跟老毛子练过射击的光,所以当了这么多年兵,打了这么多仗,到现在还没光荣、未挂花。
    坐在我父亲身旁的姜文彬用肩膀碰了碰我父亲:老伙计,你上火线打仗心里怕没怕过?在对日寇的残酷斗争中,你都有哪些感受?你今天给我们讲讲军事课,俺大伙儿虚心学习。   
    姜老弟!说心里话,乍上战场,特别是远处炮声隆隆,列队战前动员时,有点心跳,有些紧张。有一次我们首长做战前动员,队伍里战友们都喊好臭!”“好臭!。查来查去有位新兵说他拉裤兜子里了。大家听我爸爸讲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进入战场接上火儿,就不紧张了。我爸爸接着说:”“三年战斗的经历,我最深的体会是:对鬼子要狠、打击要准,要爆发斗志,坚决压住敌人的气焰!狠狠的揍敌人;还要冷静准确。不出手便罢,出手就要凌厉,眨眼之间把敌人撂倒。这叫手疾眼快,先下手为强!
    再一个是要机动灵活。打仗首先要选好地形,隐蔽自己。同时,自己的视野要宽阔。不能有死角。以防敌偷袭我。有时可以把军帽挂在树技上迷惑敌人,转移敌人的打击目标,吸引敌人的火力。如果你的身前、身后子弹打得地面扑!扑!"直冒烟儿,说明敌人发现目标了,正在抠你。这时最危险,必须立即更换位置,万万不可迟疑!如果子弹在头上半空呼啸,你就不用理它。我讲的这些实战经验,一方面是在战斗实践中体会的,另一方面,主要是在区中队时闫德助队长教给我们的。
    姜文彬忙问:哎,伙计!,闫队长现在在哪里?回骑兵连了吗?
    闰队长他…他…爸爸这条铮铮铁骨的汉子,一提起闫队长他嘴唇发抖,眼滨刷的下来了!
    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我要闫叔叔,我要去打鬼子!闫叔叔准是被鬼子害了!……
    每当队伍在我们庄驻扎,闫叔叔都把我背到兵营,把菜里的肉挑给我吃,他还用木板给我做了一把小手枪……
    别闹了!"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如此严厉!我止住了哭声。
    闫队长真是一条好汉子。爸爸低沉的对大家说。去年八月,闩队长带领我们一个班,在文登营子前山与日军遭遇。他沉着指挥,隐蔽在路旁山坡的柞树林里。由于我军子弹奇缺,每人只配发五枚子弹(子弹袋里鼓鼓囊囊的实际装的是高梁杆)。为了提高子弹的杀伤率,他让新战士把子弹集中上来,只供他和我两人对日军射击。他还告诉我:老房,注意节约子弹,每一粒子弹必须撂倒一个鬼子!"
    我在一块大臥牛石后面,取半队式射击,闫队长在一棵大柞树后面,取跪式射击。开始敌人的子弹在空中嘶啸。我们打的很顺,闫队长又是著名的神枪手。我们转眼功夫就把鬼子撂倒了十五、六个。鬼子吃了不少亏。打着打着我突然觉得不对头。敌人的子弹总在我俩身边噗噗!作响,打得土地直冒烟儿。我忙说:闫队长,快臥倒!注意不要暴露目标!
    老房,没问题。鬼子兵剩下不几个了!再加把劲,把他们都包圆了!闫队长集中精神,继续向鬼子密集射击。   
正打得激烈,闫队长的军帽突然飘下来了。我一抬头,只见他停止了射击,枪管扭动了一下,一头扑倒在地。嘴里还在喊打呀!六十年前,人们是哭壮烈牺牲的英雄;今天我哭,。是哭那些身居要职的人,把党和人民赋于他们的权利,当作私有财产,或搞钱权交易,或官商勾结、警匪一家,贪赃妄法,胡作非为,耍嘴皮口是心非,玩儿权术如反掌。这些为数不多,影响极坏的混蛋,存他们身上哪里还有半眯共产党员的气味!
    烈上们在天之灵如能有知,对当前这类丑恶现象一定会:
涙飞顿作倾盆雨!_   
    以下特录1 989年作《(白求恩)观后感》诗…一首,以慰烈上。
    多么好的老八路,多么好的党!   
    当年你曾是百姓的儿了;百姓是你亲娘。    .
    你对百姓无比忠诚,百姓能小为你牵心挂肠!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党,
所以也就最仃力鞋。
小米加步枪,
赶走了日本强盗,打败了蒋匪帮!
造就了多少英雄豪杰,谱写了多少辉煌篇章!
四十年啊,才四十年!
几度风雨、儿度沧桑!
百姓的儿子,
何时变成,衣食父埘的败家郎!
一些干部、警察、大夫…   
何时变了形象,黑了心肠!
我看《白求恩》,
感慨万千、热涙盈眶。    听!多少人在呼唤:快回来吧!
    当年的老八路,当年的共产党!
    第十四回  秃舌头偏彭冯不分  暴脾气险铸成大错
    话说爸爸大老远从部队赶回来,偏赶巧妈妈上区里开会了。爸爸白是心中不悦。寂寞中他问我:大龙,妈妈对你好不好?打过你没有?"我一听,压在心中多日的委曲顿时化作眼涙流了下来。爸爸忙把我搂在怀里:大龙别哭,慢慢说给爸爸听!"
    以前,妈妈对我可好了,自打前些日子来了个冯麻子,妈妈就不喜欢我了。晚上冯麻子搂着妈妈,还捂着妈妈的咂咂不让我摸。冯麻子还说,以后他要把妈妈领走,再也不要我了……说到这里,我又伤心的哭了。
    爸爸低声说:大龙不要说谎,不要瞎编,这不可能!
    不可能?不信你问奶奶去!奶奶这些日子也生气了。她就是不对你说就是了。
    爸爸把我哄睡后,来到奶奶屋里。这时,夜己深。小姑己睡着了,奶奶还在打作军鞋用的麻绳子。
    爸爸说:妈!这么晚,歇着吧接着试探的问:桂英近来对你好小好?"奶奶一听,一脸的不高兴。嘴里却说:怎么不好一一好!"一面回答,一面不停的打麻绳子。爸爸又问:那她对大龙呢?"这你别问我,去问你的大龙好了!"说完依旧打她的麻绳子。再也不搭理我爸爸了。
    爸爸无奈,只好说了声妈妈早点休息吧!退出奶奶屋。
    听老妈的口气,大龙讲的事儿不是瞎说。孩子嘴里吐真言哪!可是桂英她不是那种人哪!爸爸再一想,大龙说的那个姓冯的麻子,准是冯大麻子冯区长!他(她)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勾搭连环,时间一久……
    爸爸百思不得其解。天刚放亮,趁大龙还没醒,他起床洗了把脸,出了家门,直奔侯家集区政府。
    进了政府大院儿,冯区长刚刚洗漱完毕。见老房大清早来了,热情的让到办公室,并沏了一杯热茶,送到老房面前。
    老房请喝茶。这么早来,有何指示?"冯区长半开玩笑的问。
    我爸爸板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岂敢!
    怎么?老大哥生气了?有意见只管跟老弟提,咱们不是外人哪。"
    我问你:我们战士在前方拼死拼活打鬼子,你们后方政府应该怎么办?"爸爸几乎将手指戳到冯区长鼻子尖上大声质问!
    老房,我们的工作有哪些不到位的地方,你指出,我们改进。
到底是怎么会事儿?请讲吧!
    到位,太到位了!我来问你:你和俺家老徐是什么关系?说!
    同志关系。
    同床关系吧!"
    老房你疯啦!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房竹清同志,你说话要有根据!要为说的话负责任!"冯区长气得麻脸上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胡作非为?!我说话是有证据的。今天你如果坦白交待,我念咱们是老战友,从宽发落;如果狡猾抵赖,我就枪崩了你!"说着,把匣子枪从腰问拔出放在桌子上。
    好吧,待会儿老徐(她)他们都来了,你可以把证人找来,我们对证一下。
  二人相对无言。
      办公室里空气都要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外人声嘈杂,走进来一大帮人,区委书记彭小燕、区武装部长刘毓礼、还有小姑、我和妈……
      本来妈妈就不在家,清早醒来,爸爸也不见了!我大哭大闹。逼得奶奶和小姑没办法,奶奶叫小姑背着我找爸爸妈妈。
      这下好!爸爸妈妈都找到了,我简直有些乐不可吱!
      大家进了办公室,觉得空气儿有点不对头。房竹清虎视眈眈的握着匣子枪,冯区长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彭书记打着哈哈说:哟一一老房这支匣子枪好漂亮,哪国造儿?给我看看。顺手把枪拿过来,"哦,还是德国造儿呢!随即插在自己的腰问。接着问冯区长:你们俩怎么啦?    .
    你问老房。
    老房!怎么啦?气势汹汹的?
    爸爸没有正面回答。大龙,你把昨晚对爸讲的事儿在这里给大伙儿再讲一遍。
    爸,我求你了,不要逼我再讲了。冯阿姨就在眼前,我怎么好当面说她的坏话?…咱和妈妈、小姑回家吧!"
    大龙,我的好儿子,你一定要照实讲。有爸爸撑腰,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鼓了鼓勇气:冯阿姨……"
    彭阿姨忙纠正:大龙,叫彭阿姨,不是冯阿姨,你怎么老是冯阿姨、冯阿姨的!"
    对呀,我就是叫你冯阿姨!"我又特别强调:是冯(彭),不是冯!
    彭阿姨和大家都笑了。你这孩子是秃舌头还是腮帮子漏风?!怎么彭、冯不分呢?"一   
   大龙,只管说,不用管他们:"爸爸又催我。
    我说……就是冯(彭)阿姨搂我妈,不让妈妈搂我。还捂着妈妈的…..不让我摸。天天晚上惹我哭。她还说…..还说要把我妈妈领走,再也不要我了……惹得我哭了半宿。连奶奶都骂、都骂……冯麻子坏,尽气我大孙子!   
    儿子,为什么在家你叫冯麻子,不叫冯阿姨呢?
    我有点不乐意了。在家是在家,现在冯阿姨就在跟前,我怎么能不叫阿姨呢!这点礼貌都不懂,还当爸爸呢!哼。"
    我讲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八分。只有我爸爸蚂蚱眼睛一长长了。大龙,我的小祖宗,你可把老爸骗苦了!"他把眼光对准了冯区长:老冯,你看这、这……全误会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这大老粗!"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冯区长,看他作何反映。忽听后边嘭"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妈妈以头撞墙、昏倒在地。
    大家忙着抢救。彭阿姨把我妈妈抱在怀里,用大拇指掐妈妈的人中。半天,妈妈才苏醒过来。爸爸伏在妈妈耳边轻声说:桂英,我误会你了,千万别生我的气,我是老粗人…..
    妈妈长叹一声,竹清,我不生你的气,是我自己眼瞎,八年了,瞎了我的一颗心!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算了,啥也别说,我回上海!"
    大家好言相劝。连冯区长也说:小徐,老房是个粗人,更是个好同志。他很爱你。他心眼儿好。连我都原谅他了,你们夫妻俩,狗皮袜子没反正,消消气,算了吧啊!"
    区委书记彭小燕朗声道:今天这事儿,实际不怨老房。那冯麻子又亲又搂的,当丈夫的能不来火儿吗!只怨大龙,没讲明白冯麻子是男是女,说话舌头又短,彭、冯不分。老房,是彭小燕调戏你老婆了。呐,还给你枪。对我彭小燕报夺妻之恨吧!还有:千不怨万不怨,谁叫咱侯家区政府麻子头多呢!
    她一席话,逗得大家轰堂大笑。    _
    好一个彭书记!灵牙利齿、谈笑风生。连我妈妈都给逗乐了。
    彭阿姨,人长得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脸上有几个浅皮麻子。大家被后戏叫她彭麻子。象我爸爸这些老战友,高兴了当面儿也戏呼彭麻子。她性格开朗,好说好笑,善良热情。她和我妈妈很处得来,两人又是上海老乡。她夸我母亲品格高雅、聪颖贤慧。考虑我妈妈政治思想进步,又是军人家属,政治可靠。曾多次动员我母亲走出家门,参加革命,到新区开展工作。我母亲舍不得撇下奶奶和我,始终没有同意。因为这一层,我奶奶心里很不满意。叫我妈少跟彭麻子来往!可我妈妈和彭阿姨偏偏性体相投、打的火热。因此,近来奶奶对妈妈也有些不满。故此,爸爸向奶奶问起妈妈的事儿,奶奶才不冷不热的扔出那几句话,引起了爸爸更大的疑心。
    附记:彭小燕,上海浦东人。1 7岁参加革命。丈夫姓罗,是八路军某部司令员。她对革命忠心耿耿,工作认真干练,对同志热情
    诚恳,打仗英勇顽强。后任解放军某部团政委。带部队南下追剿国民党,牺牲于常熟,时年4 1岁。 
    冯区长,地方干部。工作认真,作风扎实。后南下,失去联系。
    时隔60年后的今天,这些革命前辈的英姿笑貌还历历在目,欢声笑语还朗朗绕耳;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高风亮节,永远值得我
    们怀念和景仰。
    第三章  学生时代
    第十五回  骂蒋匪激怒宋瘸子  砍柳树打跑黑老乔
  1946年。我7岁时上学。老帅名叫侯文彩。一时没课本。第一天学三个:你一我一他。过了好些天,终于盼来了崭新的<<国语><算术》课本。但因国民已把战火烧到了鲁南,因而停课。  
    这时,日本鬼子已无条件投降。蒋介行从峨嵋山卜米摘挑子,抢夺胜利果实,对山东解放区进行重点进攻。我们文登县虽
然属于大后方,这里也是白天闹防空、晚上打演习,军队频繁调动,远处炮声降隆。人量伤兵、还仃俘虏的国民党伤兵源源小
断的转运到我们地区。
    l 9 4 7年,初家庄进行了土地改毕。斗地主,打土豪,分田地。我们家原有七亩土地,  三问房。又分了五亩地利和三间房子。
    这一年,我们和二叔分家单过。奶奶愿跟二叔,小姑愿跟我们。爸爸、妈妈、小姑和我搬进了新分到地主的房子。这里是六间房子,我们住西三间,东面是姜文彬叔叔住。也是这一一年,我们这些暂时停课的孩子成立了儿童团。人人扛着木制的纽缨枪,一方面在村头路口站岗放峭,一方面帮着护士阿姨为病房打扫卫生生和照顾伤病员。
    时间一长,我们就搞清楚了:这些伤员中大部分是俘虏的国民党伤兵。这些家伙大都念度蛮横,不象解放军叔叔那样和蔼可亲。护上阿姨为他们换约,稍有不慎,就大喊大骂甚至打人!我们儿童团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忍尤可忍。就一齐打喊:打倒蒋匪帮!打倒反动派!,并严厉警告他们:如果再打骂我们护士阿姨,
我们就采取革命行动!    .
    有一个大胖了伤兵姓宋,腿上受伤。是俘虏过来的国民党营长,这老家伙军阀作风十足。经过我们的警告,非但不老实,还骂我们是.穷棒子!"我怒不可遏!照屁股捅了他一枪(木制枪)。
    这下子可沾包了!他气哼哼的柱着拐杖,直奔我们家走去。我们儿童团堵也堵小住,准堵他就用拐杖打人。    .
    因为妈妈是村干部,都认识。他一进门,妈妈忙扶他坐下。他气呼呼的说:你的公子带头骂我是反动派,还用红缨枪捅我!老徐,这就叫共产党优待俘虏吗?!
    我们在门外大喊:对你这个坏蛋这还是客气的·!"
    老徐,你听听!"
    我妈妈忙把我叫到屋里,怒斥:你这小杂利,!宋叔叔既然来到了咱们解放区,就是咱门己人。再不许胡说八道,更不准胡来!听见没有?!妈妈说着就举起了槐木戒板。我吃过这板子的亏,知道这戒板的历害。吓得我连忙跪倒在地。绕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也敢了。妈妈…回头妈妈又喝斥门外我的同伙儿,
他们也说再小敢了。
    妈妈义以命令的口吻大声说:向宋叔叔鞠躬!赔礼道歉!"我只好服从命令。
    那宋瘸子这才消了气儿。妈妈又叫我请来姜文彬叔叔坐陪,请宋瘸子喝酒。凶为我家前两天刚杀了年猪,什么猪头,猪爪和猪下水什么都有,餐桌上很丰盛。那宋瘸子甩开腮帮子大嚼大咽,高兴的操着南蛮子口音说:老徐做的菜有南方口味,好吃,我们是同乡。我也是坩阳人。还说,这七十多名国民党伤兵,有一半是丹阳人。因为共产党对俘虏不搜身,并帮我们把国民党的中央票子换成了边区北海银行票子。所以兜里都有钱,但在农村又没处花。开个丹阳小酒馆.,肯定火。"
    姜叔叔也建议我母亲开开试试
    我母亲以老乡的身份,批评了他们打骂护士的军阀行为,郑重告诉他:在解放区,人人平等。宋瘸子答应回去宣传共产党的政策,改掉军阀作风。
    这次,我只是慑于母亲严厉的家法"不敢再说什么。但是打心眼里恨这个宋瘸子。觉得这次实在是便宜了他!
    不过,我母亲后来真开起了小酒馆,并着实火了一阵子,挣了国民党伤员不少钱。我们解放军伤员钱少,很少花钱来吃喝。我母亲就经常叫我去请解放军叔叔来喝酒。自己人嘛,有钱的来喝了,没钱的也得喝!
    我记得,常来我家喝酒的解放军叔叔有12次负伤的山东牟平县人黄连长、江苏人吕排长等。有一次,黄连长说:房嫂,咱们解放军没有国民党兵钱厚,还总来白吃。太不好意思了。再说也违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呀!再找也不能来了。我母亲恳切的说:同志们只管来捧场。咱们这买卖主要是挣国民党伤兵的
    钱。但如果不是解放军在前方打胜仗,把他们俘虏过来,我去找谁挣钱?所以说,同志们吃点喝点儿,是应该应份的!"
    接到我家住的奶奶也说,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时隔半个世纪,至今使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时黄连长在兜里摸了半天,捏出一粒子弹头儿。他把这粒子弹头儿放在我手中,说:大龙,这是叔叔第八次负伤从胸膛中取出来的。权当酒钱,留个纪念吧!"
    这件不凡的礼物,我珍藏了5 O多年。直到从农村往城里搬家、人多手杂,不幸丢失了。铸成了我终生的一个遗憾。
    1948年春,我们这些撒野一年多的孩子,终于盼来了学校复课。这时我已九岁了。曾记得:我穿着妈妈亲手做的藏兰色学生服,背着新书包,兴高采烈的走进学堂。新来的老师姓于,叫于本荣。他大高个儿,高鼻梁,浓眉大眼,3 O多岁年纪。有一身帅气。
    全校40几名学生,分四个年级。实行复式教学。因为一年前发过一次课本,我母亲己将一年级课程教完。所以开学我就报了2年级。我有妈妈在家的引导督促,学习在本班始终领先。还帮老师判作业。有时出出洋相,逗逗乐子,星期六文艺晚会还上台朗诵诗歌。唱革命歌曲、讲抗日战斗故事,所以在学校是个活
跃分子,和同学们的关系搞得很好。于老师也很喜欢我。
    半年后的一天早上,同学们到了学校,都说在半路上遇上了拦路虎,被一个黑小子揍了,还抢走了东西。
    原来是一个外来的野小子,大约十四、五岁,又粗又壮又黑,八字眉,肿眼泡,小细眼睛,两只小眼睛象豆包上压了一道口儿。大嘴巴、厚嘴唇。说话吐字不清,活象老牛干嚎。他专门在一条又长又窄、少有人走的胡同里拦劫我们上学或放学的学生。听说他是在我们村住姥姥,名叫大乔。
    我们都很怕他。不得不绕很远很远的路上学和回家。没办法,我就和史进麻子大哥哥商量,他说:没事儿,明天咱们上学前,约好一起走,我把那野小子摔倒按住,你们大家一起动手狠狠的揍他。直打得他告饶为止
    第二天,我们一齐来到胡同。刚走进一段路,他大吼一声,从胡同旁的矮墙上跳下来,逼着向我们要好吃的。
    这一回,有史进麻子领头,大家一齐冲了上去,扯腿的扯腿,扳脑袋的扳脑袋,七手八脚把他按倒在地,他再凶也白搭,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我们打得他先是嗷嗷乱叫,后来叫不动了,只是喘粗气。终于,这小子告饶了,我们这才罢手。
    为了防备野乔报复,一连几天我们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他都没露面。正当我们放松警惕,有说有笑的从长胡同回家时,史进大呼:怎么下雨啦?!我们抬头观看,天上连块云彩都没有!而是野乔蹲在柳树叉上朝我们撒尿!他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口中还念念有词:够不着,屁老绕!……
    史大哥气得麻子点通红。顺手猛的在路边拔了一根篱笆杆,朝上捅他。他又向上爬了一步,大笑:勾不着,屁老绕!"
    史进哥把棍子交给我:连龙,你们看着,别让他下来。他要想下来,你们就用棍子狠狠打他的脚!我去去就回!"不一会儿,史老兄虎生生的扛着一把板斧跑回来了。他二话没说,甩开膀子照着那棵树就是哐!哐!哐!三斧子。只听得咔喳"一声,碗口粗的歪脖儿树口乎啦倒地。那野乔的一声被甩进
路旁的臭水坑里。
    史进手握板斧断后,我们撒鸭子跑回各自的家。
    回到家,妈妈问我:怎么啦?跑得气喘嘘嘘?"我们…在路上玩抓国民党了。"我向妈妈撒了谎。
    不谋而合。同学们回家都守口如瓶,压根不提及此事。
    后来听说,那野乔在姥姥家,也是搅得四邻不安。这回又造了一身臭泥汤子,气得他舅舅把他打回了家。
    通过这次砍柳摔乔事件",我们同学间更加团结了。
    第十六回  定暗号进门敲三下  知错了左手挨一板
    我小学四年以前的学习条件十分优越,学生时代的生活也是幸福的。 
    于老师既象严父,又似慈母。他讲课既通俗易懂,又生动有 趣儿。下课了。他和同学们一起玩儿,象个大哥哥。我们玩儿黄鼠狼捉小鸡儿,他当黄鼠狼。常常是跟头把式满头大汗。他还作鬼脸儿、出洋相,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但是,如果我们不听话,故意调皮,或说谎,那他会马上沉下脸,严厉的批评你!甚至动用戒尺,打手板。因此,得雅号于手板",同学们对他又亲、又敬、又怕。他在我们初家庄执教期间,总成绩在全区一直名列前茅。我在家又有妈妈管教指点,更是得天独厚。因此学习兴趣更是浓厚。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三年过去了。1 9 5 0年,我已是年满1l岁、马上就要初小毕业的少年儿童了。
    就在这年末岁尾,我们刚经过期末考试,于老师正忙着判卷子的时候,于老师叫我领着同学们复习功课。曾记得,这年冬特别冷。教室里虽然生了两盆炭火,我们还是冻得两脚象猫挠的一样,同学们搓手跺脚,乱哄哄的。我冷不丁想起,这样乱哄哄的,被老师发现,准得挨训!就站起来说:同学们,不要乱!虽然考完试了,可现在是上课自习时间。大家这样乱哄哄的,让老师知道了准发脾气,我们都得挨赳!
    那怎么办呢?"几个女同学小声问。
    我有办法。因为平时我在同学们中间,好出个点子什么的,每每奏效。所以我说有办法,大家都伏耳静听。
    一是求大家小点声,二是把门关严。如果老师来检查,一定会敲门进教室。我们听到敲门声,马上各就各位,看书学习。如果我们同学出去回来,也要敲门进教室。男同学敲三下停一停,女同学敲两下停一停。这样,我们课卷纪律差一点也不会露馅,还很好玩儿!同学们齐声说这个点子好。
    于是乎请假上厕所的同学多了起来!出去进来都把门带得严严的。女同学回来咚咚一一咚咚!的敲门,大家齐声喊请进!一会儿,大门咚咚咚!咚咚咚!的响,室内的同学们知道是臭小子回来了。大家就齐声喊:滚进来!爬进来,"这样,大家玩得又安全  ,又开心。
    于老师判卷子有些累了。他点着一支烟,出屋凉凉脑子,老远看见学生频频进出,并且在进门前很有节奏的敲门。再仔细观察,女生敲两下一停,男生敲三下一停。这更引起了于老师的好奇。他悄悄走近门口,也用手试着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只听得教室里顿时喊声大作:滚进来!爬进来!……"
    于老师猛的推开门,走上教室讲台。
    教室里霎时间鸦雀无声。
    是谁带的头儿?是谁出的主意?
    大家都耷拉着脑袋,谁也不吭声。
    大龙!"老师突然喊我的孩称。
    有!我马上站了起来。低着头,等下文。
    这次是不是又是你的鬼点子?说!
    是我。老师最了解我,自知赖不掉,不如趁早坦白。
    于老师向同学们一挥手,放学!同学们一哄而散,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于老师两个人。
    跟我上办公室。
    我跟在老师身后,心里七上八下;我是班干部,我们家和于老师关系又很好,这次是初犯,还是我主动坦白交待,估计怎么也会从宽发落。不至于挨板子子吧?可是,可是今天老师脸色不好……
    不料,于老师进了办公室先找出了板子!他坐在办公桌后,伸出手来!
    我从来还没偿过这玩意儿的滋味,心里忐忑不安。慢慢腾腾、战战兢兢伸出了要挨打的小手。
    把左手伸出来!显然,于老师是留着右手写字的。
     当我把可怜的左手伸给于老师,他用力握住我的手指梢,平放在桌子上,右手握着板子高高举起,用眼睛盯着我!我心想:你老人家要打就快打吧!这样头上悬剑更吓人……突然,霹呀!的一下!只觉得一阵剧痛,从手掌到胳膊根都发麻!我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做好继续挨板子的准备。
    于老师见我脑门儿沁出了汗珠,放下板子,睁开眼睛吧!不打了。"于老师心软了。
    我收回左手,用右手摸摸,觉得麻酥酥的。
    知道因为什么打你吗?
    知道。因为我出了坏主意……
    不对。"于老师打断了我的话。要知道,你是班干部,你不领着同学们好好学习,却带头起哄,这是其一;其二你们这个班是优秀班。在全区都是出名的。如果不严明纪律,把这样的班风带到高小,怎么能行!我不打你打谁!
    老师,我错了。你别生气,歇会儿再打这只手吧!左手太痛了。"说着我伸出了右手。
    于老师摆摆手:背着书包回家去吧!明天交一份检讨书。
    第十七回  于老师家访夸学子  姜叔父杯酒话扫盲
    回家的路上,心里七上八下。今天发生的事儿,对不对妈妈说呢?不说,是撒谎,对不起妈妈;说了吧,妈妈准伤心,更对不起妈妈!这些年来,妈妈含辛茹苦,把我由小拉扯到大,吃穿戴用,都尽着我,这次犯这么大的错误,太对不起妈妈了。
    当我回到家时,妈妈和小姑已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了桌上。我放下书包,就去拿筷子和饭碗。
    我儿今天出息了,知道主动帮妈干活了。"妈妈乐呵呵的不无讽刺的表扬着我。
    去奶奶家送饭菜的小姑回来了。她也说:
    我的宝贝侄儿,今天这么勤快,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今天的晚饭很棒。雪白的馒头,猪肉豆腐炖粉条儿。我是左撇子。"今天左手挨板子,手心又麻又疼,肿得象小馒头一不能使筷子了。只好改用右手。可是右手冷不丁拿筷子,比猪爪子都笨。夹粉条儿太滑溜夹不住。夹豆腐,一使劲就两截。忙乎了半天,这香喷喷的好菜,瞪眼儿就吃不到嘴里去。恨不得我动手抓。
    细心的妈妈看出了问题。大龙!今天怎么想起用右手使筷子了?
    我都要长大了,出门吃饭还是左撇子,多难看!我想……不如趁早在家改…..练练….."说着把左手藏到身后。小姑看着了。
知道我在耍戏法了,她不作声,咯儿咯儿乐。
    你把左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我只好把左手(手心朝下)伸出来。
    手心朝上:
    妈妈见我的手心通红,肿的象个小馒头。心疼的问:告诉妈,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蜂子蜇了。我还想尽量掩盖事实真象。
说谎!十冬腊月,哪里米的蜂子!妈妈见我不说实话,生气了。
    房嫂,别审问了!
    我一听,啊!于老师,他米了!
    房嫂,是这么回事儿…老师进屋坐下,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接着他说:房嫂你别生气。大龙这孩子总体米说,还是品学兼优的好苗子……
    老师,你先别表扬他。…一俊挡不了百丑。妈妈恳切的说,你教他三年了,你觉得他有哪些缺点?哪些弱点?"
    嫂子,饭菜都凉了,于老师可能也没吃晚饭,一块儿吃吧!一边吃,一边讲。
    可不是哪!妹妹,快去找你姜哥来!陪于老师喝几盅儿!说着,妈妈把酒烫了。
    我们和姜叔叔是隔墙近邻,不一会儿,姜叔叔米了。大家也不推计。姜叔叔利于老师对饮起米。
    大龙这孩子要讲学习,他不算用功。比较贪玩儿。老师说,但他如果觉得学的有意思,就越学越来劲,大有契而不舍的劲头。他不但是学习,不管做什么事,他只要认这个门儿,就全力以赴,有股子韧劲儿。
    姜叔叔喜形于色的抢话说:老师,大龙是我的小老师呢,你们都不知道吧?今年上级号召扫盲,大龙包教我。每天晚上剑点儿就到我家。雷打不动,每天必须学三个生字。他还将硬纸壳儿剪成方块儿,正面写一个汉字,背面写这个汉字的拼音字母。他叫我把这种识字卡带在衣兜里,有空就拿出来看,如果忘了读
音,再看背面的拼音字母。这样随时随时随地都能学习,方便极了。
     姜叔叔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摸出几张识字卡。你们看,这不,都是小老师给我的。我用这样的识字卡学习,效果特别好。不到    一年工夫,我就能认一千多字了!
    于老师接过识字卡,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有哪!"姜叔叔又从上衣兜抽出一本小册子。你们再看,这是小老师给我发的《农民识字课本》。
    于老师接过这本书一看,啊!好漂亮的封面,上半部工整的写着《农民识字课本》,下半部还画着一个农民在写字。再打开    看,全是农村和农业生产用字。并且还编得一套一套的。又合辙、 又押韵。牛马猪羊,绳铧犁套。锹镐锄镰,种子肥料……  
   房嫂你看!还图文并茂呢!猪字旁边画头猪,羊字旁边画只羊。好!这叫看图识字。小姑一把抢过课本。我侄子都能编书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看看!姜叔叔说:上次在区里开会,张区长看见了这本书,说等大龙放寒假,叫他到区里,画钢板用油印机印。在全区推广……
    哎哎!走题了。"半,天没作声的妈妈大声提醒大家:叫你们批评大龙,怎么反道表扬起来了?
    有缺点就批评,有优点就表扬。共产党讲实事求是嘛!"姜叔叔高兴的抿了一口酒。我急忙拿过酒壶给姜叔叔和于老师把酒杯斟满。
     于老师端起满满的酒杯,若有所思的说:要说大龙的缺点和弱点,我还真得说说:大龙有点傲气。他愿和品学兼优的同学打交道,当然这没错。近珠者赤嘛!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但对后进的同学也要搞好团结。要热心帮助他们迎头赶上。再说,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也都有短处。十个指头伸出来,不会一般长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后进的同学也都有他们的优点和长处。要学会向后进的同学学习,学习他们的优点和长处。这叫取别人之长,补自己之短,与同学们互敬互学。
    总之,在学校要团结好同学,将来长大到社会,要团结好周围的同志,只有取得群众的拥护和支持,才能干成一番事业。这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没有广大群众的团结和一致努力,你个人再有本事,也将一事无成!
    当时我才十几岁,对于老师的这些话语还不能完全弄懂或全部理解透。但搞好团结是件大事,我似乎听明白了。
    看起来,我这手板还真没白挨。通过于老师的点拨,使我有了新感悟。  
    后来,我考入侯家完全小学高级部,还是依恋于老师。晚上也经常跑到于老师办公室交谈。我把在高小学习的心得体会向于老师汇报交流。于老师总是生动现实、深入浅出的对我指点教导。有时他讲一段有趣的故事,就回答了我的问题。每次都有新收获,使我受益非浅。
    于老师是我的良师益友。
    于老师是我终生之师!
    第十八回  读史书师生共评点  护疯女老毕治恶少
    l 9 5 2年夏,我考入侯家区完全小学,就读于五年级六届一班。在高小二年中的学习比较紧张。我一路冲刺,始终在全年级3个班、1 5 0多名学生中考前l O名。
    在这段时间内,我记忆最深的是我们的班主任兼教历史课的宋老师。
    宋老师当时5 O多岁。是位老学究"。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教课风格和我初小时的于本荣老师相似,教人听起来感到津津有味。特别是讲历史课,他能把古代的死人讲得有血有肉、活灵活现。他通过历史人物演绎历史事件,用历史事件烘托历史人物。他对历史人物常常有独到的评析。
    他见我酷爱历史,特别对三国故事感兴趣,就把他的金批《三国演义》借给我看。虽然当时这部书我有许多字还不认识,有不少句子还半通不懂,还是看入了迷。当我囫囵吞枣的看完一遍,将书还给宋老师时,他问我:连龙,你看的很快呀!通过读这部书,三国时代的人物你最佩服谁呀?我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最佩服三国蜀相诸葛孔明。”“他有没有缺点?”“有"。说说看!"
    他信不过别人。事无巨细、全由他一人包览独断。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结果五十多岁就死了,没有完成统一大业。
    说得对。这应当算一条。还有没有?
    我摇摇头:不知道了。
    宋老师亲切的对我说:连龙啊,多读些课外书是有好处的。但要掌握好三条:一是要精读,不要走马观花。一部好书,。要多读几遍。最好要写读书笔记。这样才会有较深的领会和较多收获;二是通过精读,从中学习一些东西。读书和看戏一样: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我们读书是为了求知识,而不仅仅是看热闹;三是要站在书本上看书,而不是躺在书本上看书。古人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人所站的角度不同,见解也不相同。《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所处的时代是封建帝王时代,忠君报国、特别是忠君,是贯穿全书的主线。而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崭新时代,今非昔比,截然不同。所以,我们要站在现在的高度,评析古人古事。从中吸取营养。这叫古为今用。
    宋老师的一席话,深入浅出,精辟透彻。我遵照他老人家的读书三要领,"用二年多的  业余时间",将《三国演义》通读了三遍,并整理了读书笔记。
通过宋老师的训导,改变了以前读书图看热闹,恨不能一目十行,囫囵吞枣,消化不良的毛病。此事按下不表。再来表表我
的同桌同学老毕
    老毕者,何其人也?他乃我之最铁的学友也。此人姓毕,名道通,家住山前村。当他妈妈怀着他的时候,他的父亲毕白成就离开了家,参加了八路军。此后一直没有回家。因此,他自打出生长到十七岁,从未与爸爸见过面。他的母亲在他八岁时患急病,
因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投井身亡。他是由姥姥拉扯大的。
    毕道通,名符其实,道通道通道道通。打铁、木工、编筐窝篓,般般都会干,吹拉弹唱、描龙画凤,样样都能来。尤其是爱好京剧,那沙哑嗓,唱起《箫何月下追韩信》来,真是有板有眼。就是学习成绩糟糕。他9岁上学,由于总留级,到了1 7岁,才读五年级。
    我和他交好,主要是臭气相投。再就是文武相济互补,也是重要原因。
    他在本年级年龄最大,身高体壮,又主公道,同学们都敬畏于他。我在本年级岁数最小,在班级里担任学习委员,一些大同学常常欺负我。老师叫我帮着判作业,给他们划×多了,给分少了,就跟我过不去。有的往作业本里擤鼻涕吐痰。自打有老毕大哥撑腰,哪个淘小子也不敢起刺儿。这就是武"的他帮我。
    老毕上学晚,基础太差,学习成绩总也上不来。差不多每次考试都坐红椅子(指在张榜公布考试名次时,排在末尾的一
名下面用红笔打V号)。刚入学岁数小,排老末儿排老末儿,尚不在乎。现在一年比一年大了,知道要脸面了!挺大的个子考老末儿,实在有些难堪。因此他要对学习下工夫了。我自然是老毕最好的补课老师了。有时考试趁监考老师不注意,还能递递条子、打打小抄什么的。这便是文的我帮
他。
    老毕业余爱好颇广。比如捉麻雀:掏、扣、沾、网,样样都拿手。我和他作朋友,能经常吃上麻雀肉。他再一个爱好是捕蛇。他捕蛇的手段很巧妙,作业工具也很新颖。一把小刀、一张用竹条做的,用胶皮条作弓弦,胸口挂一个口袋。他捕蛇很有经验。每当七、八月气候炎热的时候,他便专门到山根、河道向阳面的石缝找蛇洞,如果发现洞口有蛇爬过的痕迹,他就能判定蛇在不在洞里。如果蛇在洞里,他就左手夹着小刀,拿着竹弓,右手在蛇洞的上方拨动弓弦,发出类似昆虫飞舞的嗡嗡声。洞里的蛇听到嗡嗡声,以为是昆虫来访,美餐送到了家门口,急忙伸出脑袋捕食。不料洞口上方有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猛的把它的脖子掐住,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小刀,将蛇的毒齿割掉。然后扔进胸前预先挂着的口袋里。老毕的这种捕蛇法屡屡得手。一个礼拜天,能捉到很多蛇。捉到小的放掉,捉到大的,把皮剥下来做小鼓或胡琴,肉是餐桌上的佳肴。我也有幸吃过他的蛇肉餐。开始,他说请我吃鳝鱼。吃饱了他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很鲜,好吃。这时他才告诉我吃的是蛇肉。
    老毕和我非常要好,同时在侯家完全小学淘气也是出了名的。同学们戏称我们俩儿是哼哈"二将。但我们是主持正义的。
    我觉得下面这段往事很值得一述。
    我们的学校原是一座大庙。在大庙西侧有一条小河。我们上学、放学都要路过这条小河。小河的水不太深,车马可以过去。人们在河里摆放了几块大方石,过河人可以踩着石头过河。那时的小河流水清澈见底。许多妇女都在小河边洗衣服。
    有一天,一个3 0多岁的妇女坐在河边洗衣服。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见了过河的男生就喊儿子过来,跟妈回家吃饭:
    开始,学生们都不理她。日子长了,有的学生烦了,就往河里扔石头或泥团。往她身上溅水甚至往她身上甩稀泥。她也不还手,一面哭,一面说儿子怎么能打妈妈呀!她越喊学生们就越打她。 
    有知情者讲:这位疯女人姓杨,她有一个6岁的儿子。丈夫参加了解放军。近日转来噩耗:丈夫在战斗中牺牲了。更令她悲痛的是儿子也突然失踪了。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我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跑上前去劝告我的同学:这位大婶的丈夫打反动派牺牲了,不幸她的孩子又失踪了。她现在精神不正常,大家别气她!我求求大家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位精神病大婶却笑着开了腔:还是我儿子懂事理,你们看,他还戴着眼哩,多好看哪!不象你们一个一个没有人形!
    她这几句话可捅了马蜂窝!我的这帮同学一齐哄了起来!嗳一嗳 !一大家听啊!这疯婆儿是房眼镜他妈吔.....
    我气极了!索性坐在疯婶娘身边:妈!你老不要怕。他们再敢欺负你,我就收拾他们!"
    我心里有底,不怕这帮混小子一一因为我看见了靠山,,老毕正朝我这边跑来了。
    老毕是见小河边聚了一帮人看热闹,也三步并二步的跑了过来。见这帮小子拿我和疯女人开心,大怒!顺手揪住两个带头的,大喝道:你们一个也不准走开,如果你们敢动一动,别怨我手下无情!
    这一嗓子果真奏效。这几个淘小子的双脚象用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都给我向疯大婶跪下!叫妈!赔不是!"这是斩钉截铁的命令。
    他们几个混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不约而同的双腿一软,扑腾一下,齐向疯婶跪了下来。    
    我和老毕也向疯婶跪了下来。
    老毕带头领喊:儿子错了!妈妈别生气。他的话音一落,大家同声喊:儿子错了,妈妈别生气。
    疯大婶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慈祥地微笑。
    上课钟声响了。同学们紧闭着嘴看看老毕,用眼睛问:上课钟声响了,怎么办?
    老毕发话:上课了,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向老师给我和连龙请一会儿假。我和连龙要把大婶送回家去。
    我和老毕细心的把刚才坏小子们甩在疯大婶身上污泥擦净,并帮她收拾好洗的衣服,装进洗衣盆里,送她回家。
    后来,老毕还帮疯大婶找到了孩子。原来孩子是跑到山前村他姨家了,疯大婶见到失踪多日的孩子,顿时神志清醒,病也好多了。
    这件事后来学校知道了,我们俩受到鞠洪泽校长在全校的表扬。
    1 9 5 3年7月底,我和老毕完成了六年级学业。他去上海投奔当军官的爸爸,后就读于南京军官子弟中学。文化大革命时,
听说他创建了九·三公社,造反团,并在河南省任革委会副主任。后来听山 前村我姑妈说,文革期间他曾回家一次(那时我已迁居鸡西市),他还向我姑妈打听过我,并留下联系地点。他叫我姑妈转告我,叫我到他那里去作事。实际上我们当年在学校最要好、最出名的哼哈二将,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第十九回  空欢喜升学化泡影  留农村学习徐建春
    1 9 5 3年夏,我以数学l 00分、语文96分的优异成绩被文登县唯一的一家县立中学录取。全县近一万名应届和往届高小毕业生,只录取9 O名(两个班),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一。我接到录取通知书,喜出望外。不但我们家,就连我的母校都如闻喜讯,奔走相告。本村乡亲们还敲锣打鼓,如同中了状元一样。
    但是,后来体检,因眼睛高度近视(左眼O.3、右眼O.7)而被淘汰下来。因此使我今生与中学学堂无缘。
    这件事来的突然、去的突然,时间只有半个月,落差太大。使我经受了一次很大的刺激。
    我又联想到许多令人沮丧的事。如参军、进厂及参加其它工作,都要检查身体,我这个高度近视想干啥也过不了关!我感到非常茫然和失望,大病一场。稍好些后,我将叔叔送给我上中学的礼物,一套学生制服、一双军用皮鞋,送了回去。叔叔安慰我:连龙,你不要上火,上万名学生只录取不到一百名,九千多名
学生落榜,你虽然凶眼睛近视没能读上中学,可你毕竟是考上了,这是咱房氏家族的光荣,你为老房家扬了眉、吐了气!高兴才对
呢!给你的衣服和鞋子,你留着用。这是叔叔对你的奖励。
    这时节,我叔叔己从部队转业回家,杨桂芳婶娘已去世。留下房金美我妹妹和房金国我弟弟两个孩子。房金美被我吉林的大姑领养,家中只有房金国弟弟。而现在坐在我叔叔身旁的女人,是我的继婶娘刘崇芹。
    我父亲也于1 9 5 O年转业回家。1 9 5 2年6月6日我喜添二弟。因为我属龙,取名大龙,弟弟也属龙,故取名双龙。l 9 5 4年又添了小妹妹房双凤。l 9 5 6年再添第二个弟弟,房连刚。从此我在家里不再是孤家寡人了,而是拥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的
老大哥了!
    添人进口是件喜事。尤其是我,1 2岁以前只有我老哥一个,人单影孤,非常羡慕别人家有小弟小妹的孩子。见了别人的小弟、小妹,亲得不得了。这下子可好了,我再也不孤独了。
    但是,接踵而来的生活压力也越来越重。我父亲转业后,和姜文彬大叔等一批农村党员响应上级号召,在家乡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我父亲用转业补助金买的一头毛驴、一辆胶轮车也带头投入合作社。合作化以后,社员们靠工分过日子。当时有个顺口溜是:工分儿工分儿小命根儿,有吃有穿有媳妇儿。这时,我
父亲已年近半百,战争年代还坐下不少病。上班不能满勤,每天只能挣8个工分儿。我那时才十四、五岁,又是近视眼,有些挣分多的活还干不了。每天只能挣45分。一年下来,我和父亲总共才能挣3 O O O多分。每个工分儿8分钱,年收入2 0 O多元钱。一家七口人领口粮都不够。虽然区上每年放救济款2 8元,那只
是杯水车薪。妈妈为了生活,晚上给人织毛衣挣点手工钱,解决油盐酱醋等家常零用钱,白天把孩子交我奶奶,也跟着妇女队劳动。每天挣45个工分儿,力争秋后把口粮领回来。但就这样干,也是顾得锅上、顾不得锅下。要领柴草,就要欠三角债"(即穷社员欠社里,社里开不透支,欠富社员的)。我只好在秋后打
完场和整整一个冬天,走很远的路,带着干粮到北山用竹耙子搂别人割完柴草后残留的碎草沫。用它做饭和烧炕取暖。我父亲的胃病就是冷天舍不得费柴草烧炕而越来越重的。
    我的老相好毕道通同学到上海后,曾多次来信,劝我到上海去,或找工作,或继续上学深造都可以。他跟他父亲都说好了。可是家中生活如此困难,我怎么能忍心抛开不管呢!只好横下一条心,学习徐建春、邢燕子,热爱家乡、建设家乡了!
                                                    第四章  定居鸡西   
                                      第二十回  赋小诗寄语离故土  宏大志背井闯关东
    l 9 5 6年秋8月,我接到黑龙江省鸡西市房连君大 哥的一封来信。信是大哥的舅舅张坤璞写的。内容主要有两项:一是知道山东家生活困难,叫我们全家搬到东北去。来信说东北土地多、粮食多、生活水平比山东高。据说炒菜用豆油,都用大饭勺子舀。二是连君大哥求大伯大妈在山东家务色个对象。这一年,连君大哥已2 2岁。也该找个媳妇成家了。
    房连君,亲兄弟四个,他是老大。以次排下来是房连臣、房连生、房连文。是我大爷爷的孙子。他们都在东北生人,母亲是东北人,3 0岁早逝,是他们的父亲(我大爷爷房树奎的独生子)房消玉领着四个孩子过日子。他本身还有痨病(即现在的肺结核)。山东家我大爷大奶因年事已高,生活艰难,曾多次写信催
他们回山 东家。1 9 5 0年春,房消玉叔叔带着四个孩子回到山东家。赡养年迈的二位老人。因为清玉叔叔在东北期间,我们家对大爷大奶二位老人多有资助和照顾,所以连君大哥家和我们家处得一直很 近。
    不幸的是清玉叔叔回家后,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那时没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到了秋冷季节,大口大口的吐血。于当年腊月初去世,时年仅40岁。大爷大奶此时已年近八旬,经受不住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而相继去世。那时,大哥房连君才1 4岁,二哥房连臣l 2岁,三弟房连生1 0岁,四弟
房连文才8岁。
    族内近支的人,见连君家大人都死去了,只剩下四个孤儿,大都不愿靠前,只有我们家、特别是我母亲当时还怀着孩子,身
体很不方便,还是跑前跑后帮着料理丧事。   
    这时,在牡丹江工作的房清发叔叔也回到了家。他是我三爷房树朋的独生子。他从小跟着我三爷到东北。现在是牡丹江光明木材厂党支部书记。他见我清玉叔停放在灵棚的棺材,跪倒在地,拍着棺木放声大哭,但口中却一边哭一边念叨:清玉哥啊!你也有今天....当年我们家逃荒到东北,扑奔哥哥,你竞因口角小事在大年三十儿晚上,把我们一家三口撵出了家门!真叫人寒心哪!
    我爸爸听此言语,觉得不对头。忙把清发叔拉了起来,扶到别屋。人都死了,你还翻小肠,你真有出息!"我父大发雷霆,清发叔不服,老哥儿俩僵持不下。妈妈得知,忙赶来劝架,妈妈耐心的说:清发弟,当年那段凄凉的往事,嫂子已耳有所闻。弟心中有委屈,倾诉出来,倒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清玉你哥已去世。两位老人病危,也不久人世。当务之急是这四个年幼的孩子怎么办?别人看热闹行,我们是一个爷公的后代、一家本当的哥们。如果坐视不管,外人得笑掉大牙;再说孩子是无辜的,弟弟是在社会上闯荡的明白人,自不须我一个女流之辈细说。不管过去谁是谁非,也都沉淀为历史了,大江东去不回头。现在我们
要抬起头来向前看,翻开新的一页,从现在起重新写历史,你看好吗?我的好弟弟,你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嫂子的一片心!到底清发叔是受党教育成长起来人,胸怀坦荡,与我母亲达成了一致。同意把老二连臣、老三连生带回东北,老大连君、老四连文由我家收养。
    过了当年春节,清发叔把连臣、连生带回了牡丹江。因为两个孩子坚决要到他姥姥家,只好将他俩送到了鸡西市柳毛乡他姥姥家。
    从此,连君大哥、连文小弟,搬到了我家。成为一家人。1954年,连君大哥的舅舅张坤璞从东北来信,叫他俩到黑龙江鸡西市姥姥家。我们家和连君、连文相处十分融洽、亲如一家。临别难舍难离。我们都哭了。连君哥临行前再三嘱咐:大伯大妈还有大龙,等我在东北扎下根,站稳脚根,一定写信叫你们去。千万哪!别在山东家这个穷地方混啦!
    这次接到连君的来信,我父亲和母亲有意全家去东北。我也奔着到东北求清发叔给安排一份工作,因为清发叔上次回来时已答应了我。
    我全家在做去东北的准备工作的同时,还忙着为我连君大哥选对象。经过反复选拔、再三比较,最后选中了我家近邻、我父亲的亲密战友姜文彬的女儿姜秀凤。她那年2 2年,与我连君哥同庚。她文静、善良、勤劳。当我妈妈把我连君哥随信寄来的照片给她看时,她仔细端详,面有喜色、爱不释手。经过与姜文彬
叔叔、大婶商量,他(她)老两口也很同意这门亲事。
    1956年10月6日,我爸、我和未来的大嫂姜秀凤,首批出发上东北,我妈妈和小弟小妹暂留在家,等我父亲安排好之后再回来处理家产,搬迁到东北。
    临走的头天晚上,听到我要去东北的消息,不少同学邻居、亲友都来看我们。三间小房挤得满登登。
    大家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有的说:东北那熊地方土匪如毛,不能去呀!也有的说:东北太冷,山东家的人到那蛮荒之地,抗不住冻。史进老兄说的更吓人,他说:有一个山东人在东北老林子里伐树,数九寒天忘了把狐狸皮帽耳朵放下来,耳朵冻的稀脆,用手一摸,两只耳朵全掉下来了。"还有的说:东北是蛮
荒之地,狼、虫、虎、豹、野猪,熊瞎子满山都是,可怕极了。最后,老同学史进一本正经的说:说归说笑归笑,连龙,只要有人闯的地方,咱们就能闯!你不要怕,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你去混好了,别忘了拉老兄一把!
    大家难舍难离。直到晚上1 1点才离去。人走屋静。但我却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挥笔疾书一
    离    家
老师、同学、亲人、家,
我要出外啦!
到很远的东北去,
再见吧!
什么冻掉耳朵,什么野猪、黑瞎子,
什么我都不怕!
好男儿志在四方,
背起行李闯天下!
可能一事无成,
可能进步较大,
长大了就要走出去,
决不圈在家里作井底之蛙!
等到我胡子一大把,
回来再与你们叙话,
那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这个世界很大!
    这首小诗为当时有感而发。简直就是顺口溜。几次想将它扔
进纸篓。不过如今我已年近七旬,再读这首短诗,觉得又亲切、
又朴实。因为它又把我拉到了少年幼稚时代。
    第二十一回  失群雁独吟思乡曲  外来户挥汗夺丰收
    1 9 5 6年农历l O月6日,父亲领着我和我未过门的嫂子姜秀凤三人从山东老家出发,经过6天6夜的行程,于l 2日到达柳毛火车站。到车站迎接我们的有连君大哥及他的姥姥、舅父、姨娘等人。因舅舅家住房紧张,我父亲和姜秀凤留在舅舅家休息。我和连君哥连夜赶5里路,回兴开村连君哥家。
    一路上,我借着朦胧的月光,第一次领略到塞北银白世界的风光。在山东家走出的时候,树枝上还留恋着绿叶生机,而这里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简单办完连君大哥的婚事后,父亲就回山东了。他听了连君大哥及众亲友的劝告,把我留在这里,他回家安排一下,待明年
春三月就把家搬到鸡西来。
    我长到l 7岁,这是第一次远离家乡和爹娘。看一眼这陌生的兴开村,心里一片茫然。这里,一座座歪歪扭扭的小泥草房,摆在狭窄的山沟里;四周林野,寒风狂号;太阳被冻得惨白昏暗!啊!这里好荒凉!
    到了晚上,躺在土炕上,听着北国冬夜号寒的风声和深山里野兽的嚎叫声,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胸口象压着一块大石头,真觉得憋的慌。憋得不争气的眼泪涌了出来。湿透了大半个枕头。  
    想家呀!夜静更深更想家呀!
    我围着棉被,拿出笔和本子记下了当时的心境:
                                                                 思    乡 
 初到异乡,塞外山庄。
孤屯散居,草屋泥墙。
枯榆瘦藤,丛木蒿塘。
人生陌路,两眼茫茫。
  日落昏黄,油灯小窗。
大粒碴子,酸菜熬汤。
纸棚蛛网,苇蓆土炕。
雏燕失群,孤落蛮荒。
      
    这年冬天,我学会了槌兀拉草、穿牛皮兀拉上山砍柴、拉爬犁。收获是积下了在山东家从未看见过的、像小山一样的大柴火垛,代价是在山东穿来的、不算厚实的棉袄棉裤都开了花。
    1 9 5 7年3月1 8日,我父亲领着全家还有我堂姐房培秀一家三口来到了黑龙江。定居于鸡西市柳毛乡兴开村。我父亲的老战友姜文彬叔叔帮我们家把户口从山东迁到了柳毛乡兴开村。
    我们用在LLf东家变卖房屋物品的有限资金,买了座落于兴开村东山根小河边的地窝棚房。只花了40元钱。这种房半截是地窖式,又矮又潮。因只有前脸有扇门和一个小方窗,后边房山接着山坡地面留有两个2尺见方的小窗户,两旁就着山坡,房椽子挨地,没有窗户。因此屋内光线昏暗。   
    窝棚里是个大筒房。一铺连山土炕,锅灶直接连着炕,既作饭,又能烧炕取暖。咋住进这种房子",真有下地狱的感觉。我们一家6 口  人就是挤在这样的房子里过日子。
    人说心宽不怕房屋窄,才不是哩!我们在山东家住的是砖石结构的典型胶东农家房子,窗户大,又镶了玻璃,屋子里宽敝明亮。冷不丁住进这样的房子,莫说是我,就连久闯社会历尽艰难的爸爸妈妈,也是很勉强的适应着这种生活环境。但,为了一家6口人的生活和生存,不得不从山青水秀气候宜人的胶车半
岛,米到荒凉的塞北山沟子。
    兴开村朴实善良的乡亲们热情真诚的接纳了我们。当看到我们家初来咋到,缺东少西,纷纷给予无私的援助。正当初春青黄不接,给送来了我家急需的咸菜、干菜、萝卜、土豆,还有春播急需的粮菜种子,这里我应记下他们的名字:主要有纪玉才叔叔、李树斌_三姨夫、老鲍大姨、张文和伯伯、祝正福大姑夫家、孙广城爷爷、周志明爷爷等。
   特别是我房培秀姐姐的亲属何振英大姐夫(时任兴开大队主任),他多次到我家问寒问暖。生产生活缺东少西,他都千方百计帮助解决。到了四月份,他还亲自领着我们走七、八里山路,到平岗找到2 O多亩生产队的撂荒地。何姐夫说:这几块地是咱队的饲料地,去年种的大麦。进行了伏翻,很肥沃。今年不种了。
你们只管种,既不交公粮、也不顶口粮,今年单干一年。先把粮台搭起来。闯北大荒,只要人勤,柴伙不缺。把粮台搭起来就万事无忧了。古语说的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嘛!
    接着他对我说:连龙,我看过你在山东写给你连君哥的信。小伙子有点文才。安心在农村干吧,咱队里也缺文化人,明年入社你会有用武之地的!
    老何姐夫从生产队借给我家苞米、大豆种子。乡亲们还送给我家一些小杂粮种子。
    到了播种时期,我和爸爸早出晚归,两头不见太阳。抢农时,抢春播,精播细做。接着忙铲忙趟。因为我们家没有牲口犁具,就在铁匠炉打了个轻型犁铧,又请木匠李宝臣叔叔做了张人拉犁杖。我父亲扶犁我拉。东北的黑土地比较疏松,我拼力拉,以人代牛。虽然很累,肩膀都磨破皮了,倒也有趣。爸爸心疼我了,要和我换班拉犁。我推说不会扶犁,说啥也不让爸爸拉犁。肩膀磨破皮,疼的慌,就用毛巾垫着继续坚持干。周志明、孙广城二位老人赶着牛车从地头路过,见我们以人代牛拉犁杖,都主动提出愿将牛和犁杖借给我家用。二老人家关切的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样干,会伤力得病的。这样,我就从犁杖上解放出来。用牛拉犁趟地,又快又好。我家2 0多亩地,不到3天,就耥完了。
    现在回忆起当年在平岗种地的日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在忙铲忙趟时节,没人深的青纱帐,闷热闷热。我们只好光着膀子干活。身上被苞米叶子拉得尽是血口子。这还不算,早晚两头,蚊子小咬,抱成团儿,往人身上糊,打也打不走、挥也挥不去。叮咬得浑身奇痒难受。午问烈日当头,晒得大地象蒸笼一
样,我们父子俩后背都晒起了大泡,那皮褪了一层又一层,觉得蜇的慌,晚上睡觉都不敢沾炕。午间吃冷饭、喝泉水,在地头稍坐一会儿,一不小心,蚂蚁、虫子就往裤兜子里钻。
    尽管如此,当时我们并没有觉得苦,而且干得蛮来劲。大片的庄稼,长得茂茂腾腾、茁壮喜人。在希望的田野里,响起了我有感而发的吟诵:
                                                                田  垄  吟
当农民,真神气,头顶天,脚踩地。
双手茧,两腿泥,蚊虫叮,拍不及。
烈日熬,热汗滴,脸晒黑,背褪皮。
夺丰收,出大力,粒粒餐,应珍惜。
    我们这一年的辛勤劳动,换来了丰硕成果。秋后盘点:2 O多亩地,收苞米7 O O O余斤、大豆近3 O 00斤,还有各色小杂粮若干。
    东北农村的习惯是,秋天苞米棒子光扒皮不脱粒,成棒装在苞米楼子早。我们收的苞米棒子太多了,做不了那么大的苞米楼子。我们就在河边割了些粗柳条,编了两个特大囤子。底下用木楞垫好,把大囤子立在上边装苞米棒子。我们院里这两个大囤子,村里人隔河望去,像两个日本碉堡。勤劳的乡亲们高兴的说:这一老一小两个山东子,挺能负辛苦,看,他们一 年就把粮台搭起来了!           
    这丰收的果实来之小易。多亏周志明、孙广城两位老人,不但借给我们大牛利犁具,还出车帮我们把粮食从半岗拉回家,多亏何姐夫为我们找剑了
荒地和借给我们种子、农约等农用物资。人说穷在 闹市无人问,富存深山有远亲。此言差矣!在兴开村,当我们家穷得无法再穷的境况下,那些八杆子打不到的亲属、甚至是根本就无亲无故的乡亲们,都纷纷雪里送炭,伸出无私援助之手。我存这里向我的子孙后代郑重宣告:我的子子孙孙要牢牢记住这些好心的乡亲。学习他们助人为乐的精神,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只要我们有条件、有机会,就要回报乡亲,回报社会!   
    l 9 5 7,存我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从学校门出来,第一次 尝到了劳动的滋味,体量到劳动的光荣和幸福!这一年,使我受到了很好的锻炼!十八岁,是我一生  中的转折点。
                                              第二十二回  木材厂梦想初施展  接急电连夜回鸡西     
    1 95 8年,是中国火红的年  代,轰轰烈烈的年代。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 主义的总路线,加上人跃进、人民公社,合称为三面红旗。全国人民响应党的号召,全民皆兵、大炼钢铁。奋斗目标是年产钢铁二千零七十万吨。
    我们柳毛人民公社成立了大炼钢铁民兵营。丌赴麻山矿。民兵营成立大炼钢铁总指挥部,总指指挥就是营长宋宝林同志。
    我就在 这支队伍里,加入了 热火朝天的炼钢战场。我的具体一上作是挑水砸矿石 。由于  我好写 个快板 、顺口溜什么的,歌颂三 面红旗"和新人新事表扬稿等小东西,宋指挥看中了我,把我从火线调到了指挥部。专门写广播稿,开展宣传鼓动工作。当年三月份,我向宋指挥请假,到牡丹江看望奶奶。实际想顺便找清发叔叔安排工作,挂号当工人。
    叔叔房清发这时已从光明木材厂调出来,在市第二工业局任副局长。他领我到东四条路光明木材厂(他原是该厂总支书记)。
    这个厂的总书记叫夏宝礼,副书记兼厂长叫尚廷放。相互介绍完之后,清发叔叔半开玩笑的对我说:连龙,我听说你会作诗。你看,这两位领导,一把手姓,二把手姓,他们俩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你即兴给编首诗吧!  
    叔叔,你取笑连龙了!我哪里会写什么诗呀!"我说这话时,因受叔叔上不在上、下不在下"启发,突发联想,忙说:我编个字迷,大家猜猜可以吗?”“什么字猜?说说看!夏书记也来了兴致。
    上不在上,下不在下,天没有它大,人有它大。请答一字。
  
    我清发叔叔和两位领导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天没有它大人有它大呢?这是个什么字啊?猜了半天,都猜不上来。叔叔说:我们不猜了,是个什么字?你说吧!
   那不行。你们三位领导再猜猜嘛!
    尚叔叔笑着说:小房子,我们这些撸枪杆子出身的大老粗,着实猜不上来,你就告诉我们吧!"
    我用二姆指在空中横着一划,这个字是————”
    对呀!对呀!上字下边一横,下字上边一横,上不在上,下不在下,天字少一横念大,人字加一横念大,妙!妙!
    我靠清发叔的面子,破格在光明木材厂褂号当上了工人。
    我高兴得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我就到厂报到上班了。厂里发了一套蓝色厂服。并发了一枚厂徽。我的心情好极了。穿好厂服,戴上厂徽,在更衣室的大镜子前转来转去反复照。啊!我终于当上了工人,成为中国工人阶级的一员了!
    我被直接留在厂部,主要担任秘书工作。兼职工夜校讲课。工资也不低,每月4 7.5 O元。
    夏书记和尚厂长两人是战友,都是抗美援朝志愿军转业兵。都是营级军衔转业。他们工作起来雷厉风行,有军人气质。处事干练豁达,待人和谒热情。尚厂长胳膊受伤,伸不值;夏书记腿部受过伤,走路有些跛。但深入车间干起活来可一点也不含糊。他们和工人同吃(食堂)、同住(职工宿舍),同劳动,有事和大家
同商量。职工们对这两位领导十分尊敬。可以说,只要领导喊一嗓子,工人们就会嗷嗷的向前冲!因此厂子办得红红火火,生产
记录月月刷新。
    还有一位副厂长,姓田。当时已五十多岁了。他原是牡丹江私营光明木材厂(现公私合营光明木材厂的前身)厂主。经过社会主义工商业改造后,在现在的公私合营光明木材任副厂长。主管福利、食常和小卖店。我清发叔叔小时候就在田厂长的私营厂里学徒。与之相处一直很好。
    厂里安排我的工作,正是我的爱好和兴趣所在。办黑板报、写文艺节目稿,画油画宣传板等等,虽然算不上精,但都能比划出来,且有新意。领导经常夸我能干,说我是工作狂。因为我差不多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十几点钟。有时领导去市里开会,也常常带着我去记录。我跟着领导坐着吉普车进进出出,青年伙伴们都
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有些羞,只好低着头坐车。
    我十八九岁时是大肚子汉。食堂发的粮票根本不够吃。晚上工作一熬夜就饿的慌。一天晚上肚子义饿了,就剑厂内小卖店。掏出了一张3元的票子(当时有这种面值3元的钞票,后来就没有了),交给了田厂长。田伯父,饿了,买一斤饼干!老人家拿出两包饼干,把剩下的钱找给我。我习惯的把钱接过来,连看
也不看,往兜里一揣,抬腿就踪回了男宿舍。工友们一见大喜:小房子今晚买了2斤饼干请客了!我忙说:这是一斤!我只
花了一斤的钱哪!怎么会是2斤呢! 闫大哥说:这一包就是一斤,你再掂量掂量!"我仔细掂量一下,果然觉得很沉。我们得
呆会儿吃!"说完我忙拿着两包饼干踪回小卖店。
    田伯父,您给我的饼干小.对呀!"
    怎么,不够秤吗?
    您这一包定量多少?
    姑娘们帮我包的。一包半斤哪!
    您再称一称,可能是一斤。
    田仙父把一包饼干放在秤上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一斤。
    我就把田伯父找给的钱掏出来。一数,是四元五角。
    田伯伯,钱找的也不对。我给您的是一张三元的票子,您当5冗的了。扣去买饼干一斤,花五角钱,应剩两元五角钱。而您却给了我四元伍角。对吧?田厂长打开钱匣子一看,果然上面有一张3元票子。   
    田伯伯  笑着点点头,小房子啊,你很象房盛啊!
    房盛是房清发我叔叔的小名儿。
   
    好哇!老房家人都忠厚。小伙子,做什么都要先做人。诚实为本啊!
    田厂长从此以后对我非常好。他知道我粮票不够用,发粮票时每次都多给我几斤。就他的女儿田菲菲也明显的对我近乎。她比我大一岁,我管她叫田姐。我天天晚上熬夜写材料,早上不能按时起床去食堂就餐,她就替我从食堂把饭菜打回来。在炉盖上放一块砖,把饭盒子放在砖头上。不管我啥时候起来,饭菜都是
热呼的。她还经常给我洗洗衣服、补补袜子。不论是我或是她,遇上问题都是互相沟通、互相商量。一来二去,逐渐成了知已朋友,比亲姐弟还亲近。    
    1 9 5 8年年末,牡丹江全市工商企业搞文艺报捷"。即用文艺形式歌颂大跃进,汇报本单位工作成绩和在大跃进中涌现出来的好人好事,我们厂由我全面负责编导和组织排练。我厂的报捷内容共四章。第一章是鼓角齐鸣。用锣鼓舞蹈等欢快热烈的节奏,表现出大跃进的大好形势;第二章是万马奔腾。采用对口词儿、联唱、数来宝等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汇报了我厂政治、经济的大好形势和各项生产指标完成情况;第三章是风流人物"O用相声、快板、歌舞等新颖的文艺形式,呕歌了我厂先进班组和好人好事;第四章是高歌猛进。,用大合唱的恢宏气势,把文艺报捷的气氛推上了高潮。       
    在这次牡丹江全市8 0多个参赛单位的文艺报汇演中,我们厂获得了三等奖。
    从此,光明木材厂在全市出了名。政工先进单位、职工教育先进单位等奖牌挂满了我们厂的办公室。
    我进厂二年的工作,得到了厂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厂总支让我写入党申请书",又让我代理团总支的领导工作。
    正当我的工作一路阳光、蒸蒸日上之际,突然接到家中打来的一封电报;母亲病危速归!这6个字象6颗子弹打进了我的胸膛!也似炸雷轰顶!我拿着电报找到了尚厂长。他让我把在工会的存款全部取出。又预开了一个月工资。每位领导又给了我1 O元钱,用厂里的吉普车把我送到火车站。临别,夏书记和尚厂长等领导安慰了我一番,叫我好好给母亲治病,如果有困难,给厂里打电报。待母亲康复了再回厂工作。
    第二十三回  悲切切白雪埋慈母  急匆匆寻药救老爹
    当天晚1 O点钟左右,我风尘仆仆赶到家。推开马架房大门,只见屋里灯光昏暗,墙上挂满了白霜。母亲躺在炕上急促的呼吸着。己处于半昏迷状态。
    我听父亲讲:妈妈得病快一个月了,病重也快一个礼拜了。给她什么药也不肯吃,也不肯上医院治疗。说自己打褂算命只能活4 2岁(这年母亲正好4 2岁),命八尺难求一丈,不治。连君大哥的外祖母一直在我家守护着我母亲。她老人家这年已六十多岁了。她老涙纵横的对我说:连龙啊,你妈这病怕是不轻啊!你妈
这人真是个好人啊!说着又用衣袖擦眼泪。
    母亲大概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声音,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是龙儿回来了吗? 我忙握住妈妈滚烫的手:妈妈,是龙儿回来了。
    妈妈干涸的眼睛里溢出了几滴泪水。龙儿,你不在家,你爸爸他可能在外边心直口快得罪人了,十月份,把你爸爸抓走。
说是反右倾、拔白旗。你爸爸的罪名是冒充共产党员、转业军人。
她喘了几口气,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呼天不答、叫地不应。
    你爸那火爆脾气哪肯忍这口气,骂他们是国民党、土匪余孽!结果,进去时人好好的,回来就是一场重病......我这病就是一股火.....说着,母亲又昏了过去。
    l 9 5 9年农历冬月十八日,母亲最后一次苏醒过来。她双眼异样有神、把我叫到跟前。一字一板的说:龙儿,妈妈不行了。妈妈对不起你,我死后,担子全落在你身上。你爸有病,兄弟妹妹一大帮,都小,就指靠你当大哥的了。你,你一定……要把他们拉扯大……"说着脑袋一歪,脸上浸出豆粒大的汗珠!
    我大呼妈妈!妈妈!……”妈妈再也不能回答我了!
    我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哭喊声。突然又听到震耳的喊声:连龙!连龙!快找扁担到门外,给你妈指路!"我似乎被人架着出了马架房,不知是谁递给我一根挑水的扁担,叫我面向西南,举起挑水扁担。一位老者说一句,我跟着重复说一句。说的什么,我就记不清了。这就叫

    何振英大姐夫叫高秀岩二叔连夜去柳毛大队用牛车拉回一口白皮棺材。母亲遗体入殓后,我感到天塌下来了!耳边又响起了快!开光!的喊声。我机械的按指挥的喊声用棉团儿给妈妈开光。当听到盖棺钉大钉的声音,每颗大钉子象钉进我的胸膛。这时八岁的二弟双龙,六岁的妹妹双风,四岁的小弟连刚,三个
腰扎白布带的孩子一齐扑了过来,拍着母亲的棺木凄凉的哭叫,妈妈!妈妈呀…..更令人撕肝裂肺、屋里屋外哭声一片。
    第二天,乡亲们帮着把母亲安葬以后,我回到马架房。一家五口人默默无声,以涙洗面。阴冷黑暗的马架房,冷冷清清。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母亲去世后,接着父亲又病倒了。他脑后脖子根儿处突然鼓起了一个大包。爸爸整夜呻吟,疼痛难忍。我一清早跑到柳毛卫生所,把栾大夫请到家来。他仔细的查看了病情。走出房门对我说:你爸脑后生的这个东西挺恶毒。老百姓叫砍头疮,又名对口。诊所现有条件无能为力。你赶快到鸡西市里找大医院看吧!弄不好,这病有生命危险。
    把栾大夫送走后,我忙叫双龙弟去找房培秀大姐来帮着照顾一下家。我急奔五里路来到柳毛火车站,赶乘货车。好心的段站长听我说明情况后,把我送上了车尾部的守车。
    鸡西市医院外科林大夫听我叙述了父亲的病情后说:这种毒疮恶疖,目前住院治疗毫无意义。只能等化脓烂透后开刀。现在不敢动。
    我不能干瞅着爸爸遭罪呀!又几经周折找到了专治疔毒的宋大夫。他见我心疼老人,为老人的病急得滨水涟涟,下跪叩拜,求医救命,十分感动同情。忙拿出他家用祖传秘方自制的特效药,对我说:小房,你拿着这些药,回去找些海盐里的泥巴,掺合均匀,捏成饼状,敷在患处,待拔出脓血后,再用麝香回阳膏按说
明贴上。用不了一个礼拜,就可以基本痊愈。并告诉我:麝香回阳膏利民药店就有。
    我拿了药,忙到利民药店,买了一包麝香回阳膏。又到商店跟售货员要了一大块盐泥。就急忙奔西鸡西车站,赶乘回柳毛的货车。守车的押车人员听说我是取药为父亲治病的,让我登上了守车。晚五点天黑前我赶回了家。培秀大姐告诉我,父亲疼痛叫唤了大半天,午后才睡着。
    我一天没吃饭,肠子咕咕叫。姐姐把饭菜端到桌上,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到北屋邻居叶伯伯家,请他把我爸爸的头剃了。然后按宋医生的嘱咐,将药与盐泥混拌均匀,捏成饼状,敷在患处,再用纱布包扎好。
    敷上药后,父亲说,他感到凉哇哇的,似乎不胀疼了。晚上爸爸稳稳的睡了一宿。第二天一看,肿块明显收缩。用手触摸,也软多了。我按医嘱按时换药清洗。        
    第三天早上,我又打开纱布,正埋头仔细观查,突然的一下,喷射出一股脓血,灌了我一脖领子。我简单的擦了擦,一面用烧开后冷却好了的盐水轻轻擦洗疮口,一面对爸爸说:好了!脓血全出来了。"爸爸说:这下子轻松多了,也不胀疼了。"
    第五天换药时,我用酒精擦过的剪刀和镊子,把腐烂的脓包死皮轻轻剥离剪掉,再用盐水清洗。这时又发现在鲜红的嫩皮上,有三个筷头粗的脓根。我便轻轻的用镊子拨动,慢慢逐个将其拔了出来。再用药棉蘸着消毒药水,轻轻清洗疮口;用干药棉把疮口沾干。接着,将麝香回阳膏用热水泡软,捏成椭圆型药饼,敷在患部,再垫上一块白布,用纱布绷带緾好。
    又过了两天,疮口就彻底封口痊愈了。
    老爸夸我治了老爸的病,救了老爸的命,没想到我的儿子还会当护上!
    爸爸你忘了,我当儿童团时,曾帮助护士阿姨给驻在咱初
家庄的伤员换药哩!"
    一家老小五口高兴极了,高兴之余,我忽然想起,在宋大夫那儿取药走的太急,忘了给药钱了!我当日乘火车到鸡西市给宋大夫送钱。
    宋大夫收过药钱笑着说:小房你这小子,又孝顺、又忠诚,以后准保错不了!错不了!
    第二十四回  笨大哥动手做棉鞋遇小人好心遭污陷
    进入腊月门儿,天气特别寒冷。要过年了,弟弟妹妹脚上都没有棉鞋。手中空空买不起。整天犯愁。忽然想起,我小时候天天看妈妈做军鞋,这回何不亲自动手做上几双试试?反正暂时也没上队里上班,闲着也是闲着。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吃完饭,就跑到房培秀姐姐家。要几块旧胶轮车外胎和马鞍上的旧毛毡垫。姐夫是生产队赶马车的老板子。这些东西他家不缺。
    姐姐和姐夫听说我要做鞋子,都笑了起来。大小伙子还想干女人的活计!我自信的说:你们就支持我一把!五天后我拿鞋子给你们瞧就是了!那时你们就服我了!
    在姐夫家坐了一会儿,我见窗外天黑了,忙说我要回家。姐夫说,不怕,我送你回去。从小就一惯逞强的我,怎肯当胆小鬼!不用。我不怕!"说完拿起东西一溜小跑儿奔家来。临近小河沟冻成的大冰盖,我放慢了脚步。抬眼望去,只见我们平时打水的小井旁,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下儿我可真有些心跳了!狼?!我的头发根直发炸"  两腿酥软。我蹲下来仔细警视。忽听那物咳嗽了两声。我的心这才落了地。
    我忙喊:你是谁呀?”“我是老卜头儿。房大呀……快来拉我一把!原来是我们北屋邻居叶大伯。我忙走到叶伯身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冻在冰上的衣角揭下来,把老人家扶起,并把他搀到家里。
    老人家冻得浑身发抖。他说他是去井上打水滑倒的。我又跑回井边,在离井不远的冰面上找到了叶伯父打水用的喂嗒哕(一种小底大口的水桶),并拎回了一桶水,倒进了空空的水缸。回头进里屋再摸摸炕,呀!冰凉冰凉!我急忙抱柴火烧炕。老人家呻吟着对我说,他有病了,只一个人在家,好几天米水未进了。说
着长叹一口气,老了,没用了!人家都烦,活着干啥!死了得了……    
    这时,炕渐渐热乎了,屋里也暖和多了。我对叶伯伯说:大伯,你别生气,好好躺着。我回家给你弄点吃的。
    回到家里,跟父亲讲了叶伯伯的情况。我父亲非常同情和关心。连龙,快把碗架上那碗面片端过去,热热给你叶大伯吃。本来有病,再不吃东西,这哪行!对了,拿块姜带点糖去,烧点姜汤给他喝,再拿几片感冒药。服上。也不知是叶伯父他老人家抵抗力强,还是以前没用过药,他吃了一大碗热乎乎的面片,又喝
了姜汤,服了感冒药,在热被窝里躺了会儿,出了点汗,他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老人家有了精神头,向我诉说了内心的苦衷。
    他年轻时是个好庄稼把式。在五里长的垄头割黄豆,把磨镰刀的磨石放在后背上,割完一趟豆子也不掉下来。可惜老伴儿去世早,扔下五个孩子,四男一女,一个个象刚出壳的光肉子小鸟,他老人家历尽千辛万苦,把他(她)他一个一个拉扯大,老大早亡,老二叶洪林,老三叶洪树都成了家。他哥儿俩都不管老人。只有女儿叶洪芹、嫁了一个转业军人,有时还买些东西回家看望老人。老四叫叶洪明,二十五、六了,还没讨上老婆,跟着老爹过。可是
整天忙着找对象,根本顾不上管老爹。
    第二十五回信神汉捉贼请公安怀鬼胎争钱窝里反
    一连四灭,父亲都叫我把饭菜送给叶伯父,让他一日三餐热汤热水吃饱肚子。父亲还嘱咐我把他家的炉子烧旺、炕烧热,别冻着老头。同时,我抓紧在还没剑生产队上 班之前 ,赶紧给弟弟妹妹做过年的新棉鞋。我跟叶伯伯  要了两双旧的不能穿的胶底棉鞋,再把鞋帮上的五眼儿拆 下来备用。把从姐夫家要米的车轮外胎,按双龙弟、 双风妹脚的大小划上印儿,剪出两双鞋底。又找到母亲留下的一块新蓝卡 叽布布头和一块白花旗布头,按预先设计好的低样,蓝布在外,白布在内,中间 夹着旧毛毡垫子,剪出鞋 帮 儿。 比量好把五眼儿  安 上。 在用白布里外夹着毡垫子、剪出鞋底一样大小,用白布  条镶好边、
用白布里外夹着毡挚与鞋帮合成。最后再上剑鞋底上。为了 防磨损,我还在鞋底周边用  刀子勒上浅浅的一道口子,使上鞋的麻绳夹在口子里。    
    经过四天时间起早贪黑的劳做,两双崭新的监棉鞋做成了。二弟双龙、小妹双风穿上宽宽绰绰,又暖和、又漂亮的新棉鞋,可乐坏了,大哥真能,还会做鞋。今年过年有新鞋穿了!
    双龙、双风乐的不得了,可小老弟连刚哭起米了,没有我的鞋!没给我鞋!过狗屁年!我不过了!他大发雷霆,我说等大哥再整材料给小弟做,不行,谁也哄不好。我父亲从箱子里找出一付长筒羊皮手闷子,小刚子,过年,咱穿这皮靴!你大哥做那玩意又不结实、不暖和 ,这.羊皮靴子义好看义暖和。快穿上
试试,小刚子止住哭声 ,眨巴眨巴小眼睛,嘿!这东西好玩儿,忙把 小脚伸进羊皮手闷子,哟,穿上,再用 绳了绑好脚脖了。义绵软,义暖和。忙把另一一只也个高儿从炕上 蹦下地,”“走!_二哥,姐,我们上(培秀)大姐那去  ,叫她看看,是棉鞋好呢,还
是皮靴子好?    
    培秀大姐家的人看了我给双龙、双凤做的棉鞋   ,部分做的好。大姐说,叫   我做也不一定做的这么好 。    
    小刚子急了:你们瞧我这皮靴子比大哥做那破鞋强不强! 大姐忙夸:还是刚子穿这皮靴好。又暖和,又好看…..不过你先把皮靴"脱下来,大姐把皮手闷子的大姆指剪掉,再把剪口缝合。小刚子穿上后,大家都说这下子更好看了。        
    小刚子回家走到小河冰上,刚想打滑哧溜,一使劲,跌了个大前扒子,他哭叫着:什么破皮靴,底下一点也不滑溜,不能玩滑哧溜!我答应回家给他做个冰爬犁玩,这才算完事儿。我说话算数,回家真动手给做了一个小冰爬犁。这才平息了矛盾,皆大欢喜。
    第五天,本村杨明福、祝正福两个青年突然造访我们这个破   ,马架房。他俩嘻嘻 哈哈与我们聊天。说话间婉转的暗示我们不要   再到北屋老叶头家。即使我和我父亲出门上茅楼儿大小便,他俩也跟出一个人监视。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纳闷儿,他俩平时很少来我家串门,今天来了一整天不离我家,这里夹着什么文章?
    下午两点许,我们院里来了一位着装的公安人员。叶老汉的二儿叶洪林、三儿叶洪树一同到来。那时的山沟老百姓一般很少看见着装的公安人员,都来看热闹。小院里挤满了人。一下子热闹起来。祝、杨二位也出去看热闹。但警告我们家的人不要出门。
    房大伯,连龙老弟!请原谅,我俩是逢治保会的指示,来你们家监视你们的,限制了你们的人身自由。因为你们的邻居老叶家丢了钱,你们是嫌疑对象。现在好了,老叶家的钱找到了,可以解除戒严,恢复自由了。
    老叶家丢了钱,不怀疑张家,也不怀疑李家;为什么偏偏怀疑老房家呢?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前几天老叶头的姑爷、姑娘回兴开来看他。临走时跟老头要钱。说是回鸡西没有车票钱。其实他们本不是想向老人要钱。因老人年事己高,只是想探知他手里有没有钱,放在哪里。老头不知其中奥秘。就告诉姑爷:有钱,6 OO多元呢,都放在我的枕头里,用多少,自己拿。
    真是室内说话窗外有耳。正好这时老二叶洪林的老婆来看妹夫,叫叶老汉讲钱的事儿,从头至尾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截获了这一重要经济情报,又惊又喜。掉头跑回家,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她的男人。叶洪林急忙跑到他三弟叶洪树家。跟老三紧急磋商,决定趁妹夫刚走,老四没在家,出其不意,采取闪电行动,逼老头儿把钱交出来。如果迟了,这钱准被妹妹和老四分掉!
    兵贵神速,刻不容缓!          
    老头有病多日,他们不是不知道。可他哥俩没关心一点儿。甚至连个脚印都没送到老头门前!这一回,积极性上来了!于是乎,急得脚底冒火星,赶来探望老爸爸,尽孝子之道。
    虽说是来看望老爸,叶氏兄弟两手空空,进门二话没说,劈头便问:老头儿!你的钱哪?老头说:我哪来的钱!?"胡说!      刚才你还对我妹夫说有6 O O多元呢!这么一会儿钱就飞了?"老叶头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儿,脸对着火墙子,不理他俩儿。叶老三急了 !大声喝斥:你快说, 钱藏在哪里?"老二叶洪林也不耐
烦了,老二,甭答理他,打开枕头一看就知!"说时迟、那时快!他哥俩几乎是同时用贪婪的爪子抓住了老爹肮脏的旧枕头,只一 _扯,刺啦 一声,枕头撕裂,撒了一地糠皮。顿时,四只爪子在糠皮里乱划拉。忙乎了半天一无所获!嗯?钱哪去了?他哥俩焦急的问:爹!这钱哪去?…老叶头很不耐烦:不知道!"叶洪树更没好腔:我就不信,枕头天天在你脑袋底下压着,别人把钱拿走你会不知道?见鬼!钱丢了!"老爷子说完这句话,
任凭他两个儿子怎么逼问,就是不吱声!
    叶家两兄弟思算再三,老爷子实在了一辈子,这钱也可能真丢了。老二叶洪林说:钱是不是真丢了,老爷子不说,咱也没有招。不如找王半仙儿算算就知道了。老三点头称是。
    王半仙装神弄鬼折腾了半天,结论是:钱确实是丢了。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小伙儿合干的。这一老一小离你爹家很近。钱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去,放在一个阴暗的地方。
    叶洪林和叶洪树哥儿俩一核计,对!王半仙算的准。准是房连龙和他爹偷的。他们爷儿俩一老一少,隔咱家最近。他们住的马架房屋里阴暗。都能对上号。老二叶洪林说:我听孩子们上他爷那玩儿回来说,这几天房连龙一天好几趟上咱爹家,又是送饭、又是送汤,又劈柴火、又烧炕,无利不起早啊!这穷盲流儿
肯定有企图!            
    老二接着又说:老三,你是咱大队的治保主任,正管这些事,派两个民兵到他家搜!半仙说了,现在钱还没滴沽出去。准能搜出来!
    不行不行。"老三直摆手。那房眼镜有文化水,说话咬钢截铁,鬼点子又多。万一搜不出来,叫他反咬一口怎么办?
    去石墨矿找陈公安!叶老二一招不成又出一招。
    原来,当时基层公安人员极少。柳毛公社只有一个武装部,是管征兵的。我们就近只有石墨矿派出一名公安。姓陈,和叶洪树是战友。并且都是转业的残废军人。叶老三是丢了半截腿,陈公安瞎了一只眼睛。他俩关系甚密。老叶管陈公安叫陈瞎子,老陈管叶老三叫叶瘸子。叶瘸子仗着有这位着装的公安作靠山,架
着他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义是转业残废军人,身上打个眼儿,比毛主席小不点儿"嘛!因此看谁不顺眼,就扬言相威胁;要把谁谁谁送交公安法办。乡亲们又恨又怕,逢年过节、大事小情,都要请他喝一顿。表面恭维他,背后骂他瘸狼。
    当天下午,他真的把陈公安请到兴开村来了。村里_哄声:房连龙偷了老叶家的6 O 0元钱,陈公安来抓人了!一时间,村里人都拥到小河边叶家的院子里看热闹。
    叶洪树催陈公安抓人。陈公安也确实带着《逮捕证》和手铐子。但他了解完情况后却说:老叶,你们哥俩反映的情况证明不了钱是老房家偷的。无根无据,不能随便抓人。"叶老三说:不抓也行,先到他家搜,搜出赃来再抓他!"陈反驳道:如果搜不出你家丢的钱,怎么收场?
    这时,老四叶洪鸣从鸡西回来了。老远就见他家门前聚着一大帮人,感到有些不妙。急忙大步跑过来,愣头愣脑的问:三哥,  爹死了?!叶老三心正烦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狠狠的回了一句:你爹才死了!"  叶洪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叶老二听明白了,说:谁爹也没死,是
咱爹的6 O 0元钱丢了。 
    叶小四一听毛神了!忙跑进屋,把水缸一扳,水缸底下压着一个黄油布包,他忙把油布包打开,把钱点了一遍。6 5 O元,一个也不少。叶小四长出了一口气,把钱装进自己腰包。得意的说:
钱没丢哇!"
    原来小四儿他姐姐怕出意外,把钱转移到水缸底下。这个密
秘只告诉了她四弟洪鸣。
    当老四洪鸣往屋里跑时,老二、老三、似有警觉,随后也紧追而来。见6 O O多元钱被老四独吞,叶老三大吼:爹是我们大家的爹,爹的钱也应该是我们大家的钱!叶老二也大吼:你凭什么 把大家的钱独吞了!"叶老四更不示弱:你们当哥的都有了老婆孩儿,我还是光棍儿一一条!这钱是咱爹卖黄烟攒着给我娶媳
妇的。咱爹还没死哪,不信问咱爹!"
    老二老三自知理亏。哪敢再惹老爷子讨骂挨!
    老叶家哥们象霜打的茄子,一个个都蔫蔫了。只搞得陈公安哭笑不得。他长叹一声,这老叶尽出洋象!正是:
    诬告邻里,本没丢钱赖偷钱。
    见钱眼开,兄弟翻脸不要脸!
     第二十六回除夕夜诗稿泪斑斑饥荒日铡草腰弯弯
    l 9 6 0年除夕这夜,是我今生最压抑、最困窘、最凄凉、最黑暗的一夜。
    五九年秋,山东老家传来噩耗,从小把我抱大的奶奶离开了人世!农历11月l 9日又失去了生我养我的慈母!接着父亲又大病一场,死里逃生!家无隔月粗、兜无过河钱。虽然我从牡丹江回米兜罩有几个钱,可是钱毛不抗花。给父亲治病、买点补品、给小弟弟小妹妹添点越冬棉衣,已是两手空空、囊中羞涩了。多
亏何姐夫、房培秀姐各送来1 O元钱,连君哥送来了2 7斤白面,周志明爷爷杀了年猪",不但请我全家吃了一顿杀猪菜,临走还给我家砍了一块2 8斤重的猪肉。孙广城爷爷和李树斌三姨夫分别给我家送来一些白菜、土豆、萝卜等越冬蔬菜。在乡亲们关怀帮助下,我一家五口人也能过上一个比杨白劳和喜儿强得多的
大年。
    母亲去世后,我接到了牡丹江田姐姐用泪水写就的、令人撕肝裂肺的别情信,更激起了我对她的无限眷恋与思念。
    除夕之夜,别人家鞭炮齐鸣,而我家冷冷清清。父亲和弟弟妹妹都睡了,独我一个人百感交集的呆坐在灯下,挥笔独白心迹一一
    除夕之夜
    引子:烟花流光,鞭炮乱响。凄凄异乡,幕幕往事:
    战火纷飞四二年,侠父抗日奔前线。
    全家垂泪送别时,大雪铺地近年关。
    农救会长赠年灯,区委书记送春联。
    光荣牌子门首挂,锣鼓秧歌闹庭院。
 这年鬼子大扫荡, 胶东半岛起狼烟。
门对刚贴忙揭去,惊报黄狗到村边。
东洋搜查万般紧,抗日人家一发悬。
母亲沉着万般紧,瞒过日寇保平安。
 父亲转业病缠身,一家六口吃饭难。
离乡背井闯关东,无端扣押十四天。
慈母闻讯惊又气,忧愤成疾处境险。
舔犊凄凄撒手去,含恨绵绵赴九泉。
 白桦婷婷穿孝衣,黑岩静静无声怨。
苍苍老柳垂首哀,茫茫雪岭披麻衫。
父吟病床小弟哭,遭逢灾年日更艰。
糠菜充饥肠咕咕,挥汗铡草腰弯弯。
 马架透风挂寒霜,油灯昏暗照愁脸。
家穷尘厚无心扫,窗小屋黑梁碰肩。
朔风啾啾鸣不平,苍天点点星泪满。
年关悲欢何其殊?明月廻匿不忍看!
    我母亲去世不久,当时的大队书记纪玉才、副书记李树彬、大队长伺振英三位领导来到我家。他们送来了20元钱的救济款。同时征询我的意见,是否能留在家乡参加集体劳动,维持一家人生活?
    我明确表态:愿意留存兴开。"前两天牡丹江光明木材厂第二车问主任孙仲选同志来过,我己向他表明:母亲新逝,父亲多痫、兄弟妹妹幼小,我不能弃之而走。谢谢厂领导的关爱,我决定存家务农。
    三位领导听了非常高兴。何振英队长又一次鼓励我:连龙是个人才,是人才在哪里也会有发展。留在家乡好好干吧!大叔(指我父亲)也不用上班干活了,留在家当老太太做饭吧。
    我当场向领导要求安排工作马上上班儿。伺队长说:现在正好缺一名在马号铡草的人。怎么样,这活儿可累呀,你能顶住吗?人要天天吃饭,牲口也要天天喂草料哇!"
    没问题,我干!"
    三位领导当场拍板儿,由我和李聋子(即李树成一一李书记的弟弟)两个人干。我负责按刀铡草利磨刀,李树成负责搬草、续草。什么时间干,由我们俩只自己灵活安排。只要保证22匹马、38头牛 不断顿就行每天每人挣12分儿队里考虑铡草是重体力劳动,每天每人还补助纯粮2斤。在食堂吃。
我愉快的接受了这份差事,第二天就走马上任。这活儿所以没人愿碰一下,确实很累,尤其是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干这活儿就史吃力。数九寒天,铡草的时候脱掉棉袄只穿绒衣,还是浑身大汗淋漓。不管怎么累。我也咬紧牙关坚持干。因为我是高度近视,像铲地、问曲这些活训我都干不了。_而铡草只要舍得出力就行。同时干这活儿还能多挣点工分,正常年份,维持一家五口人生活费用没问题。再一个是劳动时间自己安排。机动性大。下雨下雪天别人干呆着,我们可以多铡些草,好天再找点活干,这样可以多挣些工分。早晚两头铡草,白天也可以干些自己家的活计。另外,每天还补助二斤成晶粮,也可以贴补家里人吃得一    经过半个多月的强制锻炼,我终于适应了这个工种。我还学会了磨大铡刀。磨刀不怕累,铡草不挨累。我把刀刃磨得风快,按刀就轻松脆快多了。到了四月份,我和老李猛铡一天的草,就能够喂三天的。我和老李一聋一瞎,配合默契,十得蛮米劲儿。
第二十七回 何队长一心为集体 保耕畜卸任当马倌
    由于连年发生全国性自然灾害,加之老修逼债,我国经济进入三年困难时期。物资奇缺。买什么都要凭证儿。就连买火柴肥皂也要凭证。粮食就更紧张了。人均口良供应标准降至每天不足4两。吃不饱,大食堂就搞来了过去作猪饲料的糖渣子。炊事员把糖渣子洗净,少许拌点盐和玉米面儿,再攥成闭儿蒸熟了吃。这东西口感不错,但没什么营养,只能把肚皮撑起来。这东西特不好消化,吃了涨肚子。
    我是早午晚三顿每顿吃四个糖渣子团儿,喝一碗能查出儿个米粒的稀粥,一碗粥一两粮票,糖渣子团儿是代食品,不要粮票。铡草补助的:二斤成品粮,早午两顿饭各领四片(一斤)玉
米面儿发糕。拿到家给父亲利小弟小妹吃。那时的玉米面发糕又好看、又好吃,金黄金黄、唢香喷香。一出锅,老远儿都能闻到香味儿。可是我只能尝尝散落下来的渣。不舍得咬一口!
    我把四块发糕拿到家,爸爸、双龙、双风、小刚子子每人一块。别看小刚子人儿小,。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一转眼就吃没了。小妹双风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不舍得吃。五岁的小刚子弟弟把自己那份吃没了以后,小眼睛盯盯的瞅着姐姐手中的发糕。口中念念有词:姐呀,我看你也不愿吃,我可愿吃了,掰一块给小弟吧,行不行啊?"七岁的姐姐笑了笑,心疼小弟弟,就把手中的发糕掰了一大半给小刚子。这回小刚子也学着姐姐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细细的品味了。
    双风瞪着祈盼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大哥,咱家什么时候能管饱儿吃上一顿大发糕?我鼻子一酸,心疼的抱起小妹妹:很快!哥哥这就上山开荒种地,等到秋天一一不!不用到秋天!现在是四月,再住四个月,咱们家一定能吃上饱饭!
    我在食堂吃饭,家里四口人,每月领成品粮近1 00斤,挖些野菜做粥,加上我每天从食堂领回来的二斤发糕,还能勉强渡日。
    为了渡荒,上级号召学习南泥湾精神,利用四旁(即村旁、路旁、林旁、河旁)开荒种地。口号是: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
    2l岁的我,干的是铡草重体力活儿,吃的是糖渣子团儿,到了四月初,我要早晚铡草供上牲口吃,白天又要抢着上山估地歼荒。过度的重体力劳动和极度的缺乏营养,使我的体质越来越虚弱。从脚脖子开始浮肿,逐渐蔓延到全身。特别是头部和脸肿的老大,耳朵肿的锃亮。
孙广城爷爷见我浑身浮肿,给端来一大瓢黄豆。他叫我把黄豆泡好,像做豆腐那样上磨推成泊子,用豆腐包,将豆汁挤出来,加非菜根煮开锅。每天喝三次,每次喝一大碗儿。他老人家说:这个方子专治浮肿"。还说:孩子,你这病是连饿带累得的。喝三天就好了。以后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干活也要抻悠着点儿。
我照办。喝了二天韭菜根儿煮豆浆,果然全身消肿了。脸、耳朵及全身,退了一层皮!
    后来孙爷爷还告诉我:生产队垛饲草的草栏子里,碎豆秸里有小少黄豆粒,可以在早晚两头进去捡点,铡草有这个方便条件。半时每天吃点生豆粒儿,也能防治浮肿。"
    人饿急眼了啥事儿都能干出来。我和李树成两人,利用铡草成天在马号转悠的条件,趁饲养员睡觉或回家的机会,偷吃喂牲U的豆饼。我眼神差耳朵好使,李树成耳朵聋但眼睛好使。两个残疾人联手作案"。我们讲好:每天每人只偷吃三小片。这样,饲养员也看不出东西少了有人偷。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不能管饱儿,但身体却壮了不少。铡草也有劲儿多了。    .
    为了解决肚子"的问题,老实厚道的饲养员老隋也偷着往家拿饲料。小会说话在哑吧畜牲眼瞅着口粮"被盗,干吃亏说小出。春耕在即,牛翻毛、马垂鬃,不少役畜瘦得像排骨队,来
风儿都能吹倒。这将直接威胁着春耕生产。何队长紧急召开队委会,上动把队长职务让给别的同志,同时撤掉了现在的饲养员,由他走马上任当马倌儿
    伺姐夫这老东西上任"后,义奸义抠、滴水不漏。他当上马倌儿后,成宿小睡觉,少喂勤添,尽量把牲口的肚子吃鼓起来。对我们铡草的也提出质量标准。硬指标是寸草三刀。一寸长要铡三刀。他说:寸草三刀,牲口上膘。如果草铡长了就扣工分和补助粮。
    早晨他把牲口喂饱饮好之后,到库里把豆饼如数领出来,马上放在炉盖子上烤,并切成薄片,放在大缸里泡。他特意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儿,把洗脚水倒进泡豆饼的大缸里。有时尿点尿泡豆饼。美其名日加点好汉盐,牲口吃的欢。"我们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他是防着我们偷嘴!
    你也别说,他这损招还真灵。从他当马倌以后,谁也不再偷吃马料、剥削耕畜的口J粮"了。
到了春耕时节,我们队的牛马耕畜,个个膘肥体壮、毛管闪光,精神抖擞、叫声洪亮。这就为迎接奋耕生产提供了畜力保障。
大家背地说:我们的老队长别看抠点、对社员严点,但他那种对工作一丝不苟,办事情大公无私的劲头儿,咱们可不能不服气。
    第二十八回下决心兑现一顿饭拼命干开荒十六亩
    为了摆脱饥饿和贫困,兑现我对妹妹真正吃上一顿饱饭的承诺,我勒紧腰带,早晚两头铡草,白天拖着极度虚弱而沉重的身体,扛着开荒用的大片镐利铁耙子,到箭头山根(兴开村南三华里)的小河边垦荒。我选择的地场子土质肥沃疏松,地势平坦,抗旱耐涝,总面约有一垧多地。就是大臣人牛石太大太多。正因为如此,这块荒地才无人问津。对付卧牛石我白有我的办法。那就是:小一点的石头能搬走的用小推车搬到地边;大的搬不动,在就近挖大坑,用撬棍把石头撬进坑里,上面埋够一犁多深的熟土就行。这项大工程,我不问断的苦干了一个多月。饿迷糊了歇一会儿,采点野菜充饥;累了就躺在一块一平板状的大队牛石上直直腰。有一次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忽被什么东西咬醒,解歼怀一看,全是一公分长的大蚂蚁。我急忙跑到地头河边的小树木里,把上衣和裤子全脱下来,用劲在树杆上甩打。把蚂蚁甩净再穿上。被大蚂蚁叮咬的地方,肿起了_个连一个的大包又痒又疼,令人难耐。
    我就是这样咬紧牙关、忍饥耐饿、挑战极限、坚持到底。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开垦了十几亩荒地。当我坐在地头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时候,感到无际的苍天是那么湛蓝!高高的山岭是那么翠绿!潺潺的小河流水是那么清澈!再展视一眼自己亲手开垦的这片处女地,黑油油、平展展、孕生机、散芳香,怎么看也看不够,心情爽极了!
到了五月上旬,我父亲的身体恢复得硬朗多了!他老人家也来助战帮我点籽、培埯,爷俩共同努力,不误农时的播种了1O市玉米、5亩大豆,剩下的l亩多地栽上了黄烟。
尽管六O年的年成不太好,到了秋天看,我们的庄稼长的还算不错。1 O亩地玉米收了4O0O多斤,5亩地大豆收入l000多斤,还晒了2OO多斤黄烟。
    九月初,我提前掰了些玉米  晒干脱粒磨面,使全家人吃上了金灿灿、香喷喷的大饼子。菜是自产的豆角炖土豆块。这顿饭圆了小妹儿双凤饱吃一顿大饼子的梦。也是我一生中全家吃得最香、记忆最深的一顿饭。   
    这一年生产队虽然歉收,每lO分工才核O.42元,我这一年共挣了4000多分。把口粮和其它物品全部领了回来还富富有余。六O年全国性自然灾害严重。城乡百姓的口粮标准一降再降。乡下农民家多少还都搞了些小开荒。产出些粮食,掺些糠麸野菜将就糊口,城里就指着那点有数的供应粮,根本就吃不饱。秋天,城里男女老少纷纷下乡,成帮结队的到地里捡豆粒、谷穗,萝卜缨子、白菜帮子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哪怕烂的、发霉的也不嫌弃。有点家底儿的变卖手表、缝纽机、收音机、毛衣、呢子大衣等物晶,或直接以物换吃的。食为天嘛!顾命要紧。
    我家用卖黄烟的钱买了邻居老叶家的两间草房。屋里用白灰粉刷一新,窗户上义安上了玻璃,屋里利利索索、敝敞亮亮。又用12斤黄烟换了一台宇宙牌收音机。晚上劳做一天回到家,听听收音机,关心一下国际国内的形势利听听文艺节目,一家人其乐融融。父亲早晨起米,高兴了还喊上一嗓子京剧: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
第二十九回小柳兵巧辩说歪理老父亲劝子莫岐贫
1961年4月的的一个早晨,我正在家读新买的小说《林海雪原》。6岁的小刚子弟弟急匆匆的跑进屋:大哥大哥!有人存咱家东头刨地!”
    我放下书本,走出家门往东山根一看,一个小姑娘存离我家房屋不到20米的山坡上刨地开荒。我和谒的说:喂!小姑娘,请不要存我们这儿刨地! ”   
    你们这儿?你们家跑马占山啦?!这里怎么没有马蹄印儿啊? ”
我小许你在俺家园子边刨荒!我被这小丫头尖刁的答话激怒
了!“就刨就刨!怎么的?!这是国家的土地,不是你们家的!你铁路警察….管不着这一段!”看来这小丫头很不好对付。
 “国家的土地?!我家炕头儿也是国家的土地,你来刨吧!”
“你家炕头不长庄稼,要能长庄稼我就刨!怎么的?!"
正在僵持不下,我父亲走过来了。他对那泼丫头温和的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这个村的住户吗?”
 “大伯,我叫柳兵。柳树的柳、工农兵的兵。是刚从大恒山矿下放到兴开村的。"接着她还可怜兮兮的讲述了她家境的艰难。
 “孩子,你们家是投奔谁来兴开村的?”
 “纪玉才。”
 “纪玉才是我的好兄弟。姑娘别着急,我帮你选块地场子。你刨那块地坡度陡,土层薄。你看,别说长庄稼,连草都没长起来。”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我家园子北边,“你看,那块地方蒿草长得一人高,地有劲。在那儿刨荒。”说着叫我回家拿镰刀,帮她割地场子。我憋着一肚子气,但也得服从父亲的命令。拿来镰刀,在我父亲指定的地点割了大约3分地的地场子。
这天晚上吃完饭,父亲把我好一顿训。
    “连龙啊,咱家搬到兴开村,在困难的时候,多少素不相识的乡亲们无私的帮助了我们,这才有了今天的日子。现在我们刚刚爬出了“穷坑"。咱们可不能扔下要饭棍就打花子呀!
    “来刨荒的那个姑娘才l 6岁,小小年纪为了一家人吃饭,不怕辛苦,开荒种地,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她又是你纪叔叔的亲属,小看僧面看佛面!我不许你岐视她。能帮的要尽量帮帮她。”
    父亲的话入情在理。我只好诺诺照办。
    从此以后,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泼丫头,常常来麻烦我。看见蛇了,她一惊一炸地喊:“房哥!房哥!”刨地镐头掉头了也喊“房哥!
房哥! ”
    那时,我每次到恒LLI卖黄烟,都要到新华书店浏览一番。当时畅销的《烈火金刚》、《红日》、《野火春风斗古城》、《林海雪原》等
小说,差不多都叫我买齐了。趁着队里没什么活儿,每天清早我铡完了草,就回家看书。当我正专心致志读书时,最烦有人打‘扰。大哥看书时,可不能去捣蛋。这一点,连我最疼爱的小弟弟刚子都懂。
    可是她语气亲切温柔,彬彬有礼,我怎好意思冷脸相待?后来慢慢儿熟悉了。她就经常来我家串门儿。向我借书看,交流读书心得。有时见我弟弟妹妹衣服破了,随手缝缝补补,我有时也帮她搂搂荏子、培培垄。    .
    日子久了,我们之间无话不说。
    原来她家住在北京。父亲柳煜是傅作义将军的部下。公开身份是H语翻译官,实际是中共安插的地下工作者。解放前夕,柳兵母亲突然得知丈夫被国民党特务抓捕并枪杀。急忙带着孩子逃出北京,投奔大连金县她婆婆家。结果扑了个空。婆婆家也闻讯搬家躲到别处玄了。只好转道奔鸡西市大恒山矿的亲属,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她带的钱已花光了。万般无奈、在大恒山矿与姓赵的一个老头组织了家庭,拉扯孩子过日子,并又生了几个孩子。
    实际上柳煜并没有牺牲。他被党组秘密营救越狱,加入了解放军行列。全国解放后,柳煜从部队转业、回家一看,人去楼空。打听邻居才知道,妻子领着孩子们奔大连去了。赶到大连金县,又得知她们娘儿儿个到黑龙江鸡西了。他又找到鸡西市大恒山矿。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好容易找剑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令人遗憾的是,这时老婆孩子已属赵家。他痛哭一场,.存当地办了离婚手续,孤身一人凄凄凉凉回了北京。
    柳兵的继父老赵头,后米一直在大恒山矿当仓库保管员。他为人厚道、工作认真,日子过得还算平和。柳兵和哥哥柳军都上了学,已读到中学。
    60年在矿山支援农村办电运动中,老乡给她家送了半拉猪肉瓣子,还有200斤大米。后米被查处,判刑八年。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柳兵和哥哥/不得不退学,一家人随母亲下放到农村。当时我们兴开村支部书记纪玉才是柳兵家的亲属,因此落户兴开村。
   我父亲见柳兵姑娘聪明 懂事,勤劳手巧,又见我和柳兵情投意和,就找纪玉才叔叔提媒,想把柳姑娘娶过来当儿媳妇。
    柳兵的母亲说:小兵已经定婚了。原来在她们家来兴开村落广,时,就与现任大队书记汪进文约定,落户后将大女儿柳兵许给汪书记的四弟江进全。此人是兴开村有名的浪荡公子。他依仗其兄是大,队支部_书记,挣俏皮分儿,干轻巧活儿。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柳兵半拉眼没瞧起他,见了他就不烦别人。但那个时代的青年,哪有现存开放!母命不可违。终十被迫与之结婚。因此引发和演绎出一幕幕人生悲喜剧。这是后话。   
           第三十回躲饥寒二叔来兴开不听劝一锅搅马勺
    1 96 1年,又是一个全国性歉收年。刚进入冬季,黑市粮价玉米每斤涨到3元钱,大豆每斤涨到4元钱。我家有一垧多地小开荒,因此家中有一部分余粮。父亲要卖掉2000斤玉米,可收入6 0()0元。打算62年盖新房子和给我操办婚事。因为我小姑早已在山东物色了一个女孩子,名叫毕妍。在山东等了三年了,小姑多次来信催办。
    这时,突然接到二叔房竹源从虎林寄来的一封长信。
    信中说:58年二叔一人来到虎林8 58农场支边垦荒。59年奶奶去世(奶奶去世的信息小姑早已来信告知,不知为何,二叔却时隔2年后才告诉我们)。60年金国和他继母也到了虎林。住的是“干打垒"的房子。冬天这里寒冷异常,滴水成冰。最低温度达“零"下42度。现在劳动力口粮标准每天仅5两,非劳力3两。成天吃冻萝卜、白菜帮子活命。住些日子白菜帮子、冻萝卜也吃不上了。请大哥和大侄子想法救命吧!
    信是二叔亲笔写的。又凄凉,又紧迫!
    “快回信!叫你二叔家马上过来!”父亲听说自己的弟弟一家挨饿受冻,心急如焚!
    我劝爸爸:“你老人家先别着急。王震将军带领10万官兵屯边垦荒,总不会让他的部下饿肚子干活。1 O万官兵都能坚持,唯独就能饿着咱们家的人?这样吧!我马上去虎林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如果真的象信中说的那样,我马上叫二叔一家搬过来。咱家原定卖粮食、盖房子、办婚事的计划全部取消。如果实际情况不像信中说的那么严重,二叔最好别搬家。口粮有缺口,我们支援一部份补上就可以了。现在二叔一家是农场职工户,将来退休了有劳保待遇。如果现在把户口迁到兴开村,变成农村户口,以后会后悔的。”
   “好啦好啦,就算你说的在理,这次就依从你!"父亲的心情写存脸上。他老人家对我的意见显然小太满意。 
    当天晚上,我除了路费,格外还带了200元钱,50斤全省粮票(是我从牡坩江带回来的),还扛了80斤大碴字。奔虎林找二叔。
    一路上我火车倒卡车,车再换马车,折腾了一宿。第二天上午1 0点多才到二叔家。这一夜,可把我冻蒙了!
    到了二叔家住的干打垒瓦房,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特别冷。炕是热的,炕里边的行李卷上却挂了一层霜。到碗架柜拿饭碗吃饭,一摞碗都冻到一起了。须要用热水烫开使用。因为二叔二婶从山东刚米东北,缺少御寒经验,窗户缝没有用纸条封,门缝也没有堵。数九寒天,外边刮大风,屋里刮小风。整个屋子里像个“五风楼。”
    我进二叔家门,只有二婶儿一一个人在家。中午ll点多钟,先是金国弟放学回来了。他穿的很单薄。小脸冻得煞白,嘴唇冻的黑紫。看起米他确实是饿了,进门也不言语,忙着在炉子旁边烤冻萝卜片吃。不一会儿。二叔也回家来了。他和我打了个招呼之后,忙走进罩屋,把藏在大衣兜里的黄豆,倒进木箱里。然后出来对我笑了笑,“看场院有点外落儿,捡了点豆粒……
    “有条件就利用,不就是为了少挨点饿嘛!"我不以为然的说。“我在队里铡草,也在碎豆秸里捡点豆粒。"我知道二叔是个爱小便宜的人。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搞点儿小动作才怪哩!   
    
    不知二_婶舍不得吃,还是有意叫我体验一下“虎林的生活",我带来的苞米碴子二婶没有做。午饭就是一大掰绿豆,熬了半锅“绿豆粥”,再就是在炉盖子上烙的型似面包的冻萝卜。这“绿豆粥”是“水多鱼少”。我盛了一碗“绿豆粥",多说有二、三十粒绿豆一一全是汤。又强吃了一片烤“面包”(冻萝卜)。
    二叔见我没吃“饱",又在炉盖子上炒了一些黄豆粒,我吃了两把,好香!   
   
    “吃”过午饭,我和二叔商量去鸡西的的事儿。二叔说:“虎林这地方太冷了。真是滴水成冰。我好在还有军大衣,你二婶和你金国弟棉衣单薄,冻的没有抗儿。吃的更不用说,分那点粮不够塞牙缝的。如果不是从场院鼓捣点粮食回来,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我说:二叔你现在是农场职工,老了,国家有养老待遇,金国弟读完书也有工作干。将来国家实现农业机械化,农场肯定大有发展。困难是暂时的,口粮不够吃,我可以送些粮食来。你现在到鸡西农村落户,以后你会后悔的!
    “哼!等到国家有待遇那一天,我们早就饿死了。连龙,你就说吧!你同不同意我们家搬你那里去?”
    听二叔的话音,他是铁了心要到鸡西落户。如果我不顺着他老人家,以后向我父亲奏上一本,我吃不了得兜着走。按我父亲对弟弟的心情,最后肯定还得让我二叔搬到鸡西!想到这里,我笑了笑,“我怎么会不同意呢?这不是正在和你老商量吗!?"二叔一家搬到了鸡西。母亲在世时常说:亲戚远来香,间壁邻居高打墙。我向父亲建议:把我家马架房的租户撵走,借给二叔家住。不收房租。二叔家所需粮食和日用品全部由我们家供应。只记个数,二叔以后有了就还,没有就拉倒。
    父亲一白个不同意。“我和你二叔是亲兄奶弟,为什么一家人偏要烧两把火!你这不是算小账、给我们老哥儿俩掰生吗!”
    父亲真是冤枉了我。我不同意和二叔家一个锅搅马勺,是怕他老哥儿俩一个心直口快脾气暴,一个爱小便宜心眼小,日子久了,必生矛盾,最后不欢而散。
           第三十一回打馋狗双龙惹祸秧护野犬二婶下狠手
    结果,不幸被我料中了。我怕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家的两间房子,外屋是厨房,罩屋是东北式的对面炕。二叔一家三 口人住北炕,我兄妹三人和父亲挤在南炕。开始倒挺热闹。每灭晚饭后,屋里暖烘烘,大家昕父亲和二叔老哥俩儿讲闯上海滩利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本书的许多故事情节,均取材于那时所闻。应该说,这一阶段,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但二婶这个人很特性。初来乍到时表现尚可以,过一一阶段时间就渐渐暴露出她的本来面目。她本是一位勤劳节俭的家庭妇女,而存我们家,她大概觉得东西不是自己的,扔了小心疼,不是白己辛勤劳动得米的果实,不珍惜。全然忘了在虎林吃烙冻萝卜、喝绿豆汤的苦日子,金黄的苞米面儿大饼子吃腻烦了,天天用可油炸着吃,反正家里有一大缸豆油,可劲儿糟吧!这还不算,她每顿饭做的多,吃的少,剩下饭菜就喂前屋邻居老姚家的那条大黄狗。把狗喂得膘满肉肥,那畜牲吃惯瘾儿了,总跑剑我家。见了我二婶就摆尾巴,十分亲近。   
    有一天,我二弟双龙发现这条黄狗偷吃厨房的东西,拿条棍子就打它,二婶听剑狗叫声,使大声喝斥:“双龙,你这小子手那么狠!
   
    一个哑巴畜牲你打它做什么”双龙不服气:“这是我们家,你管不着!”二婶一听,火冒三丈。拿起柴火棒子就撵着打。双龙跌倒在地,她还不住手的打‘。这时我父亲碰上了,又打了双龙一顿。.双龙弟鼻涕一把泪一把,扒在地上一面哭、一面喊:“妈妈呀!你要是活着,我怎么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呀!”
    父亲虽然打骂我二弟,心里也知道双龙的委曲,也疼自己的儿子。特别是双龙哭妈妈的那句话,刺疼了父亲的心。使我年近花甲的老父亲落下了凄凉的眼泪。     
    
    第二天,父亲与二叔经过商量,让二叔一家三口马上搬出去。暂住进我们家原先的马架房里。粮食利烧柴由我家免费供应。
    事后知道,二叔来的时候就.留了心眼儿。他把在虎林的400多斤存粮,全部卖了高价。他剑鸡西后,用这笔钱买了本村宋元春带青曲的4商多地小开荒。1 962年,我帮二叔家把户口利粮食火系从虎林转剑柳毛乡。二叔用卖高价粮的钱领回了补发的1 000多斤古巴苞米。我父亲高兴之余,开玩笑地对我二叔说:“老两,这古巴进口苞米给我一袋儿吧!’’二叔一听大惊:“不行不行!这是我们家的口粮份,不能动,不能动!”   
    二叔一家三口人在我家住了一年多。他们家这一年吃喝丰足,而我们家付,L14了2000斤粮食的代价。按当时价格每斤3元计算,酱菜油盐不算,吃粮一项,我家就付出6000余元,使我家盖房子的计划泡了汤!再想实现原来的计划,只有归零“从头越。”
    二婶还对亲友和邻居散布:我们本来是农场的职工户,就是房竹源顺着他哥家那帮没娘的孩子,才来剑兴开这个鬼地方。一年多来,一天三顿的伺候他们老老小小。未了儿好心赚了个驴肝肺!
    二弟双龙自从被二婶追打跌倒把脚脖子崴了以后,‘始终是颠起脚根儿走路。开始没引起大家注意,再加上我可怜的小弟弟太疲沓了,就这样一瘸一拐的坚持上学。后来还是培秀大姐发现了。她告诉我,二弟的脚脖子错环儿了,得赶紧找人给端上。不然时间长了
就残废了。  
    我急忙领着二弟找本村专会端捏错环儿的姜婶。姜婶儿给双龙弟端捏了半天,累了一身汗,也没能使骨节复位。她老人家说:“连龙啊,你弟弟的脚脖子伤的太重,拖的时间又太长,我治不了。你赶紧领你弟弟到鸡西,找四旅社斜对门宋大夫。他兴许能给治好。他要治不好,就得上医院开刀。”
    第二天一早,我叫双风妹妹在学校给他二哥请了假。和我的朋友牛吉林两人轮班背着11岁的双龙弟到柳毛火车站搭乘货车剑西鸡西。然后剑鸡西市里,找到了宋大夫家。
    宋大夫答应给治。他告诉我:须在四旅社先住下。凶我二弟的脚脖子严重火节脱臼,拖的时间义太长,骨节内已生肉芽。复位后须敷约换约,全少须住五灭。我叫牛吉林剑四旅社订了房间。
    下午两点,对二弟的治疗开始了。   
    宋大夫叫我把双龙仰臥人平放在一张结实的木床上。接着上来四个彪形大汉。将我弟双龙死死的摁住。宋大夫双手紧握错环儿的脚很轻地拉。痛的我二弟凄历哭叫,还骂了人。我忙向人道歉。只听得“嘎崩"一一声,宋大夫说:“小伙子别骂了,脱臼的骨节复位了!”接着他给包了几层纱布义用竹条固定,敷上一种黄色的、气味儿很难闻的药膏。最后用纱布利绷带包严。这时二弟的脚一点也不敢动弹,更不敢着地儿。一连几天大小便、换药、吃饭,都须我和牛吉林背着或抱着行动。曾记得:当时天气异常闷热、双龙弟因服药和伤处包扎用药更热得他难熬。成宿叫唤。我和牛吉林轮班儿用一块纸壳子当扇儿,成宿给小弟扇风,一直到他睡着才停下。
    宋大夫的医术很高。治疗效果不错,第五天,果真我们就要“出院”了。
    就是存最后的一天晚上,折腾这儿天,今天不疼了,二弟稳稳的睡了一宿。我和牛吉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沉沉的睡了一宿。
    早上起米一看,糟了!小弟脚上的药膏把被褥抹得一片一片,污黄,史糟糕的是二弟还在床上尿了一泡尿,褥子湿了一大片。
    我半点没有责怪弟弟。只是和牛吉林商量怎么办?牛说:“咱们赶紧离丌这里,小然旅店的人知道了,准得罚款!我马上把所有的东西带走,你还是背着双龙假装还去换药。出门直奔火车站。鞋底抹油了开溜!”
    当时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但我兜里只剩下回柳毛的车票钱了,也只好这么办了。
    事后,我专程带了钱,来四旅社道歉。旅社没要我的钱。只是说那被单儿上不知抹上了什么,味儿可大了,怎么洗也洗不净。时隔40年以后的今天,父亲和二叔两位老人都过世了,我回忆起他们老哥儿俩的火系史,小得小肃然起敬。特别是父亲那种对小弟火爱体贴、仁怂、宽容、豁朗大气的老大哥彤象,仗我这个当儿子的由衷佩服。当年二叔从虎林搬到鸡西时,二十多岁的我,显得是那样白私狭隘、幼稚短见。更令我服气的是,像父亲这样点火就着的暴烈脾气,和自己胞弟之间不论发生了什么问题,从未见过他老哥儿俩红过脸、分过心。儿弟关系自始至终总是那样亲密和谐。这真是奇迹!也是我这一代当老大哥的应该学习的。
第三十二回曹志新戏说藏婚配项好人巧舌博笑声
清平乐·铡草
寸草三刀,
没料也上膘。
人欢马啸庄稼好,
乐此挥汗弯腰。
忽闻牛嗥人唤,
老曹赶犊入圈。
放下铡刀歇气,
侃侃藏胞婚恋。
    这首词是我于1 962年和李树成铡草期间写的。这里不但流露出我对自己工作的热爱和劳动后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同时又提及了本书的重要角色、我的真执朋友老曹。
    老曹伺许人?他和我是怎样相识的?这还要从头说起。
    我和李聋子在一起铡草二年多,两人既和手又和心。他为人忠厚。因为耳朵聋,“是聋三分傻,”他虽然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可是一些年轻小伙子也不尊敬他,甚至耍戏他,拿他开心。我们兴开有名的滑稽大王项好人,每当与他见面总是转着弯和他骂着玩。“李聋子!你兄弟媳妇又上公社告你了,说你又上她炕了!”后来时间长了,李聋子只要见着项好人对他笑着嘎吧嘴儿,他就憨笑着裂裂嘴,“你小子又骂我……”惹得大家一阵轰笑。
    我发小生就同情弱者。最反对拿老实人的憨厚或残疾人的生理.缺陷歼心。与李树成相处二年多,从来没有要戏和取笑他。所以他视我为至近和知己。心里有什么憋屈事,都向我倾诉。‘可惜他耳朵太背,只能他说我听,我说他听就困难了。我使大劲喊,他才能勉强听见,两人语言沟通十分困难。我每天大部分时间和他在一起,日子久了,感到十分寂寞。
    幸好,这时天上掉下个曹志新,使我得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说话唠嗑的伴儿。   
    此时此君40多岁。四方额头、大饼子脸儿,眉梢直插鬓角、大眼睛烔炯有神。说一口流利的“南蛮子普通话。”他管星星叫“新新",管绳子叫“伸子"。别看他剑了兴开村就跟大牛打交道。常常是一身牛屎两腿泥,他可大有米头。
    他是淅江省抗州市萧山人。生十1 927年。1 949年在国民党军队某部任班长。因不满国民党的腐败黑暗,带领全班弟兄起义加入了解放军行列。后米在解放军某部任排长。1 950年1 0月1 9日抗美援朝跨过鸭绿江。五次战役他参加了四次。此君一是机敏、二是命大。除了美国鬼子的炮弹炸飞的冻土块落下来,在他脑壳上砸了一个瘪儿,  一没挂花、二没光荣,一直坚持到五四年刚回国。
    回国后,转业剑齐齐哈尔发电厂,在工会工作。他文武双全。存部队里他是神枪手,到工会工作义是硬笔杆子。他是《电业工人报》的特约通讯员,常在该报发表文章。对电业工作提出过小少肯有益的意见利建议。但此人心直口快,不会圆滑、变通那一套。一是一、二是二,措辞辛辣,下笔不留情面。因此电厂某些领导表面上表扬他,内心恨他“家丑外扬。"只是抓不住把柄整他就是了。而他自己却毫无觉察。
 1 9 5 7年反右斗争暴发了,整治老曹的机会来了!
    发电厂书记张玉书多次找老曹谈话“引蛇出涮。”他夸老曹敢说敢当,坚持原则。鼓励老曹在“打鸣大放”运动叫中积极带头,帮党整风。         
  刚过“而立”之年、血气方刚的曹志新,哪里晓得这是人家布下的陷阱!他积极响应领导的号号召,丌动脑筋,连夜赶写了七、八篇文章,老谋深算的张玉书如获至宝。这回可是是自投罗网!可怜这位当年的“最可爱的人”,美国佬的火炮没有轰垮他,这刚却踩上了自己人布下地雷!   
     
    从此,老曹关进了劳动教养所长达四年之久。可是他的档案材料阅过来、审过去,无罪可定。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没有任何结论,下放到农村。“下凡”到我们柳毛公社。因为老曹有位亲属家住兴开大队叫刘长才的,存公社会计辅导站工作,这才在兴开村落户。
    老曹剑兴开后,大队领导安排他放牛。老何姐夫喂马、我和李聋子铡草、还有赶马车、牛车的老板子,我们这帮社员在一起休息唠嗑儿的机会多。因为老曹很健谈,他当年随部队作战走过的地方多、见闻多,侃火大山的材料也多。从白山黑水到天涯海角,从海南岛到麟高原,什么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各地的奇山异水、历史传说、风土人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保管叫大伙儿听了过瘾。
    每当到了抽烟歇气儿时,人伙儿都要请老曹来一段。    
    有一次歇气儿时,项好人又引逗老曹讲故事。便问:“老曹哇,你到过西藏,那里的大姑娘都像电影上那么好看吗?”老曹说,‘‘电影上都是挑的演员,  西藏的女人并不都像电影上那么漂亮。有影上那么漂亮。有的大奔儿楞、高颧骨,长得特丑。斛放前,藏民贫困落后,也不知道,将卫生。有的地区因为缺水,几个月都不洗脸不洗手女人做糌粑,用手将炒好的青稞粉、杂粮粉玉奶油混拌、搓团儿,就把黑手“洗成,,了白手,手上的污垢,都泡净了。我们到了西藏,藏民热情的请我们吃糌粑,我们本米吃的挺香,而后来发现女也们做糌粑,就感到恶心了。项好人笑道:像这样义丑又脏的女人谁要哇!?老苗儿一摆手:谁要?你捞得着吗!就是这样的女人,在西藏两个男人才娶一个!项好人一听来了神儿:“老曹你尽瞎编!两个男人娶一个媳妇不碰车吗?要碰车那岂小就打乱套了?!”
    老曹笑了笑,把手一挥:没事儿!人家有规矩。以毡靴为暗号。哥哥进帐棚里去了,把毡靴脱下来,摆放在在门口。弟弟见门口有毡靴,就回避小进帐棚,弟弟如果先进帐篷了,也照例是把毡靴脱米放帐篷门口。哥哥见门口儿有弟弟的毡靴,也自觉回避。
    调皮的项好人抚掌大笑:“哎哟哟哟,这回我可明白了!前天我上你们家,老曹你没存家。看见你的弟弟曹天晴把鞋子脱下来摆放在他嫂子的房门口。原米这是个暗号啊!”
    大家哈哈大笑。
    要说项好人这小子,名曰“像好人”。实在算不上“好人”。但他也不是是坏人。他依仗肚里有几滴墨水,俏皮嗑多,斗嘴总占上风。别看他办事、干活都挺滑,但他灵牙利齿好说好笑,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有一天,副队长孙文清(孙广城爷爷的儿子)领着社员铲玉米头遍地带问苗。为了保证质革加快进度,便叫铲地麻利快、肚里故事多的曹维新打头。白己排在尾尾儿检查质量。他乐呵呵的喊着老曹的绰号:“曹帮子!今天还是你打头,给你个光荣任务。一是不但要铲得好,还要铲得快;二是要给大伙儿讲精彩的故事。”他一面倦旱烟,一面说:“看这烟沫又返潮了,可能这两天又要下雨,大家哈哈腰,今天把这块地的玉米包园儿了,头遍地就全部结束了。拿下头遍地收成就保一半儿了!"抽完煳他使站起米:“大家排垄!开铲了!”
   
    别看老曹是当兵的出身,  下放到兴开只当过“放牛郎”,没下地跟大帮干过几次活儿,但他存部队里经常领着战士帮老乡们干活儿。论铲地,他不但能铲,还会两撇子,左右丌弓。铲的义快义好。长“慧眼识英雄,偏让这位“老右”打头当“无衔队头当“无衔队长。”
    老曹搭上袭一溜烟儿就窜剑了前边去了。他一边铲地,一边讲故事、奇闻、笑话等。大家奔着听他白话,不知不觉就加快了动作,一转眼儿就看到地头了。大家活计干得又快又不觉累。
    项好人奔着听老曹讲故事和斗嘴皮子玩儿,特意挨着老曹、紧追不舍。但铲的毛糟,质量太差.孙队长在后尾儿压轴子检查质量:。发现项好人铲的火毛了!故意大声喝斥:“曹帮子!你光图快、瞎白话!大家都米看!这地铲的啥玩意!苗子有护腚毛还不说,这铲掉的茁予也太多了!得扣分儿!”    
    老曹一听忙拎着锄头捋着雄找回来。“不对,孙队长你眼睛串稀了!这根袭是像好人干的!”    
    说着他回头就喊:“像好人!孙猴予还赖我!看你铲的啥玩意儿!”老曹是个干啥都认真的人。加之心直口快,见项好人干活人糊弄,不由得无名火起,他笑里藏怒的说:老项你这根袭,不但护腚毛多,光是我走回来这一咕噜就铲掉了20多埯。像你这干法,一天铲掉的苗子造成的减产损火,把你的工分分全扣掉都不够!
    孙队长也笑着说:老曹说的对,铲地要注意铲净草,爱护苗儿。不能光听故事,还要把手中的活计干好哇!
    项好人狡黠的一笑。他接着孙队长的话茬发挥,嬉皮笑脸的说:“可不是嘛!就怨鸡巴曹帮子这小子,讲的故事太精彩了!我听得走了神儿!才不小心把苗铲掉了!就怨曹帮子!"   
    老曹哭笑不得。“像好人你这花腚眼子,就能狡辩:好好好!怨我。我不讲了,好好铲地吧!"
        第三十三回  张广义育烟苗成功  兴开村琥珀香出名
    我们兴丌大队在柳毛公社1 2个大队当中,属于贫困队。这里地处公社西南边缘的老达沟。耕地都在山坡上或山沟里。属纯旱田队。没有菜田和稻田。蔬菜队吃国家供应粮。蔬菜卖现金,比较富裕;水田队可以将大米卖一部分,换成粗粮。每斤可找回一元钱,因此也比较富裕。只有我们兴丌村等儿个纯旱田队没有来钱道儿,最穷。因为我们旱田队即使丰收了,也只能多卖些余粮,政府表彰发奖状。但,当时粗粮国家收购价每斤才几分钱,收入少得可怜。
社员们劳动一年只能分剑一些U粮和饲料。现金极少,油盐酱醋指靠每户限养的4只小鸡下蛋卖钱,每人儿尺布票的布买回来都困难,更别说天灾病热和红白喜事了!  ‘
    一些有头脑的社员,小甘贫凼,潜心啄磨来钱之道,寻觅脱贫之路。张广义就是其中最突出一个。   
    张广义,l 94 1年生。I_l【东临沂人氏。幼年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他和弟弟张广福度日。l 95 6年冬,刚满1 5岁的他,沿路乞讨从l lI东老家来到东北。兴歼村好心的李树彬老两口儿收留了这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张广义从小聪明灵利、勤劳好学,乡亲们都喜欢他。他在李树彬的帮助下,把全屯子的黄牛都集中起米,和一位叫刘晋卿的老者一起上山放牧。
    1957年我们家在平岗种地。心地善良的张广义,对同样是从山东家来东北当“盲流’’的我们家,充满了同情心。他和老刘头把大牛群看得严严实实。特别是l 6岁的张广义,他光着脚丫子放牛。有时怕老牛啃青、快步驱赶,脚板被树茬子扎得鲜血淋淋,叫人心疼。他就这样保护了我们家的序稼。   
    秋天,我父亲多次告诉他二.人:饿了就烧苞米吃。咱自家的,啃点充充饥。可是他俩不但没啃一穗玉米,就连甜杆也没吃过!
    l960年,兴开从柳毛大队分出来,单独成立了兴开大队。年仅20岁的张广义被推举为大队会计、管委会委员。他管的账目笔笔有踪、井井有条,加上他待人谦虚和谒,受到了大队干部社员的一致好评。当年秋,他与安LLI村的民办教师曲桂芳结婚。成立了小家庭。
    l961年夏秋之交,山东老家传米了急信,外祖母病危。他顾不上向大队领导请假,带着生产队刚卖谷草的2 OOO兀钱,登车回山东老家。由千山东家的儿个舅舅都很穷,没钱及时给老人治病,致使老人家的病越来越沉重。张广义想尽办法求医买药进行抢救,历时 一个多月,化掉了500多元,因为误了最佳治疗期,最后老人家还是弃世而去。张广义悲痛不已。为了报答姥姥的抚育之恩,他破例扎了纸牛纸马,把姥姥的丧事办得很排场。一切花销全部由他承担。
临别前、重情义、要面子的张广顺义给儿个舅舅分别留下了一点钱。
    剑底他还是个年轻幼稚的孩子!走剑大连,才想起到山东所花的钱都是公款!回去怎样向大队交待呢?他犯愁了。
    在大连火车站,他结识了一个姓王的同乡。年纪也2O多岁。这位姓王的同乡说:他姑妈在北朝鲜鸭绿江沿住。那里的钢笔、正痛片等物品奇缺。如果在国内买了这些物品,到他姑妈那边去卖,能成倍翻番的挣钱。并『1.说他已干了一把,挣了不少钱。这对正在为钱心急如焚的张J’一川页米说,真是天赐良机。他决定‘‘赌”一把,把花掉的钱挣回来。
    他两人在大连买了一批钢笔、药品等物,乘火车奔月‘东市。然后趁着夜色在鸭绿江沿找到了两根闲置的电线杆子,两人各夹住一根,下水泅渡过江。   
    八月深秋,鸭绿江风高浪急、月黑水凉。一种挣钱的欲望迫使他二人咬紧牙关忍受着这一切,奋力向对岸偷渡。
    还没游到江心,一道雪亮的光柱向他们射来。接着又传来“突、突、突"的马达声。原来是边防军的巡逻艇发现了他们。
    结果,边防军将他二人的“走私"物品悉数没收。并拘留了三天。   
    这一下张广义惨了!腰兜的钱所剩无儿,勉强能对付着回到家。
    剑了家,他一头栽倒在炕上。
    他大病一场。   
    我听说他回来了,病了!急忙去看望他。
    他如实向我讲述了这次回山东的全部经过。这时我二叔已搬到我家住。家务事很闹心,经济上也很窘迫,实在无力相助。但广义已想出了一条解决困难的路子。他对我说,他计划趁上冻前开垦23亩地,明年栽点黄烟,当f1寸好烟叶价格每斤达45元。如果亩产烟叶3OO斤,2亩地的黄烟足以还清欠大队的2000元钱。等病好些,我马上向大队领导讲清情况,承认错误,并作出还款计划。
   张广义就是张广义!跌倒爬起是好汉!
    l961年深秋,他在胡头沟丌垦了三亩地。
    l962年春,他搞到了品质优良、产量极高的黄烟新品种“琥珀香”。为了防I卜这个品种生育期长,到秋后上不来,他在清明节前后就开始汤种催芽,在自家园子里做了苗床,播上了催芽的种子。然后,搭棚,盖上玻璃。他参考烤烟技术手册,经过分苗假植,于五月上旬移栽到大地。经过分苗假植的烟苗栽到地里以后,基本不缓苗,待到直播的烟苗出土时,他移栽的烟苗长出5片叶子了。并且苗均苗壮。   
    经过掐尖打杈、精心管理,到了秋天,张广文栽的2亩地黄烟,叶子又大又厚实,搭架晒干后,色泽金黄,拷上一支吸一口,喷香喷香。他将700多斤黄烟叶按每斤3元钱批发出-k.,一次性还清了欠生产队的钱。   
    以前,农村传统的种烟方法是“踩烟。”即将干籽埯播在垄上。为了接墒,每天清早都要照埯踩一遍,直至出苗为止。非常费工费力,并且免不了出子孙苗,大小参差不齐,产量低、质量差,亩产不过200多斤。因此张广义的黄烟育苗移栽法很快在全大队不推自.广。由于栽黄烟经济效益可观,兴开村社员家家栽烟。.面积最多时达200亩,每亩产烟叶按400斤计算,总产量可达8万斤。每斤按2元计算,全大队黄烟一项,社员总收入可达l 6万元!从此以后,兴开的社员手中的布票再也没有外卖的了,许多大姑娘、小伙子都换上了新装,孩子们上学的服装也焕然一新!
    栽黄烟富了兴开村。也使兴开村的琥珀香黄烟远近驰名。外地许多农民上市场卖烟叶,也都冒充“兴开琥珀香,,.
  怎见得?当年有诗为证: 
   
    兴开琥珀香,厚叶宽又长。
    馥郁沁肺腹,颜色赛金黄。.
   
    待友捲一棵开怀诉衷肠。
    累了抽一袋,疲倦一扫光。  
    小伙抽旱烟,省钱处对象。
    老头抽一袋,提神筋骨壮。
  第五章文革前后
第三十四回  汪进文蹩脚三浑弟  何振英秉公二进言
    一九六一年术,原大队书记纪玉才因年迈多病辞职。接替他的是刚从矿山回来的少壮派党员汪进文同志。 
    汪书记一心在兴开大队干一番事业。他借助在矿山有熟人的有.利条件和此时正开展矿山支援农村办电运动的好机会,通过“走后门",整回来一大批电线、电瓶、.电机、变压器等电气材料。他起早贪晚忙着带领人员架线路、安电缸、建电力碾磨坊‘,使兴开人点上了电灯,用上了“火碾子”、“火磨”推米磨面再也不用出村了。这样就大大改善了兴开人的生活条件。         
    接着,他又请水利部门的技术人员在兴开西河套穆棱河畔进行测最,计划兴修水利,建设旱涝保收田一一开水田100亩。让兴开白姓增加收入,吃上细粮。他还和市蔬菜部门密切联系,使我们兴开大队成为全市土豆、萝卜、胡萝卜等蔬菜生产基地,使兴开大队变成吃国家供应粮的蔬菜队。
    他一心为壮大集体经济,增加社员收入,改善社员生活的努力.受到了广大社员的拥戴和好评。但他的二个弟弟却跟他捣乱唱反调,往他脸上抹黑。
    先说老二汪进武。他原是恒山矿采煤工人。在一次事故中不幸丢掉了半条腿。别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工作起来还是一把好手。.矿领导考虑他为矿山做过贡献,又有文化,能说会道,就安排他做家属工作。这一下他可是如鱼得水。后因为强奸妇女罪蹲了三年劳改,后下放到农村。并混上了领班干活的生产队副队长职务。那时我们农村有个顺口溜:大小是个官儿,强起卖水烟儿;大小是个头儿,强起蹲岗楼儿。公平的说,别看他腿脚不好,在农村干起活米也是把好手。可惜他没把心思用在工作上,而是把劲头使在女人身上。他经常借开玩笑调逗青年妇女。连亲小姨子也不放过。他为了讨好小姨子,在干铲地、割地等上趟子活儿的时候,自己毛毛草草地拼命往前窜,窜到地头后,调头就给他小姨子接垄。.他小姨子有了依靠,铲地慢慢腾腾,落下很远。有时他毛毛愣愣接错了垄,被接垄的女孩儿,心知肚明、脸上笑着说:谢谢汪队长!汪瘸子发现接错了,顾不上许多,掉头再去接他小姨子。项好人抓住这一好“素材”,诗兴大发。第二天早晨上班时、大队门外贴上了一张纸,上写着:    
    汪老二,条半腿儿。    
    干活惦记小姨子儿。    .
    帮着接垄接错了人儿,
    忙伙半天白费劲儿!
    社员们说:卯子工,稀吊松,坐下一个坑,干起一溜风。拉屎撒尿半点钟。当队长的带头糊弄,他领班干活的质量如何可想而知!
    再说老三汪进双。这小子心灵手巧,活计迎人。处人也很实在。就是闻到了酒味迈不开步。他嗜酒如命。用他的话说:只要有酒喝,老婆跟谁睡都没关系,只要别碰倒酒壶就行。因为他是电工,又是仓库保管员,汪书记的弟弟,因此兴开的老百姓都得溜着他。逢年过节,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的,几乎都要请他喝酒。他是请之必来,来之必喝,喝之必醉。由于他是喝惯的瘾儿、‘吃馋的嘴儿,常常是闻着香味不请自来。来了一喝准醉,天王老子惹不起。
    有一次,他到邻村给一户社员改线安电灯。活计不多,干完就喝。一喝喝到天黑,这才想起回家。东道主看他喝成这个样子,怕他路上出事,叫孩子扶他回家。他晃晃悠悠、硬着舌头说:“我、我·…··没一一醉,我……我能自己走……"东道主犟不过他,只好让他在前边走,派人在他后边悄悄的跟着他。只见他趔趔趄趄、东一头、西一头,一下撞在路边停放的拖拉机的链轨板串轴上。‘把他疼的嗷嗷直叫。他坐在地上一面揉腿,一面大骂:“你这个瞎了眼的混蛋!敢和老子作对!挡老子的路!找死!你给我滚开!"
    可是他喊了半天,那物件也没有反应。
    他急了!“你不滚?!我看你滚不滚!"
    说着,他就勇敢的站了起来,哈下腰,用手扳着链轨板,自己喊着号子:“嘿!嘿!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东西还是纹丝不.动。累得他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只好嘟嘟囔囔的松开手,“你这个笨蛋,我大人不见小人怪,不跟你_般见识,你挡道,我绕过去,看你还能怎么着!”    ‘
    好不容易晃到家。因为他家外屋没开灯,他找不到房门儿,里屋亮着灯,他就直奔窗口的亮光儿走。窗外堆了一大堆煤,他也没看着,一头攮在煤堆上。他扒在煤堆上生无名气、发无声火一一因为他怕老婆,怕屋里的老婆听见骂他。便忍气吞声,只在嗓子眼儿里嘟囔:“哼!还把大门堵上了,不让我进屋!你请我也不进!我到相好儿的家去!你可别后悔!"说着一拐弯儿,不知不觉的进了他家的猪圈,这时,他酒劲儿上来了,重重的跌倒在老母猪身边。他右手搂着老母猪打起了呼噜。醉梦中还喃喃自语:这里一一也很一一温馨哟……
    老四汪进全,他排行老末儿。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恶习。他是大队出纳员,本不是“全脱产”干部。每年仅补贴几百分儿。但他又不愿参加集体劳动。因为他受不了那累,吃不了那苦。成天旷工在家呆着,妻子柳兵催他上班干活,他就说要整账。柳兵拿他没法子,就给他烙了几张鸡蛋葱花饼。哄他跟大帮去平岗割草。   
    鬼晓得,他带上了好吃的,溜到河边钓了一天鱼!
    这还不算。当上大队出纳员以后,手中用钱方便。常常瞒着妻子,带着公款找他那帮狗群狐党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子吃喝、耍钱。日子一久,挥霍公款的窟窿越掏越大。怎么办?他白有他的办法。
    这一天,他买了些酒食,来到三哥汪进双家,请他三哥喝酒。他三哥本就是个大酒包,见了酒眉开眼笑。三杯酒入肚,老四笑迷迷的说:“三哥,给我整四百斤粮票吧!"“你要这么多粮票干什么?”“我的现金账出了差头,少了400元钱。我想赶紧弄点粮。票卖了,
把窟窿堵上。最近风声很紧,听说上边要查账。三哥千万帮帮忙!”
    老三汪进双辣汤进肚,慷慨答应。
    汪进双一个仓库保管员,从哪整来这么多粮票呢?
    原来,兴开大队变成全市蔬菜基地之后,国家按人口供应口粮。汪进文书记为了让社员口粮多一点,多报了1 OO多口人。而他的弟弟和有关人员把这冒领的口粮换成了粮票。那时粮票黑市价格一元钱一斤。这便给他们贪污造成了可乘之机。
    汪书记整天为集体事业奔波忙碌,对这些事毫无觉察。因为这些问题都发生在书记弟弟身上;所以虽然有人知情,也无人肯向书记耳朵里吹这个风。   
    还是为人正直、对工作负责、对同志负责的老队长,现在马号当饲养员的何振英同志向汪书记正面反映了这些问题。最后,他语重心长的对汪书记说:进文呀,我说这些事儿,在兴开大队社员中都闹丌锅了,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我斗胆向你揭开盖子。希望你仔细调查一下、管管你三个弟弟……
汪进文‘紧紧握住老何头的手:光明磊落,对集体事业一片赤诚。了!何叔,我真的谢谢你老了!你老我们兴开大队像你这样的人太少
    当天晚上,他将三个不省心的弟弟:“请"到家中,经过严格的查讯盘问,证明老何头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他被气得脸色煞白。狠狠的训了他们一顿。这三个臭小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马上把贪占的钱物退还公家,并下了一百个保证,一定痛改前非,努力工作。
    1 962年,鸡西地区低温寡照、阴雨洪涝,本来就是个歉收年。加上田问管理粗放、人浮于事、窝工浪费,财务管理混乱,年底盘点决算,每个劳动日仅核0.24元。    
    那个时代对公社生产队一级的干部有个“四种人”的顺口溜:“春灭是红人儿,夏灭是忙人儿,秋天是穷人儿,冬天是罪人。”
    这一年冬天,是个寒冷的冬天,也是汪进文一生中精神上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他苦苦思索,白己对工作应该说还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的。为什么结果会这样糟糕!社员们跟着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一个劳动日才核这几个钱!我怎能对得起父老乡亲啊!    
    “遇事找群众商量。”汪进文想起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
    他带着讨论评析六二年工作的大题目,分别召开了党员和团员座谈会,走访了一些老农。最后专访了老队长何振英。
    何振英同志完全同意对大队领导班子进行“大手术"和“大换血"的决定。也接受了安排他重新出山,接任第二生产队长职务的决定。最后他请汪书记再小坐一会儿,“还有几句话必须向你汇报。”
“老何大叔,别说汇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汪书记呀!”老何头心情沉重的说:“你家老三、老四近一年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的。他们家称多少钱,外边就有多大的戥子。群众对他俩的经济问题呼声很大呀!”
    “我知道。所以这次才决定免了他们的职。”
    “光免职我看还不够。"何振英不无忧虑的说:“要请公社财会人员帮他俩把保管、出纳账目认真清理一遍。想法把缺Lj堵上。我听说上边要派工作组下乡搞什么“四清"。要来运动了……。”
    “晚了!我这几个弟弟一个好饼没有,尽给我抹黑添乱!我说他们,只是口头服从,背后另搞一套!随他们去吧!等运动来了,让党和群众清算和制裁他们吧!"
     
    正是:             
     
    一母四子本同根,良莠不齐恨一煞人。
     
    善言规劝难入耳,枉费兄长一片心。    
  
 第三十五回老马倌出山任队长总动员抗旱夺丰收
    一九六二年一月,兴开大队经过充分酝酿,在党支部和公社下派工作组的主持下,民主选举出新的领导班子。
    大队主任李树林、副主任王半仙、会计张广义,一队队长叶洪树、副队长叶洪林、会计张坤亚,二队队长何振英、副队长孙文清、会计房连龙。          
    新班子面临的形势严峻、起步艰难。种子、肥料、农药等农用物资全部需要靠贷款,社员口粮全部靠返销,困难户生活全部靠政府救济。是柳毛公社“三靠"大老难单位。
    汪进文、李树林、张广义等大队领导,过了春节就忙着跑公社民政、农村信用社和粮食部门。争取返销粮、贷款、和社员生活救济物资。      
这年冬旱连春旱。春风大,漫天尘土飞扬。到了五月上旬,还是风暴尘扬。没有半点儿下雨的迹象。大队召开抗旱播种紧急动员大会。号召全体社员立即行动起来,投入抗旱播种大会战。   
    在会上,汪书记作了精彩的鼓动发言。他说:我们不能戴着大老难帽子乞讨。等贷款、靠返销、要救济。向上级伸手。我们兴开人有志气,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要奋发图强、自力更生,甩掉落后帽子!何振英提出:起好的垄要抓紧轧磙子,达到播种状态,没起垄的要抓紧边起垄边轧磙子,保墒待播。为了保墒,大豆、谷子要原垄播种、边播边轧磙子。张广义提出;由于上年粮食成熟度不好,恐怕种子发芽率出现问题。准备下地的种子必须进行发芽试验。汪书记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安排广义和我一起搞种子发芽试验。经过浸种催芽试验,主栽作物玉米种子发芽率不足40%。怎么办呢?现调种了肯定来不及了!我建议发动老太太挑出带芽的种子,实行垄上刨埯催芽坐水种。这样不但解决了种子问题,还能保全苗。要不然,这么旱,把干种子埋在干土里也白搭。
     经讨论,大家一致同意玉米种子催芽坐水埯种的方法,同时也同意采取何振英提出的保墒抢种措施的建议。
    我和广义负责在晚上搞玉米种子浸种催芽。白天有时间仍然在一线抗旱。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和“五保户”也加入了抗旱播种的战斗行列,帮着队罩挑带芽的种子。
    五月十二日,全大队总动员 ,打响了抗春旱、抢春播的“人民战争”。精壮劳力挑水,辅助劳力刨埯浇水,妇女儿童点籽盖埯。真是男女老少“齐下虎牢关"。一队长叶洪树是一条半腿、安假肢的残废军人,也一瘸一拐的挑起了大水桶,带领社员抗旱播种。二队长何振英青年时代在河北老家挑过八股绳,走山路从农村往城市挑白梨,练就一付铁肩膀,虽然年过半白,仍然宝刀不老,双肩挑起了四桶水健步向地里冲去,社员们齐声叫好,你追我赶,人心大震。
汪书记、李主任都是身患重病,也坚持在一线指挥作战。广大社员在抗旱斗争中表现出极高的劳动热情和众志成城的集体主义精神。大家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处使,生产进度出乎预料的快。经过三天的战斗,就完成了坐水埯种玉米200余亩。占总播种计划面积的四分之一。
    可是这时,绎过3天的连续作战,社员们长途挑水、过度劳累,许多社员、特别是小青年儿,肩膀都肿了,脚步也快不起来了,有些支持不住了。
    足智多谋的何队长,想出一个好办法。他领着社员在地头挖井,挖剑3米米深就出水了,但义出现了井帮塌陷,他就叫人就地在河边割了些柳条,按井口大小编出一个个一米宽的圆圈圈,装在井里,一边存上边加圈圈,一边往下压、一一边挖土。一灭时间,就存儿块地的地头挖成八块这样的临时简易井。大家就地取水,排成队户甘手往地里传。这样一米,人还能缓过劲儿米,进度也比原米远程肩挑快多了。    
    为了让大家少走路少消耗体力,李主任安排柳兵带着几个妇女做好了豆腐汤、大饼子,送剑地头。大饼子、大豆腐汤加大葱,大家吃的米劲儿、干的有劲儿。
    在这场抗旱播种的战斗中,兴开大队团结得更紧了,人心更齐了,干劲更足了。不但整半劳力、妇女辅助劳力没有一个欠勤掉队的,连学校的教师、学生也放假奔赴一线参加抗旱播种。实现了“全民皆兵”。“人心齐,泰山移”,经过不到半月时间的奋战,至五月二十七日,全大队800亩玉米全部播完。至五月末,全大队包括小杂糧、经济作物在内,1600亩耕地全部种满种严,春播生产宣告胜利结束。   
    到了六月初,邻村的耕地还是光秃秃一片黄土,兴开大队的耕地已是一片嫩绿、一派生机。社员们十分高兴,十分珍惜自己用汗水浇灌起来的幼苗,乘胜奋力开铲。至七月初,全部实现了两铲三趟。夏季田问管理工作顺利结束。    
    接着,大队书记汪进文,主任李树林,先后到恒山矿、梨树矿联系,为我大队的畜力车和精壮劳力“找工作",在农闲季节抓副业收入。马车、牛车全部出动,到大恒山煤矿拉脚搞副业。每台马车一天可创收50元,牛车可挣40多元。60多名能离开家的精壮劳力分别到恒山、梨树出劳务,每个劳力平均每天收入l O元左右。妇女老弱等辅助劳力由叶洪树、孙文清带领,负责追肥、防治病虫害等后期田问管理。到了八月份,利用气温高、雨水充沛的气候条件,组织社员搞高温造肥和沤绿肥,为明年生产打下基础。
    年末盘点,粮食亩产平均400斤,超过了上纲要产量标准(上“纲要"产量指标为亩产3 50斤) 名列全公社榜首。劳动日值;一队1.80元,二队2.20元,是建队8年来最高记录。
    大旱之年夺得大丰收,多年为集体操劳、重病缠身的汪书记、李主任,由于大队形势好转,他们的病似乎也好了许多。春节前,两位领导张罗着把大队部大门用青松翠柏扎了个大牌楼。凭添了节.日气氛。并买了一口肥猪杀了,加自有的山土特产,置备酒席,。举办全大队庆丰收宴会。全村男女整半劳力都参加,还有公社主要领导和蹲点工作队的同志也应邀参加宴会。总人数达1 OO多号。
    开宴这一天,兴开村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孩子们欢蹦乱跳,秧歌队舞姿翩翩。小山沟子好生热闹!
    我心疼老爹一年到头很少改善生活,就把餐证给了父亲。让父亲替我去参加这次宴会。并向主持宴会的“司宴官"项好人打了招呼,请他关照一下。不知是这小子忙火忘了,还是根本就没在意,竞没有给我父亲安排就餐座位。           
    我父亲大怒,找到了公社工作队。工作队长胡凤斌是李树斌的亲连桥,论起来和我们家及项好人都是亲属。他派1人把司宴官儿项好人“传"来,半开玩笑的骂了他一顿:“老房头儿是转业军人,有功之臣。别说他是拿着他儿子的餐证来就餐,就是没拿证,也应该优先把他老人家安排好!你是怎么鸡巴搞的!”
    项好人忙点头哈腰虚心认错。“房大伯,对不起,小侄多有照顾不周,请原谅,你老别生气了,跟我走,我马上安排你老人家入席!”
    我父亲把餐证撕掉,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去。胡凤斌、项好人和大家好言劝住,留下和公社几_位领导同志一起用餐。
    父亲吃完饭,公社领导把他愿吃的菜打了包派人把他送到家。
    父亲到了家,回头看没有别人,悄声对我说:“连龙啊,你记的账准不准?清不清?有没有贪污?我听公社的人说,要搞什么“四消”运动了。"
    “老爹你一百个放心,你儿子从小长到现在,一贯忌恶如仇,‘最反对、最瞧不起贪赃枉法的人!我管的账目可以说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老父亲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是房竹清的儿子。.好,我放心了。”
    1 96 3年,不但我们大队打赢了一场经济翻身仗,对于我们家来说,也是喜事多多。
    一是我父亲的身体彻底得到了康复。二是二弟双龙、小妹双凤在学校期末考试中,双双考上了第_名,三是经过三年的充分准备和资金积累,在这一年盖起了宽敞明亮的三问大房子。小河沿山根那两问小房,按原价卖给了我的好友曹志新。马架房还归我二叔居住。
    说起盖房子,有一段故事值得一提:
    六十年代,在我们兴开村有句口头语儿:“黄烟不是一家卖的,房子不是一家盖的。"   
    说“黄烟不是一家卖的,”是兴开的黄烟专门逢五、逢十、大家结伴一齐到恒山自由市场上出售。其它地方的烟比不上兴开琥珀香。市场上有兴开黄烟对比,别处的烟贱价也难以卖出。只有“退避三舍。”逢五、逢十的恒山自由市场,烟市上只有兴开黄烟“一枝独秀。”烟市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火"。形成了气候。四面八方、远近的烟贩子,都来争相抢购。恒山烟市越来越“牛”,兴开黄烟有多少不愁卖,并且价格也很坚挺。
    说:“房子不是一家盖的,"是因为盖房子是农家小户的“大工程。"每道工序一般都需要较多人一齐动手。一家一户人手不够,就备上酒食,请亲友邻居帮忙。这叫“请工",大家互相帮助,有请必到。这叫“帮工”。
    为我家盖房子的事儿,何队长事先有交待:连龙,咱俩是亲属,我是队长、你是会计,都是生产队干部。群众的眼睛叮着我们的脚步。你除了拖大坯、砌房子大框需要人多些,小来无去的活计尽量你和大叔(我父亲)自己慢慢干。你当会计又兼铡草,有时间。大忙季节千万别请主要劳力帮工。即使是拖大坯、砌房子大框,请工也尽量请喂马的、放牛的和辅助劳力。你要维护大局。今年抗旱生产,一环扣一环,地里的活计吃紧,希望你能配合我。
大姐夫放心。我盖房是“私"、为“小",队里生产是“公、为“大”。这一点我懂。我盖房子决不会影响集体生产。
    我家砌房子大框这一天,何队长在早晨上班时对孙队长说:“连龙今天盖房子砌大框,我己安排了几个砌手去了。咱俩今天各领一个组铲地,连龙那儿咱俩都不要去了。”
    到了地头,何队长怎么也放心不下,连龙今天盖房起大墙,他年轻没经验,派去这几个人也没有把墙角的硬手,砌歪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着想着,心里没有底,只好改变了主意。反正现在活计撵的差不离了,就叫组长领班铲地。他扛着锄头回家,拿了把瓦刀来到我家房场子。不想他的这些动作早被孙队长看得清清楚楚。孙队长也向组长交待了活计,回家拿瓦刀来到房场子。有几个和我交好的社员见队长都去帮工了,也向组长请了假,随孙队长来到房场子。 
    何队长见孙队长带着一帮社员来到房场儿,很是奇怪:“文清,你们怎么也来了?"孙队长笑着反问:“说好咱俩今天都不米,而你怎么倒先来了?”
    何队长语噎,只是嘿嘿笑。孙队长也笑了:咱俩都是一个心情,就是小放心。连龙盖房子,在个人来说也是件大事。我们从私从公讲,都应该来帮他一把。两个组长领工干活没问题,你放心吧!
    两何队领导亲临我家“盖房一线",大队汪书记、李土任也带病 来助战,活计干得又快又好。仅一天时间砌完大墙框,还顺利地上了梁,钉了椽子。    
    晚饭酒桌上,两位队长还夸我识大局、顾集体,盖房子没拖集体生产的后腿儿。  
        第三十六回  工作队下乡搞社教  讲原则对事不对人
    “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用当年这段歌词来比喻集体与个人的利益关系,再贴切不过了。由于六三年我们举队上下同心同德、通力合作,依靠集体的力量,战胜了罕见的旱灾,夺得了粗菜大丰收,集体经济收入大幅度提高,社员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一九六四年春节就更显得热烈祥和。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儿,兴开家家户户门前红灯高挂,整个小山沟夜景如画。红光普照。年三十儿夜,整个兴开村鞭炮齐鸣、烟花流光、一派和谐喜庆气氛。从.
大年初一开始,大队部的松柏凯旋门前,锣鼓喧天。秧歌队正存排练,准备元宵节参加公社汇演。多才多艺的汪进武浪小丢儿的吹着唢呐,两个腮帮子鼓的溜圆,像嘴里含了两个鸡蛋。大姑娘、小伙子都穿上了新装。半搭孩子们互相打闹嬉戏。全村男女老少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    
    这一年,我家的小弟弟、小妹妹也换上了新装。我还劝老爹同意,破例给小刚子弟弟买了一包炮竹,还有二踢脚子。这点东西可把小刚子乐坏了!二踢脚子他不敢放,靠二哥双龙帮忙。小妹妹双风胆儿小,跟在二哥身后,二哥点炮时,她就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突然,一枚二踢脚子点爆后,飞天弹丸落到刘长财大叔院子里,不偏不离的在刘叔家小儿子刘奇脚边爆炸了。吓得小刘奇哭起来。老二刘平往门外一看,见房连刚站在门外正笑着看热闹。大怒!跑出
门二话没说,照小刚子打了一耳光。我家双龙一看刚子挨了打,也急眼了!冲过去一拳打得刘平嘴角淌血。.这时刘家老大刘华也忍不住了!冲出大门照双龙屁股飞起一脚,把双龙踢翻在地。刘华忙唤他的两个弟弟进屋,大门紧闭。
    双龙一声没吭,慢慢爬起来.,默默领着双风、刚子回家。当走到刘家房后,他从路边捡起一块白石头,突然甩手照刘家后窗扔出去!“当啷”一声打进玻璃窗内。回头领着小弟小妹快速撤离现场回到家。    
    还没等双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我说完,刘叔家大儿子刘华就来到我们家。他走进门对我说:房大哥,我爸请你到我家一趟。我也没向父亲打招呼,跟着刘华来到了刘叔家。
    刘叔和刘婶正坐在炕上包饺子。我进屋后,老两口儿热情的计我坐下。“刘叔刘婶,我家二弟把石头扔进你们家,不知伤没伤着人?"我歉意的问。
    “没事儿。”刘叔指了指窗户那块碎玻璃洞口,“石头进来就落在炕上。”
    “差一点儿打着装饺子馅儿的盆子。"刘婶笑着补充了一句。
    “双龙的炮儿真准哪!"说完老俩口笑了起来。接着刘叔又说:“刚才我把刘华批评了一顿,小弟弟们不懂事,有玩儿恼了的时候。这不奇怪。当大哥的两头劝劝就得了。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没出息,帮着打群架!”         
    “好了,不说这些。前几天我就想和你谈谈,今灭赶上包饺子,把你找来,顺便咱爷俩到一起喝上一盅。咱们一边喝,.一边唠唠嗑儿。"
    刘长财从何振英大姐夫那边儿论,还与我家沾点儿亲。他在公社会计辅导站当站长。我这个生产队会计,就是他一手把我教会的。
    “刘老师!”我换了个称呼,“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吧!"
    “我跟你说个新情况。春节前,市里下来人,在公社开了吹风动员会儿,农村要搞四清运动了。也就是清查粮、钱、物、帐。这正是我抓的这一摊儿。过了春节,上边派来的工作队就要进村了。你也是财会人员,当然也在清查之列。但我觉得你更应该捉摸一下,近几年兴开大队财务方面存在的问题。运动来了要配合我的工作呀!”
    “以前兴开村归属柳毛大队。财务工作,是柳毛管。咱也没什么可查的。如果说有问题,恐怕主要会出现在六二年。‘汪书记的两个弟弟,老三是保管员、管仓库,老四是出纳员,管钱。这样的安排,按要求似乎不妥。但有些东西,我也讲不清楚。”   
    “连龙,你跟刘叔说话,不要躲躲闪闪、摸棱两可。四清运动就是要清理整顿财务工作,巩固发展集体经济,调动一切积极凶素搞好集体经济。你本身是生产队会计,要坚持原则。我们的工作任务就是要为广大社员理好财、维护集体利益,与一切不良倾向作斗争。同时对有四不清问题的同志,也是一次教育。我们的出发点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一棒子打死人嘛!
    我和刘叔边吃边唠,肚子填饱了,工作也谈得差不离了。我起身告辞。刘婶说:“连龙你光顾和大叔唠嗑,吃饱了吗?”
    我摸摸肚皮,“谢谢刘婶,酒足饭饱!”
    刚过元宵节,匹I清工作队一行八人进驻兴开大队。大队领导为工作队安排了住处,并临时成立了专门为工作队服务的小食堂。由柳兵负责做饭。饭伙钱和粗票由工作队成员自己掏腰儿。当天下午,工作队全体到田问和社员们一起刨粪,参加集体劳动。晚上,大队召开了“欢迎毛主席派来的工作队"社员大会。汪书记代表兴开大队全体党员和贫下中农对工作队进村表示热烈欢迎。工作队队长王魁义、副队长郭本修先后讲了话。阐述了工作队下乡的工作任务和开展工作的阶段、计划。
    第一阶段是深入群众,走访贫下中农,进行调查摸底;第二二阶段是通过干部主动交待问题和群众捡举揭发,清理大、小队粗钱物利所有账日;第三阶段是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进行清理退赔和处理“定性。”    
    经过工作队分头深入群众调查摸底,群众反映较大的主要有大队出纳员汪进全、保管员汪进双、副大队长兼保管员王伴贤(即王半仙)等七、八个人。         
    同时,在开展四清工作中,也涌现出何振英、曹志新、张广义、房连龙、项好人等一批积极分子。工作队将这批人和贫下中农代表,组成一个“四清工作攻坚突击队。配合工作队对四不清干部开展揭批工作。
    运动后期,根据情节轻重和主动坦白交待的表现,对四不清干部进行分类。一类、二类为好的和比较好的;三类为问题比较多的;四类为顽固不化、问题严重的。   
    经过一年多的工作,我们兴开大队在工作队和公社党委的领导下,四清工作宣告结束。一、二类干部搞清问题之后“归队”;三类干部经过群众给他们洗手洗澡并积极退赔,也准十“解放”归队。四类干部要作为活靶子,拉到市里,集中进行批判斗争。我们兴开大队没有出现“四类干部”。   
    兴开大队的四清工作总体上看,进行得深入细致,没有一个环节“跑粗”。对犯有经济错误的同志,既严肃认真、又关心爱护。达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四清过后,不但干部接受了一次很好的社会主义教育,广大社员的政治觉悟也有了很大提高。但在阴暗的角落里也透着一股“冷风”。
    四清运动过去了,工作队也撤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老样了。个别在四清运动中,接受过揭发批判的“四不清”干部,在运动的浪头上迫于形势,坦白交待了问题,也退赔了赃款、赃物、口头上还感谢“突击队’’的帮助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一定“脱胎换骨、重新作人”骨子里却是怕的要死、恨的要命!“你们这帮不知死的秃(突)鸡(击)队,我们骑毛驴看唱本儿一一走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天,我和老何头、曹志新等几个同志谈起四清运动,老何说:“四清"运动过去了,以后不一定还要搞“六清”、“八清”。我听说人家现在就在日音暗搜集突击队的材料,扬言“别看经济上我们栽了,下一把和他们“秃鸡”队玩政治!此仇不报决不罢休!”           
    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吊毛灰!我们走的正、行的端, 小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曹志新摇摇头,“瞎龙,你还年轻毛嫩。不晓得政治斗争的厉害,常言道:欲加其罪何忠无辞!别看你没做亏心事,有时也会遇上鬼的!”
       第三十七回  秉承父命娶妻成家  而立之年喜得爱子
    白打六三年我家盖上新房子以后,老爹就唠叨着催我赶紧婴妻成家。我只是嘴上哼哈儿的应付着,始终心里“不搭垄儿。"老爹心里也明白,儿子压根儿就没有考虑他的话。   
    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家,见我二叔、连君哥、老何大姐夫三人都坐在炕上,炕桌上还摆着酒菜。我暗自诧异: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几路神仙来的这么齐!    
    老爹看出了儿子的一脸狐疑。“连龙,今天老爹我有兴致,把你二叔、大姐夫、大哥三人请来。没啥事儿,聚一聚,乐呵乐呵……”
“欢迎二叔,欢迎三位!”    
    “你不用欢迎,我们不请自到。”何姐夫一点不见外,端起酒杯在眼前划了个半圆儿,“来,喝!”
    不料三杯入肚,老爹放下酒杯,突然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满桌人都惊呆了!大家忙问:怎么啦?老爹一面哭,·一面说:“你们都说连龙这孩子孝顺,他真的孝吗?顺吗?内情你们根本就小知道!这小子是狼崽子!歹毒的很!”         
    闻听此言,不用说我,满桌人都愣住了。    .
    “我老伴死了五年了,这些年来,我做饭刷碗收拾屋子,还要补洗缝连帮着伺弄白留地,家里外头又当爹、又当娘,我已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这苦日子熬到多啥时是个头儿哇!我商量给他寻个媳妇,我好歇歇手儿,可是他连搭理都不搭理我,你们今天评评理,这样熬下去,我活着还有个啥奔头?‘!……’’说到这里老爹义哭了。
    我心里明白,存这个场合,我作什么解释都是徒劳的,都得挨训,十脆硬挺着。二叔第一个跳起来怒斥:“连龙你这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点也不体谅老人的苦难!……”连君哥也扯着嗓子大喊:“老龙兄弟呀,你的心是铁打的啊?!嗯?怎么一点也不可怜可怜我大伯!早办个人儿,减轻减轻大们的负担,老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老何姐夫也趁热打铁:“该说的大家都说了。连龙我问你:马上张罗寻对象,你同意不同意?来个鸡蛋壳揩屁股…嘁哩咔喳。说痛快话!快!我们还等着喝酒哪!"
    “我想一想……"    ·
    “别缩一头、夹一尾的啦!"何老坦儿步步紧逼,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今年己进入‘二十四岁高龄’了!再过几年可就二小儿挑水___过景(井)了!瞎嘛糊赤眼的还不赶紧抓一个,傻等什么!”    
 “向我大伯表态吧!”连君哥向我下“最后通牒”。
  屋里静了一分钟。
  “都别说了!我听从老爹的就是了。"
  “哈、哈、哈、哈!老爹拍掌大笑。  脸上连一嘀演花都没有。“傻儿啊,这回你可中了老爹的哭刘备儿的计策了!”说着递给我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
    我读完信才知道,老爹他己“暗箱操作”多时了。他背地里找人给山东我小姑家写信,让小姑给我务色个对象。小姑看中了她大姑姐(我姑夫的姐姐)家的大女儿王凤卿。因为两头都是姑舅亲、是亲上加亲,情况不用介绍,双方都了解。因此这门亲事顺利谈成。我姑夫亲笔写来书信,并随信寄米了.王风卿的照片。       
    我老爹一看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喜出望外。但怕自己的倔儿子“抗婚",所以才演出了这台“三堂会审”的好戏。    
    王凤卿,山东文登县、嶅山公社、董家店村人氏。一九四六年农厂力十月三十日生,是年虚岁一十八岁,小学四年文化,布生产队劳动。未婚。其父王思馥,中共党员,时任董家店大队副主任。其母毕秀钦,是我姑夫毕自瑶的同胞姐姐。
    看照片,人长得倒也端序,不讨人烦。只是仅在小时候见过面,不知长大了性格怎么样。但事到如今,似乎他们已剥夺了我的发言权一只有服从的份儿了。   
    一九六叫年三月十六日,我姑夫带着他的外甥女儿王风卿,米到我家。农历五月初九与我完婚。
    因为我妻王凤卿的户口尚在山东家,直到第二年春才把户口迁米。所以等剑六五年二月,我们俩才到公社登记,此时她己怀有入个月的身孕。 
    领到结婚证后,在回家的路上, 她不慎在冰面上跌了一跤。当晚胎儿流产了。         
    从此造成了习惯性流产。一连三胎,都是六个多月堕胎。   
    一九六七年春,第三个孩子流产后的当天晚上,我的好友曹志新叫孩子把我找到他家。
    我一进门他便问:“连龙,怎么搞的,你老婆总也带不住龙驹呀?”    
    “大夫说是习惯性流产。各种保胎药都用过了,无效……”  
    “为了保住龙驹,我给你一付好药,肯定奏效。”
    “你?!你有什么灵丹妙药?” 
    老曹不答。回头向老伴儿说:“你把咱家那块鹿胎膏找出来给瞎龙。咱留着也没用,给他能派上用场。”    
    “什么?鹿胎膏?我从没见着过。在哪里我不知道哇!"老伴儿一面说着,一面晃脑袋。
    “你忘了,你爹、我老丈人在五七年工商业改造时,在自己的店店里偷偷拿回来唯一的一个鹿胎膏。一分为四。给你们姊妹四个每人一块。这东西是保胎特效药。你都绝育了,用不着它。.我看还是给连龙吧!”  
    “我真的不记得什么鹿胎膏。你知道在哪儿,就找出来给连龙用吧!"她说着找出了钥匙,扔给了老曹。
    老曹将红漆柜子打开,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边还有一层白布包。打开白布包,里边还有一个黄绸子包。黄绸子包里边是一个黄油布包。油布里包着一块三角型黑色.饼状的鹿胎膏。
    “这就是鹿胎膏啊?"老曹老伴儿惊奇的说,“我还以为是块水胶呢!”
    老曹详细的告诉了我什么时候用、怎样用及每次用多少。    ‘
    我妻服用了鹿胎膏后,效果很好,经大夫按期检查,胎儿发育正常。   
    一九六七年腊月初,我岳母来信说:虎林我大姨姐回山东探亲。要我妻与她姐姐搭伴儿也回山东。因为我家没有伺候月子的人,所以让妻子随她姐姐回山东家,在娘家生孩子。这样我岳母可以伺候她。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风卿的预产期已临近。我老爹盼孙子心切,过了节就催我回山东。嘱咐我等孩子生下来马上给他老拍电报,报喜。还嘱咐我:等孩子一满月,马上带她母子回东北。 
    止月十七我从鸡西乘火车,二十一日到大连。因为海上风浪大,客轮己停航三天了。码头候船大厅滞留的旅客很多。听口音,绝大多数都是我们胶东老乡。有许多人已在码头等了四、五天了!钱和粮票基本花光接近弹尽粮绝。候船大厅里又特冷,老人孩子都冻的抗不了。吵闹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大厅内秩序有些混乱。
    我正茫然的站在大厅里,迎面走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扯住我的衣袖,恳切的说:“解放军同志,请你救救我们娘儿俩吧   原来,老太太是见我戴着羊绒帽子、穿着草绿色衣服,衙巴我当成解放军了!我想说“对不起.,我不是解放军。”但一见这老太太
可怜兮兮的样子,把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大娘,你有什么难处?”
    老太太说:“我们娘儿俩在这里等船等了五天了,腰兜里除了买票钱,一分钱也没有了,粮票也花光了。我八十多岁的老娘也冻病了。听说你们解放军是毛主席的队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帮我老婆子想想办法吧!"
    我下意识的摸摸兜,给老太太拿出四斤全国粮票和五元钱。老太太千恩百谢地接过粮票和钱,“解放军同志,你能不能帮我买两张去烟台的船票啊?”
    旁边一帮聚堆看热闹的山东老乡们也来凑热闹:解放军同志,你就帮帮这两个老太太吧!到港务局军管会联系一下吧!我们大家也都“干锅儿”了!大厅里空气儿有些不对,弄不好要乱套!
    我只好将随身带的包裹交给了那老太太的老太太看管,领着老’太太找到了港务局军管会。
    一位50多岁、慈眉善面的解放军首长接待了我们。我说明了老太太和老老太太的情况以后,他问我:这两个老太太是你什么人? “素不相识”。接着我就将老太太把我误认为是解放军的事说了一遍。并反映了大厅的秩序有些乱的问题。    
    这位解放军老首长笑着对我说:“小伙子啊,你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你说说,我们港务局军管会现在应当做些什么?”
    “第一,马上想办法把候船大厅弄热乎点儿。老人、儿童都冻得抗不了啦;第二弄点儿不要粮票的吃的东西,解决旅客的肚子问题;二条最重要。等海上风浪小了,赶紧调客船运送旅客,再等下去,旅客受不了啦!”     
    这位老首长一边听我“慷慨陈词",一边点头。等我讲完后,他操着浓重的上海话说:“小同志,我可以告诉你:港口军管会已作出决定,抢修候船大厅供暖设备。估计再过半小时便可以送气儿。我们己与本市食品部门求援,今天午间就可以将免收粮票儿的食品送到。据气象部门报告,现在海况可以出航。今天晚上“民主一号"、“民主二号"都启航运送滞留旅客。现在在大厅滞留的旅客,只要是买到船票的,都可以登船回家。你可以作为旅客代表,把我们今天的谈判结果向广大旅客宣告。‘先稳定一下旅客的情绪小伙子你能做到吗     
    “能!”说着我就要扶着老太太回大厅。     
    “小伙子别急,等一等!我派八名解放军战士护送你们回大厅。你把扩音喇叭带上。还有,我给你开个条子,’你讲完话拿着条子,到售票口去买三张船票。”     
     我拿到了“条子"高兴极了!这一下我和老太太们都能晚上登船,明天上午到家了。    
    军管会一位女同志和我扶着老太太,跟在八名头戴钢盔:身背冲锋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队列后面进了大厅。老太太去陪她妈妈去了,我和那位女同志随队伍走上了.一个平台。解放军战士一字排列在台前,那位女同志接过话筒,以港务局军管会的名义,介绍了我这个“旅客谈判代表",然后把扩音喇叭交给了我。    
    “各位旅客同志,各位山东老乡!” 我操着“正宗” 的胶东口音,大声向台下呼唤。霎时间,大厅里静了许多。    
    ‘本人代表咱们大家,与港务局军管会首长经过友好协商,为了解决我们面临的困难,达成了以下三条决议:           
  ‘第一条是,马上给大厅送暖气儿;              
  第二条是,军管会马上派人将免收粮票各类食品送到候船大厅;         
        
  第 三条是,今天晚上民主一号、民主二号两艘客轮一齐启航。  凡买剑船票的朋友,今晚都可以登船回家。”
  我的话音刚落,下面有人喊:暖气包热了!暖气包热 了!……
  又过片刻,送食品的车子也开讲了大厅。
  窗外两艘客轮正鸣着长笛向码头靠拢。    
  大厅里人潮涌动、欢声震天。有人带头高呼:向解放军学习!解放军万岁!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因海面风浪还是比较大,船颠簸的较厉害。我护送的两位老人太都晕船呕吐。我忙着给两位老太太擦洗、喂水、漱口。好心的旅伴们送来了晕船药。我给两位老太太用上后,才稳定了许多,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客轮安全抵达烟台港。我把两位老太太一直送剑汽车客运站,并买了她们娘儿俩回老家荣城的车票,并送上车。这才完成了我的使命。    
    正月二十二日上午八点,到达我岳丈居住的董家店村。
    当我走进大门,岳父、岳母还有从未见面的一帮小舅了、小姨子一齐涌过来迎接我。唯独不见我妻风卿的踪影。我一面热情的利大家打着招呼,一面用眼睛搜寻着我所惦记的人。    
    终于,房门里姗姗走出捧着大肚子的爱妻。
    “风卿!你好,你辛苦了……"我下意识的摸着她装着我孩子的大肚子。         
    “我辛苦啥?咱妈天天操劳伺候我,她老才辛苦哪!"她轻轻推开了我摸她肚子的手,转过脸偷偷地瞪了我一眼。
    “是。妈妈辛苦了!"我转身拱手向岳母致谢。  
    二小姨子王风兰嘴刁,“别摆黄县套子啦!快进屋吧!”她把我的包裹接了过去。进了屋子,气氛史热烈。我虽然以前在小妯大家也见过岳父岳母,可那时是十年前的事儿。我还是个十儿岁的毛孩子。如今已是身高一米八、戴着羊剪绒帽子、穿着绿军装(文革期间时兴这样的装束)的大小伙子了。岳母笑着说:“连龙这身打扮真像解放车!”    
    岳父全家对我的到来,都非常高兴。唯独爱妻半天一言不发。.我主动戏问一句:“风卿,我米了你高兴吗?"
    “大老远,你来干什一么?家里的活计那么忙!我存这儿有妈妈照顾,你还不放心哪!”    
    我知道爱妻此话是由嘴不由心哪!我猜得到我在她临产前的到米,她内心一一定会感到无比宽慰和幸福。         
    晚饭我们一直喝到九点多钟。我和岳父正举起杯,忽听西问传出婴儿的哭声。二妹风兰跑到东屋报喜:“很顺利!我大姐生了!…·一生了个大胖小子!”    .
    我们小约而同刮的把满杯酒一口干掉那激动人心时刻的气氛自小必细说。         
    岳父第一次见了隔辈人,乐得小黄胡儿一翘一翘的。他说:这孩子懂事,来的是时候。他听到他爸来了,急忙落地迎接!就取名叫红喜儿吧!         
    “好好好!就叫红喜儿!”大家随声附合着。
    喜酒喝剑过半夜。    
       第三十八回  红卫兵下乡扫四旧  造反派卷土报私仇
    早春二月,我携娇妻爱子,披着金色的阳光,踏上回东北的归程。一路上,各大城市红旗招展、歌声如潮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己波及全国各地。    
    因为事先有电报联系,我们剑了柳毛车站,二弟双龙、双风妹妹、还有小刚子弟弟,早就在车站迎候。他们还拉来一辆小胶车,车上铺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把包裹装上车后,让嫂子抱着孩子坐在年上。刚子弟弟说啥也要揭丌小棉被盖头,“与大侄子见一面。”  嫂子的满足了他的要求。 汁大家在上风头儿挡点风,打开小棉被儿盖头一角,露出了小红喜儿白胖的脸蛋。姑姑叔叔都夸侄子长得俊。调皮的小刚子乐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拍着手开怀大笑:“哈哈哈哈!这回我也有侄儿啦!我房老三也当上叔叔了!”二弟双龙、一声不啊的微笑着,盯盯的瞅着自己的大侄子。当上姑姑的小双凤,恻脸蛋儿乐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儿。    
    回兴开的路上,三个小家伙推的推、拉的拉,不一会儿工夫,小胶轮车就平平稳稳地停靠在家门口。老爹好像在大门外等半天了。他见我们叫米了,二话没说,抱起孩子转头一溜小跑几进了屋。并小声说:“快进屋,别凉着我的大孙子!”
    进了屋,老爹把孙子轻轻放在已烧得暖烘烘的炕头上。打开包一看,小红喜儿的脸蛋儿红扑扑儿的一他睡得正香。          
    老爹笑着问我:“起名字了没有?”“他姥爷给起了个名字,,叫红喜儿。”“红喜儿这个名字 很好。但只能做小名(乳名),还得有个大号(大名)。”“我想好了,他这一代排‘元’字辈,就叫房元立。老爹你看好吗?”“房元立——是我房门下一代第一个站起米的人!
好好好!!”老爹一连三个“好”字,敲定了房元立这个响铛铛的名字!    
    听说我们回来了,当天晚上何姐夫、连君大哥、张广义、项好 人等亲友都米看“龙驹。”大家都夸我儿长得龙睛虎眼——有派。将米肯定是块好材料。大家正在谈笑中,我突然想起了 一个人——老曹!老曹他怎么没来呢?他要是知道我把大胖小子抱回来了,一定会另有一层高兴。这孩子的降生,他送的“鹿胎膏"可是立了头功啊!想剑这里,我忙问何姐夫:“老曹怎么没来呢?我叫双龙请他来,正好这次从山东回来带了些鱼干儿、大虾、还有花生米,让风卿炒几个小菜,咱们几个喝一盅!”  
   老何姐夫摆摆手,低沉地说:更小要去找老曹了!"
    
“你啥也别做,做了我们也不吃,
         
    我忙问:怎么啦?    
    “汪家三兄弟为了报四清运动一箭之仇, 拉帮结党,成立了个什么赤胆忠心造反团。他们通过革命大串联,与鸡西市里一个什么.造反组织搞大联合。派来了一帮红卫兵到兴开扫四旧。这股势力存兴开横行霸道,乱抓人、滥批斗。他们首先拿老曹开刀,说老曹是  国民党反动军官、右派分子,进行野蛮批斗、私设公堂、还大打出手。并抓了些“地富子弟”滥竽充数,进行什么大批判。矛头主要指向四清揭批突击队。”
    张广义说:“听说他们还要把当年的四清工作队领导王魁义、郭本修揪回来,说他们是刘少奇派来的。看来他们是要反攻倒算!.来者不善啊!”         
    “老曹犯什么罪了?他们凭什么抓人达人?!”我听到这里火冒二丈!     
    “连龙啊,你先别来火儿。"连君大哥不无担心的说:¨枪打出头鸟。人家己放出风儿来了,整完老曹,下一个就揪你。你要当心点儿!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   
    张广义点点头,“嗯,连君哥说的不无道理。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在还没有弄清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不可轻举妄动。”   
    项好人似有所悟的嘘了一口气,“我看这样行不行?我利用与汪家是偏亲儿这层关系,加上我和他们哥儿几个经常在一起喝酒打扑克的机会,打进他们内部卧底,摸清他们的内部情况。大家看怎么样?"
大家没有回应。沉默了半天……
    “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发动和领导的。怎么样开展,他老人家必有安排。我们快别瞎操那么多心了!走,回家睡觉!”老何说完起身就走。    
    大家散场各自回家。不一会儿,老何姐夫一个人又返回来了。他是回来取落在我们家的烟袋的。进了屋,他低声对我说:“连龙,以后你得多长个心眼儿。项好人这小了不像你,一条道儿跑到黑。他是四面见光,八面玲珑的人!鬼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杂碎!?”说完,拿起烟袋走出了我家门儿,踏着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醒来若有所思,久久不能入睡。下地找到了纸和笔,披衣伏案,写下了一首词。词牌是“卜算子",题日《异乡夜临》。写完随便扔在桌子上。         
    第二天傍晚,赤胆忠心造反团派人来,叫我到他们司令部“谈话。”    
    我来到“司令部”大门前,大门两边各站着一个佩戴红袖标的人。显示出“司令部”的儿分威严!我走进屋,只见屋里摆放了一排办公桌。江进武、汪进双、汪进全三兄弟,还有一黑、白两张陌生面孔,坐在办公桌后面。墙上挂了一张毛主席像。还有一张很长的白纸、黑体字横幅标语。上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         
    带我进屋的那个人在迈进门坎前喊了一嗓子:房连龙带剑!
    我刚进屋,那个黑面孔劈头便问:“你就是房连龙啦?”
    我先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不是‘黄延荣’,我是房连龙!”因为这小子是个秃舌头,咬字不清,我特纠正之。
    “听说你和曹志新关系很密切呀?”
                           
    “不错。我们确实处得很近。”                          
              
    “有关曹志新的一些情况,你可以谈谈吗?”      
      这时我注意到:汪进武示意叫那个白面孔记录。      
    “可以。”我冷冷的回答。“但不知你们想要我谈什么问题?”    
    “我讯问你什么问题,你就回答什么问题!"黑面孔语气生硬无  
礼。我强压怒火,等待下文。     
          
    这时,那个白面孔皮笑肉不笑的说:“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揭发   
曹志新反动言行。他和你不同。你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他是敌 
我矛盾。我们的斗争策略是:这句话是一九六八年七月三日,七月二十四日中央布告的内容。
你要坚定的站稳无产阶级革命立场,和曹志新划清敌我界线!”
    “对!”汪进武大声警告:“要划清敌我界线,争取立功赎罪。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汪进武!你必须首先给我讲清楚:你叫我立功赎罪,我有什么
罪?”
    “……”汪进武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那个白面孔冷笑一声:“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你旗帜鲜明的站在无产阶级一边,站在伟大领袖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彻底揭露阶级敌人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罪恶,那就是有功。反之,站在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一边,站在阶级敌人一边,作他们的忠实走卒、孝子贤孙,那就是有罪!”
    “狡辩!所答非所问!驴嘴不对马唇!”我在内心呐喊!
    汪进武听了白面孔的这番高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献殷勤地为那白面孔倒了一杯水,回头恶狠狠对我吼叫:“房连龙,你听明白啦?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道路,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不要执迷不悟!现在你已经落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边缘!我们是在挽救你。曹维新和你在一起反革命言行,他本人已交代了不少,我们基本上都掌握了。你即使是替他掩盖,也是徒劳的!只会落得个包庇坏人的下场!”
    “既然你们‘基本都’掌握了,又偏要与我废话,这岂不更是徒劳的吗!?”
    “房连龙!你……”汪进武被我顶得满脑袋冒火星子!
    老四汪进全不知为什么,今天白始至终,他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还是老三出来打圆场。他摇头晃脑地对我说:“连龙大哥,四清运动中,你曾苦口婆心地帮助我,至今不敢忘怀。现在轮到我们来帮助你了。这叫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三弟希望你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曹志新己定性是国民党反动军官、右派分子。你一定要与他一刀两断!这是小弟对你的忠告……”
    “好了好了!别哕嗦了!"汪进武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三弟汪进双的话。“房连龙,今天你就在办公室和这两位领导同志在一起休息。睡不着就想一想、写一写对曹志新的揭发材料。我派人通知你家,从今天起,晚上就在办公室住宿不回家了。”
    看起来我是被扣押审查了!
    既米之则安之。他爷爷躺炕上,随他奶奶摆弄去!还是那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困了,睡觉!我一觉睡到大天实亮……
       第三十九回  房连龙文革遭厄运  项好人卖友保自身
    我头一天到家,第二天他们就把我拘了起来!大有速雷不及掩耳之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后米才知道,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何队长提醒我要警惕项好人耍“两面派",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天晚上连君哥离开我家后,在回家的路边墙角撒尿,亲眼见项好人偷偷溜进造反派司令部。“啊!这么晚,这小子去那儿干什么?"他心中顿起疑团!撒完尿,他轻手轻脚地摸到司令部后窗口。
用二拇指蘸着吐沫,在窗户纸上轻轻的捅了个小洞。用一只眼往里      边瞧:项好人正坐在黑、白二面孔对面密秘“汇报情况”呢!        
    他说:“刚才何振英、张广顺、房连君等人在房连龙家中开黑会儿……”
    黑面孔打断了他的话,拉着长脸粗声问:“你也参加了?!”
    “我、我……"项好人愣了一下神儿,“当然我也参加了!要不然我从哪里探得情报呢?!这叫不入虎穴难(焉)得虎子!"项好人内心也很烦恶那说话粗野无礼、出口盛气凌人的黑面孔。但他害怕造反派在文革中报他四清运动的“一箭之仇”,所以也只好厚着脸皮、低三下四的向“上级"继续汇报。他说:    …       
    “据我所知,房连龙这小子和曹维志都是一路货色,都是铁嘴钢牙死硬派。不好对付。我们必须趁他从山东回来刚落脚,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立即将他拘留隔离审查!”
    “我们手中没有他的罪证,冒然去拘捕他,这小子能吃我们这一套吗?"黑面孔抻着大眼皮、晃着小脑袋,“这个人你可唬不住他呀!”
    “我也觉得暂日寸我们先不要去捅那头睡狮为好。"白面孔皱起眉头说。“弄不好投(偷)机(鸡)不成倒搭一把米!老项你可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我自有妙计。”项好人胸有成竹、白作聪明的说:“拘起房连龙,我们……”这时忽听后窗外“哗啦"一声响一一
    “窗外有人偷听!”屋里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鸦雀无声,个个绷
    “咪  嗷!……"
    “操!是猫哇!"屋里的人虚惊一场。
    原来,房连君在窗后听到“拘起房连龙",心里一震,不小心踩翻了一块石头。他听到屋里的人喊“窗外有人……",急中生智,捏着鼻子学猫叫。随即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司令部大院。
    汪进武打着手电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回到屋里:“没鸡巴事儿!接着来。项好人!你有什么妙计?快说!”
    诡计多端的项好人这回也提高了“警戒级别”。他把嘴凑近汪进武耳边,如此这般的耳语了一阵。只见那汪进武眉飞色舞、连连点头:对!从内部攻破!“好计,好计!”
    原来项好人“堡垒从内部攻破"的妙计,是先拘起房连龙,造成巨大的政治声势,使他周围的亲友形成恐怖心理,进而纷纷与房连龙“划清界线"o然后从薄弱点打开缺口,搜集材料,罗织罪名。
    项好人的这一“妙计",虽然损了些,但确实解除了汪家兄弟对他的恶感,起到了“化敌为友、狼狈为奸’’的作用。
    他们在拘起房连龙的当天晚上,派人把吴宝贵带到“堂上"。项好人回避。
    “吴宝贵!”你可知道因为什么事把你带到这里来吗?那黑面孔一脸凶气、大声喝问。
    这吴宝贵本是个小学教员,当了大半辈子“孩子王”,从没见过这个阵势。
    “委、委、委实不知。"他低着头,嗑嗑巴巴的小声回答。
    “你大概也听说了吧?!房连龙是我们在兴开大队挖出来的又一个现行反革命分子。据他交待,他有一首反诗叫《除夕之夜》,存放在你家里。可有此事?!"
    吴宝贵曾经把房连龙写的《除夕之夜》拿给项好人看过。一听黑面孔问及此事,顿时慌了神儿!保存“反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幻想否定此事:“没没没……”
    黑面孔像猫瞅耗子一样狠狠的叮住吴老师,拉着像警笛一样的长音儿:“你一说…什么?”
    “不不不……确、确有此此事,我我早就、就就看出来他、他、他反动……正、正准备交、交给司一司令部。我这就就回家去去、取取来…”
    吴宝贵好容易把话讲完,憋得他满头大汗!显然,精神二紧张,嗑儿巴的更厉害了。
    “你不能回去!你就说放在什么地方,我们派人去取!"汪老二
传下“旨令”。
    “是是是!”吴宝贵详细的供出诗稿的存放处。不一会儿,派去的人取回了“反革命”诗稿。这时,司令部的头头们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审阅完了之后,急忙装进档案袋。
    “吴老师,别看你是富农子弟,今天你的表现蛮好。人民教师嘛!”那黑面孔终于露出了笑容。
    吴老师受宠若惊、忙答:“革命嘛,应应应该的。”
    “我们的斗争策略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白面孔鼓励吴宝贵“你有文化,立功的机会到了。回去写一篇对《除夕之夜》这首反诗的批判稿。用词要尖锐,揭发要有力,批判要上纲上线儿。给你几篇外地的批判稿作参考。能抄的就抄。天下文章一大抄,你抄我抄他也抄,看谁抄的手段高!把批判稿写好,作为一颗重磅炸弹、一定要把房连龙轰得蒙头转向!我现在就批准你加入我们的革命组织。反戈一击有功嘛!”      
    吴宝贵干恩百谢。“我一、一定照一办!明天我就就交稿。”  
    吴宝贵走后,项好人从隔壁走出来。他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这招妙吧?老黑还叫我去跟老吴要诗稿,那样做成不成不一定,我不就暴露身份了吗?这样多妙?我们造反派又收了一名干将!"
    汪进武一撇嘴,“这回牛皮有你吹的!"
    当晚,赤胆忠心造反团司令部连夜召开“班子会儿。”项好人也第一次列席参加。
    造反总司令汪进武分析了“兴开大队阶级斗争新动向"之后,得意地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房连龙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罪证,对房连龙开炮的时机已成熟。”他说着竟大笑起来:“瞎龙也有今天!”
    “慢”那白面孔一摆手,“我们要马上组织写作班子,多写几份有份量的批判稿。把炸弹准备得足足的,把火药味儿搞得浓浓的,不斗则已,斗则必胜!一定要把房连龙批得体无完肤、没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列席会议的项好人眉头紧锁:“我们要想降服房连龙,现有这点罪证还远远不够。要想形成猛烈密集的火力网,炮弹越多越好。叫房连龙防不胜防、穷于对付。最后才能把他斗倒批臭,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黑面孔又不耐烦了。“老项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你就说有什么妙招能搞到更多炮弹?!”
    “别急,你听我说。好饭不怕晚。"项好人故意捉弄急性子黑面孔,他慢条细理儿的说:“现在房连龙的反诗已落入我们手中,我们有他这条尾巴攥在手中,就完全有理由顺蔓摸瓜、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我们要马上以扫四旧为名,派人到房连龙家抄搜。这要赶上房连龙点儿背,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意外收获!”
    项好人的这个损招儿立刻得到了众头领的赞许。他们当即派喽哕到房连龙家“扫四旧”。那“扫帚头儿”就是黑面孔。
    不一会儿,黑面孔带着喽兵满载而归。
    从房连龙家搜出《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聊斋》、《大八义》、《小八义》等四旧书籍30多本(套),还有房连龙亲笔画的一张“孙悟空二打白骨精"的水彩画。那黑面孔回到司令部把这幅画卷展开,“房连龙这小子有点儿天赋,他还在这张画上提了一首反诗,哈哈!真可谓图文并茂啊!”    
    那白面孔急忙挤上前,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亡民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义重来。
    诵毕,那白面孔自作聪明的说:这首《七律》写得很一般。文理不通、妄自尊大,最反动的是最后一句:“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这小子把我们红卫兵和革命群众比作“妖雾!”真是反动透顶!
    “是啊,这小子把我们都说成了妖精,只有他房连龙才是闹天宫、搅地府的英雄!”汪进武也随声附合。
    项好人只是冷笑,对此诗不作半个字的评论。内心大骂:“狂妄之极!一帮蠢驴、等着出丑吧!"但面部无表现。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还搜出了什么宝贝?”
    “还有房连龙近期写的一首讽刺革命群众的歪诗。”说着将一张纸片递给了项好人。
    项好人接过来一看:“哦,是一首词。"接着他便挺溜道的吟诵起来:
    卜算子。异乡夜临
    日落傍黄昏,残焰焚碎云。
    夕照如火渐暗淡,风吹化灰烬。
    山谷阴森森,老柳黑浑浑。
    明窗灯影狗汪汪,咬我正路人!
    你们听,房连龙这小子真是可恶之极!他借着诗词谩骂我们革命群众是狗,咬他房连龙这位“正路君子"!更恶毒的是他假借“狗汪汪”之句,含沙射影的辱骂我们正、副两位汪司令!其用心何其毒也!
    汪进武、汪进双兄弟俩儿闻听大怒!“老项!你要拿起笔杆子,一定要把房连龙这小子的歪诗批透、批臭!叫他一(遗)臭万年!”汪老二盛怒之下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叮当乱响。也震醒了昏睡中的老疙瘩汪进双。把老疙瘩吓了一跳。
    最后,汪总司令对批斗房连龙的大会作了全面布置。对各项工作进行了分工。决定j天后丌会。散会前、白面孔宣布了一条纪律:对批斗会的具体内容要严守机密,不许泄漏。以达到对房连龙出其小意、攻其小备的突击效果。               
    大尾巴会儿一直开到后半夜。
    在回家的路上,一向善于察颜观色、又攻于心计的项好人百思不得用其更妙解:今晚的会儿开得这么热烈,老进全为什么一反常态,不是睡大觉就是傻坐,“徐庶进曹营一一言不发呢?”汪进全这小子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不行!当前正在“人整人”的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的运动中,人心隔肚皮,玄机叵测!我得防着点儿……
    要说起项好人,其人政治嗅觉之灵敏、玩儿弄权术之娴熟,在兴开村堪称一绝。                    
    他从汪进全儿在会议上“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反常表现和汪老三对房连龙“谈话”语气之微妙变化,嗅出了“赤胆忠心造反团司令部是一锅三说不准不久就会分道
味到各不同。一奶同胞都各揣心腹事!
土崩瓦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老项可要看风使舵……在目前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我老项要两头都做好人。这样,才能左右逢源,进退自如。想到这里,他趁夜色抄小路来到张广义家门前。他敲了半天门,广义才出来。他低声唤:
“广义,我是项好人。我有紧急要事向你汇报!”
    进了屋,他向广义通报了关于他卧底窃取的“情报”。张广义这时已得知房连君透露的有关项好人到“司令部”告密的情况,心里自然有数。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听取老项的“密报”。    
    当听到房连龙己被拘禁,并准备召开批斗大会时,不觉心中一震。后又听老项讲:造反团内部已出现内讧的迹象,“政局有些不稳”精明的张广义顿时警觉到:项好人这狡猾的狐狸,一定是恐怕汪家集团靠不住,转而又耍起脚踩两只船的故技。
    张广义内心一方面叹服老项的精细与权变,一方面也觉得这个人煞费苦心、两头讨好的可怜与可卑!但在表面上还是装糊涂。“老项,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鼓励老项继续“卧底"。
    接着,项好人又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造反派在房连龙家搜出一幅水彩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上面抄的一首七律,明明是毛主席所作。这帮所谓“悍卫毛泽东思想”的混蛋小子却全然不知。他们以为是房连龙所作的“反诗”。并组织写作班子狠狠批判!
    项好人得意洋洋的说:“我老项明明知道他们是在自己往套儿里钻,偏不告诉他们。广臌老弟,到时候等着看热闹吧!批判会一定会有好戏!”
    第二天早晨,张广义来到何振英家。老何头儿听到这些情况,长叹一口气:“咳!他们这帮浑小子,借着文革,穿起运动服瞎折腾!我们大队的经济形势这几年刚刚好转,这下子又要乱套走下坡了!”
    对兴开大队的经济形势关心和担心的,还不光是何队长一人。就在这一天,大队主任李树林,拖着有病的身子,来看望汪进文书记。这两位被“罢了官"、“夺了权”的“走资派”,愁人说话愁人听。既忧心重重,又万般无奈。           
    汪书记愤恨的说:“我那三个浑弟弟,都是不懂生产、只会整人的坏家伙!……”他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了“女高音":“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挑刺儿可不能带累好肉啊!”
    汪书记一听,笑着对李主任说:我四弟媳柳兵来了,这鬼丫头有胆有识,说话嘎叭溜脆,有正义感……说话问柳兵一阵风闯进屋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丈夫汪进全,一个是她三大伯哥汪进双。
    她进屋一看,李树林主任也在场,忙打过招呼,又关切的问过大哥的病情,接着就直言快语的问:“大哥,我二哥在村里都闹翻天了!你管不管?’’“我们俩是被他们夺权罢官的人,他本事大了,管不了!你说说,他们怎么个翻天?
    “他们成立了革命委员会,成天不是是抓人,就是开批斗会儿。生产上的事儿不闻不问。还说什么把革命抓上去了,生产自然而然就上去了"。柳兵焦急的说:“大哥,李主任,这样下去哪儿行,你们可真得管一管啊!”
    “我们都被罢了官,管谁也不听啊!"李主任苦笑着摊了摊双手。
    “你还问我们管不管,你怎么不管管你丈夫呢?"大伯哥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柳兵一点儿也没被大伯哥的话激怒。她笑呵呵的说:“大哥的话未免太官僚了吧?”她回头指了指汪进双、汪进全哥俩,“我小兵己劝此二人退出了那个众人烦的革委会!”
    “你们当初不是轰轰烈烈要革我们这些革过命的人的命吗?怎么就这么几天就杀猪不吹蔫退了呢?”当大伯哥的还是不留情面。
    “大哥说话休要挖苦人。”柳兵毫不示弱。“当初我们参加造反团,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现在我们发现这个革委会斗争方向不对头,我们就当机立断的退了出来,难道这也错了吗?"
    当大伯哥的哈哈大笑。他指着柳兵对李主任说:“老李,你听听,你听听!小兵这嘴像机关枪!”
    李主任笑着问:“小兵,你们从哪方面看出革委会斗争方向不对头?"
    “他们专横拔扈,独断专行。泄私愤,图报复,不听民主呼声,专整好人!”汪进双也打‘开话匣子,淘淘不绝的抱怨他二哥。
    老四接口说:“我三哥说的一点也不假。像曹志新、房连龙这些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在四清运动中揭发批判过我们,但人家是一碗清水端得平。以理服人。最后对我们哥儿俩的处理,也真正体现了批判从严、处理从宽,放下包袱、团结前进的原则。"
    “大哥呀!柳柳兵无奈的说:“你说咋整啊!二哥好像着了魔!脑袋里阶级斗争的弦绷得老紧了,满眼里都是阶级敌人。在咱大队他怀疑是阶级敌人的人越来越多!还说什么‘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不纯粹是歪曲毛主席的话吗!?”汪书记和李主任表扬了他(她)们三人不计个人恩怨、申张正义、顾全大局的革命精神,鼓励他(她)们要用实际行动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把大队春耕春播工作搞好。这关系到全村老百姓吃饭的大问题。
    柳兵和汪家兄弟二人心中十分感动:两位大队领导都身患重病,并且都被“罢了官"。可还是心系集体事业,心系全村百姓生产生活大事。
    第四十回  报鬼名引发轰堂笑  批斗会乱成一锅粥
    赤胆忠心造反团司令部。
    马上要召开批斗大会。众头头经过两天两夜紧锣密鼓的筹划,决定重点抓四件事。
    一、通过黑、白二面孔,在鸡西市里某中学调来1 00多名红卫兵。这些红卫兵清一色穿着绿军装、戴着军帽儿,佩戴着主席像章和红袖章,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嗽叭,在兴开大队跳“忠字舞"、赠红宅书,寂静的小山沟一下子沸腾起来了!简直比过年还热闹…此日“宣传造势;”
    二、赤胆忠心造反团所把持着的大队革委会中,虽然有汪进双、汪进全、柳兵等一批骨干退了出去,但又扩收了大嗓门儿张春、小胖墩李恒志、土秀才吴宝贵等一批“新秀"一此日“吐故纳新;"
    三、将批判稿儿进行反复推敲、精心修改,最后刻版油印;将会场布置好、帖上标语,拉上会标,进行现场“彩排"…此日“实战演练”;
    四、将牛鬼蛇神们集中分类,每人给起一个:“鬼名”。如反动地主子弟、死不改悔的右派分子、小爬虫、变色龙、神婆、破鞋等。干奇百怪、五花八门。我的鬼名叫“三反分子’’(即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我们这些人必须学会在进入批判会场时报鬼名儿而入。如曹志新,在进入批判会场时,必须口齿清楚、声调适中地喊:“报一国民党反动军官、右派分子曹维新,向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和导师、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向革命小将红卫兵、向贫下中农、革命群众…请罪来了!”在练报鬼名时,有一个山西籍、姓闫的牛鬼蛇神,总把“革命群众”说成“革命穷种”。我觉得很好玩儿。当轮到我演练的时候,也用闫老西儿的腔调喊“革命穷种”谁知没等我报完鬼名,后屁股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胖墩”李恒志干的,可没等我把脑袋转回来,又挨了狠狠一耳光。打得我两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眼镜也不知飞到何处去了。这时我才模模糊糊的看见土秀才吴宝贵把近视镜拾起来递给我。他一脸怒气的说:“叫、叫你学、学赵、赵丽荣报报、报花名哪!?”
    这一脚加一巴掌,可把我打蒙了!我只好服了软儿。___此日报鬼名。
    准备工作的前三项:宣传造势、吐故纳新、实战演练进展得还算顺利。这第四项“报鬼名"麻烦就大了!由于“报鬼名”字数太多、句子太长,大多数牛鬼蛇神背不上来。特别是“盲牛"(即文盲牛鬼蛇神)更是报得颠三倒四、丢七落八。练了十几遍还是乱七八糟。把个汪司令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加!即使这样,部分“盲牛"鬼名报得还是“不及格”。特别是那位叫穆友梅、原籍山东即墨的老太太,六十多岁了,又没文化,她也得报鬼名,这可真是太难为她老了。
    早春二月的一个夜晚,阴云密布,星月无光。
    兴开大队对牛鬼蛇神批判斗争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会议大厅口号如雷、歌声如潮。牛鬼蛇神们在会场大门外,由红卫兵押着一字摆开,报名入场。每报名入场十个,场内就有专人领头领口号        
    “打倒刘少奇!打倒李范五打倒毕勇打倒奚庆辇!”从上层开始,一级一级的打倒。最后才轮到要进场的这个牛鬼蛇神。并一直喊到这个牛鬼蛇神走上批斗台。然后是下一个。以此类推。
    大部分“非盲牛"和“盲牛”都勉强“过了关”(包括我和老曹)。我们按“操练”要求,在红卫兵的押解下,上了批斗台,一字排开弯腰作“喷气式”,等候接受批斗。
    最后挨到那位叫穆友梅的山东老太太“报鬼名"。
    这老太太虽然年过六旬,又是小脚,但身体很结实。她说:“俺不会报!”说着就要进会场。押解她的红卫兵死死扭住她的双膀,大声喝斥:“报鬼名!报!!”
    老太太无奈的小声说:“好,俺报。”接着她就扯着嗓子用纯山东口音喊:“报一四类分子儿‘没有门’(穆友梅)……嘁到这里忘了下边的词儿了。想了半天,又想起一句。她赶紧接着报:“向皮下肿脓(贫下中农)、向……向,还向谁来着?对了,向毛主席伟大领袖……请罪来了!不、还有红卫兵也要请罪!”
    经过三番五次引领指正,她始终没能把“鬼名”报对。会场上口哨声、怪叫声、狂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要把房盖顶起来!
    还是汪司令“力挽狂澜”。挥手让穆老太免报鬼名进场登台。
    穆老太的这顿折腾,可苦了我们在台上弯腰撅屁股的牛鬼蛇神们。我们个个累得大汗淋漓。特别是我这个瞎牛鬼蛇神,戴着高度近视镜,低着头,汗水滴满了镜片,两眼什么也看不清。脑浆子迷迷糊糊,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不知是谁在我后背猛击一掌,揪起我的后脖领子,小声说“直直腰儿”。紧接着大声喝斥:“别装蒜!抬起你的狗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严阵以待的革命群众!"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兵。接着她又把我们所有的同行(牛鬼蛇神)挨个儿踢了一脚;大声命令:“都别装孙子!给我直起腰、抬起头来!”
    我们这些牛鬼蛇神心知肚明:她这是“苦肉计。”为的是让我们直直腰、缓缓劲儿。
    原来今天晚上这场批判会,主题是针对我房连龙的。
    首先是汪司令、黑白二面孔等头领讲话。内容雷同。简单概括起来,都是先国际、后国内,最后本单位;形势大好、问题‘不少、反修防变、红旗不倒……
    接下来批斗正题开始了。第一个打先锋地是大嗓门儿张春:“房连龙!你利用职权之便,欺上瞒下,私分粮食,刁买人心!是谁指使你这样干的?!”         
    “没有谁指使我,也没有瞒产私分”我平静的回答。
    “胡说!大庭广众你瞒产私分,众所周知,你还敢抵赖?!”
    红卫兵方队中响起了震耳的口号声: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
    口号声过,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瞒产私分。不信可以查账。”
    “去年我家就分回200斤黄豆。你还说别声张,外人问就说是分的猪饲料。这批黄豆你根本就没下账!”张大嗓门儿把这件事捅出来了!
    我不慌不忙的从衣兜里摸出笔和空纸条,写了一张领大豆200斤的收据,递给了大嗓门儿,:“既然没下账就补上。空口无凭,请大嗓门儿愣了一下。黑面孔高声命令:“签!"他只好接过纸条,签上了名字,将笔和条子还给了我。
    “那其它社员呢?"大嗓门儿有些迷惑。
    “没分。"
    “只分给我一家?"
    “这还用问!你都签字了。"
    “不行,全队社员都分了,都得下账!”
    “你问大家,谁分着了,叫他们上来签字好了!”
    结果没有一名社员上来签字的一
    这一下,张大嗓门儿有些“傻眼”了!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我铡草的伙伴儿李聋子。他笑微微儿看着我。聋人大嗓的说:“房连龙!我也批办(判)你!你去年分谷子的时候,我拿的老毛子帆布口贷实际只有二斤重,你凭什么扣了我四斤皮!你欺骗我们平(贫)下中农、罪该万死你……”
    我承认:“确有此事。”
    领喊口号的红卫兵刚嘁出“打倒”二字,项好人忙站起来摆手制止。他走近李聋子,扯着聋子的耳朵:“多扣2斤皮,等于多给你二斤谷子!你占集体便宜了!不信回家扳着你兄弟媳妇的脚牙子算一算!”
  大厅里一阵哄笑。
  李聋子笑着说:“这个账我早就磨过弯来了。可是我不答应上台
批判,都熬到半夜了,他们也不让我回家睡觉……”
    “是怕你兄弟媳妇等得着急了吧?”
    项好人又逗了一句笑话。会场上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严肃点儿!"汪司令以手掌代“警堂木",照桌子猛拍了一下,会场稍许静了些。
    接着是土秀才吴宝贵出马。他双手端着批判稿,摇摇摆摆地走向讲台,抖了抖神儿,又镇静片刻;
    “批判稿。各位领导,各位同志,红卫兵小将们,革命的同志们!”
    万幸!土秀才照本儿宣科一点也不嗑巴。
    “东风吹,战鼓擂,穆梭河畔尽朝辉!房连龙,真反动,他把社会主义说得一团黑……”    
    项好人走到白面孔身边,伏耳低语:“吴嗑巴这哪是来批判房连龙!这纯粹是来和房连龙赛诗来了!”
    土秀才好不容易念完了打油诗,累得满头大汗。最后他振臂高
呼:
    “打倒房连龙!”
    “踏上一万只脚!”
    “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你别说,这阵口号声效果不错。把那些听这念稿声昏昏欲睡的“革命群众"震得精神了许多。
  接着是项好人登场。
  他上台劈头就质问:“房连龙!你写《异乡夜临》居心何在?!”
  “无何居心。只是有感而发。”我直率地回答。
  “你是有何感而发?”这小子是抠根儿问底儿、步步紧逼。
  “骂你像好人不是好人,狗仗人势,欺负人!”我索性对准他开炮!
    “嘿嘿!"老项这小子狡诈的一笑。“房眼镜你不要扭转革命斗争大方向!我老项人轻名微,不值得劳你这个房大文豪口诛笔伐。我念给你听吧!‘明窗灯影狗汪汪,咬我正路人!’这两句你明显的在含沙射影漫骂汪进武、汪进双二位领导!两个姓汪的都是狗!狗汪汪嘛!你还有何狡辩!
    “你把革命派都比成狗,咬你这个正路君子!用心何其毒也!"他不容我申辩,举起瘦小的拳头:“打倒三反分子房连龙!……”
    一阵口号声刚过,黑面孔就把我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水彩画配诗条幅展示在台上。他咳嗽了两声,把干沙的嗓子清理了一下:
    “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在房连龙家搜出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铁证!”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炸了营。批斗会进入了高潮。
    黑面孔摆了摆手,大声朗诵。并一面读、一面批:
    七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五洲震荡风雷激",是用“风雷"二字歌颂革命运动。而房连龙却唱反调儿,说什么一起风雷就出妖精!明目张胆的反对和污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面两句更是反动!请听:“金猴奋起千钓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他把他自己比成能降妖伏怪的英雄,而把我们革命群众比成尘土!最后两句简直反动透顶!说什么”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房连龙把他自己吹捧为孙大圣,污蔑我们搞文化大革命是妖雾重来!
    按他们原定计划,批判这首“反诗"是总攻主战场。他们精选了五架“战机"。计划在白面孔第一波次打击后,五架“战机”轮番轰炸。
    但,这“轮番轰炸”刚要开始时,柳兵突然大声叫“停!!”
    “你们胆大包天!!”柳兵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尖声断喝:“我看你们哪个敢再批判房连龙抄的这首诗!谁批判这首诗,我就打他现行反革命!”
    一直沉默、憋了一肚子气的张广要紧跟着也站到台前高呼:“告诉你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首七律,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作的!”
    造反派的头头们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像头场雪的牛犊…蒙了门儿!    
    再看台下涌动的人群:喊的叫的,蹦的跳的,骂祖宗的、吹口哨的,完全失去了控制,彻底乱了阵角!人们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一哄而散。        
    造反派的头头们经过多日挖空心思、苦苦策划的大型批斗会,就这样小宣而散、不果而终!
       第四十一回  造反司令气急败坏  闹剧收场不了了之
   由于误把毛主席诗词《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当作房连龙写的“反诗",并开大会批判。闯下大祸,闹出了天大的政治笑话!“赤胆忠心造反团"锐气大挫、威风扫地。这件事,在当时政治背景下,说小也没啥,说大就大。如果有人出来追究,说它是“反革命政治事件"也不为过。汪司令为此事心急如焚、一筹莫展。
    造反团司令部办公室里,十几支“烟筒"喷云吐雾,鸦雀无声。
    汪司令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你们这帮废物!”他用干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与尴尬。他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咱们这么多识文断字的人,怎么没有一个知道这首诗的重要来历呢?!这下好!推磨生孩子——累了一身汗、丢了一圈儿人!弄不好人家要倒打一耙,追究我们的政治问题哪!
    “小白脸儿!”他猛的把烟头摔掉,转头质问白面孔:“你不是全市学毛著积极分子吗?怎么连毛主席诗词都弄不明白?嗯?能奈哪去了?我看你呀鸡巴毛不是!水筲掉梁一饭桶一个!"
    土秀才吴宝贵站出来解围:“汪一汪司令,别来一来火。谁…谁都、都有个马一哪马失前啊前蹄的时、时候。我、我一看就、就一是啊房、啊房连龙这小子设、设的圈套!应、应该…把这、这小子抓啊…啊抓来!严啊严加审问!"
    小胖墩儿李恒志也是气得圆睁双眼,怒不可遏:“把房瞎子抓来狠狠地收拾一顿!把事实真相整它个水落石出!"
    “运了半天气"的黑面孔咬牙切齿的说:“对!把这小子弄来,给他吃小灶儿!”         
    我被他们押到司令部。见他们个个攥拳擦腰、呲牙裂嘴,觉得阴森森的,好像来到了座山雕的威虎厅。
    汪司令大声吼:“房连龙!你昨晚儿乐得一宿没睡是不是?你的阴谋得逞了是不是?!”他这两个“是不是”震得天棚的尘土都溅落下来了!这老伙计把昨晚儿批斗会上的憋气窝火儿,全都倾泻到我房某头上来了!         
    “我哪里敢乐,哭都哭不过来呢!你们自称是捍卫毛泽东思想的红卫兵,天天喊誓死保卫,誓死保卫。怎么会连毛主席早就公开发表的诗词都不知道?还要组织大批判!难道这还不够令人悲哀的吗?”
    “还他妈的耍贫嘴!”张大嗓门儿狠劲儿踢了我一脚。
    “我教你嘴硬!”我还没缓过神儿,小胖墩儿甩手糊了我一耳光!
    “我操你们祖宗我“噌”从腰间拔出亮闪闪的匕首!摆开
拼命的架式。厉声怒吼:“谁再敢来碰老子一下?有种的上来!”
    我是有备而来的。因为我预料到他们昨晚儿砸了锅、瘪了茄子,王八掉进了灶坑一又憋气、又窝火,一定会恼羞成怒、并迁怒与我。对我决不会善罢甘休!
    我这一突然举动,他们始料不及。包括小胖墩儿和大嗓门儿,全都愣了神儿。
    还是白面孔有点“应急"能力。他大声喝斥:“住手!小胖墩儿、大嗓门儿!不许动手打人!"
    汪司令也动了“肝火”:“反了!毛主席叫我们要文斗,你们两个混蛋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接着像撵狗似的连着嘁了三个“滚!"
    该滚的都滚出去了。白面孔满脸堆笑的让我把匕首交给他“保存”。我坚决不肯!并声明:“这是正当防卫!谁敢来动武,我就跟谁拼命!"
    僵持了好一阵,最后双方达成妥协:让我将匕首装进腰间的刀鞘里。    
    这时,汪司令换了一副面孔。他笑着对我说:连龙老弟,你小子“道眼”也太多了!你设下圈套,我们这帮傻帽儿就往里钻。好了,这一局你赢了!
    既然他的态度缓和了,我也平心静气地说:“二哥,你说错了。那张画是我一年前画的。在我屋里挂了快一年了。不信你可以问我家邻居。你们再仔细看看那纸的颜色,都有些发黄了。谁知道你突然派人把它抢来当活靶子批判呢?”
    你抄的这首诗也没有标明是毛主席所作嘛!“赖包子司令”还在抓“稻草"。
    咳!可叹哪!你那一大帮睁眼的文痞怎么还看不清我这个多一层镜子的瞎子写的字呢?请仔细看这诗文末尾那一行小字儿!说着我憋不住一笑。       
    所幸我骂他们“文痞",可能他们误挺为“文笔"。因此未予追究。
    白面孔戴上眼镜一瞧:哟!末行的小字儿果然写着“敬抄主席七律一首。"还有“一九六七年元月”字样。怪哉!当时老黑拿回来时怎么也没注意到这行小字儿呢?
    汪司令扫视了一眼他的众部下:“拉鸡巴倒吧!你们鼻梁子上那两个有眼无珠的窟窿,是管喘气的还是管放屁的?都给我洒泡尿淹死得了!”     
    他使劲咂了咂嘴唇儿,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长叹一声:“连龙老弟呀,二哥对你不公平呀!我大哥、三弟,还有老疙瘩俩口子,都不只一次的反对我整治你呀!我是听信了闲言,骑虎难下呀!二哥这大半辈子,从没向谁服过软儿、道过歉哪!就怨那……"他的话刚到舌尖,我忙捂住他的嘴,“二哥打住。我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你的心我懂了……"
    汪老二这番表态不打紧,在场的部下无不在肚儿里骂:“你这个该死的汪老二呀!当初死活要整倒房连龙的是你,现在装好人的也是你!好人你当,我们都去那王八犊子角色!"
    对他手下人脸色和眼神儿的变化,那汪老二似乎没在意,或者说没在乎。他索性一股脑儿的把心窝子话都掏了出来:
    “连龙老弟呀,你这小子很有才,也挺仁义。在你们家困难的时候,我们家也帮助过你们。可是到了四清运动时,你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咳!平心的讲,你在四清运动中,办事还算是公平的……"
    他这“不服软"的服软儿,“不道歉”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呢?还是另有它谋?
    要从他慷慨真的神情来看,不像是在“演戏"。再说他也不是那种诡计多端的人。         
    但他当前面临的政治危机,确实是火烧眉毛。同胞兄弟反目,同党亲信判离,特别是目前全国各族人民都在热火朝天的“学毛著”,而他所率领的造反团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大庭广众之下“批毛诗"。实在是罪该万死!就凭这一条儿,我要捅到公社革委会,他吃不了得
兜着!甚至少不了挂牌子游大街!这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三反分子"的高帽子就该都砸到他汪进武的头上了!    
    还远远不仅此而已。就连他领导的造反团,也要遭到清算,他挑头的大队革委会也要推倒重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汪进武面临的形势是糟糕透了!
    但此时的我,决不会对他们“落井下石”。我房连龙就是房连龙 从来不做这种事。再说,汪进武老兄这样坦诚的表白,已使我深受感动。他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能不做出应有地回答呢?
  我恳切的说:
  二哥!众家兄弟,你们放心。我房连龙决不会搞“反攻倒算”之类的举动。我给大家讲段故事:过去有个秀才,成天研读地理风水书。他弟弟要修一座桥。这秀才一看不好,这里有“太岁",不能动土!而他弟弟偏不信邪。就地动土开工。果真挖出了一个石头人儿,上面刻着“太岁"二字。结果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弟弟啥事没有。倒是他哥哥脑袋疼得不得了!这秀才觉得奇怪。忍疼打开书本再仔细查阅。突然五个大字显现在眼前:“不知者不怪"。这意思是说:秀才的弟弟不知道、也不相信修桥的地下有“太岁"。即使在“太岁"头
上“动了土”也不怪罪。而这秀才明知那里有“太岁”,却没能制止住其弟弟“动土"。故而获罪!  就拿这次你们一误批毛诗来说,你们确实不知道‘三打白骨精’是毛主席所作。所以应该算是“不知者,”可以“不怪"之。而我房连龙,明知此诗为毛主席所作,却闭口不语,任你们胡批乱判而“站视不管”(批判会上我没座儿,所以不能“坐视不管")。这不是“明知故犯”又是什么?”“明知故犯"就“罪加一等”嘛!所以就得让我房连龙脑袋疼一活该呀!
    听到此,大家哈哈大笑!汪司令笑得最开心:连龙老弟,这下子你自己坦白交待了!原来你才是“首恶必办”、“明知故犯"哪!我们是“不知者不怪、受蒙蔽无罪呀!”
    这样一来,大家都争相自我检讨,主动承担责任。搞批判的,挨批判的都畅所欲言、皆大欢喜,化干戈为玉帛。
    在这空气轻松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不轻松"。那就是大嗓门儿张春。此时,大嗓门儿的他,也不大嗓门儿了。他在喧笑声中,轻声试着问汪司令“你能不能跟房连龙说说,咱们都和好了,把我签字的200斤大豆收条还给我?”       
    
  汪司令大笑:“到底是小农意识!那200斤大豆的条子早就入账了!能不能改账,你去问连龙好了!”张春只好又转头问我。我看他那小样怪好笑,也故意吓唬他:“你早说呀!都下账了,改不了啰!”实际上根本就没下账,只是戏弄他玩儿的。但大嗓门儿不知就里。。大眼睛默默地滚出了两颗痛心的滨珠。男儿有涙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张春大有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诉的感受……
  我们这个玩笑开得不得了!后来又惹出了更大的风波。
       第四十二回  大嗓门挑灯书刁状  菀卫东拍案警痴顽
    话说张大嗓门儿吃了哑巴亏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是卢高话频,现在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他的邻居们都夸他近日嗓门不高了!噪音停播了,也不搅民了!      
    且住!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几天张春表面虽然沉默无语,但他的心里却在摇旗擂鼓!他恨,恨汪进武,更恨房连龙!我张春决不能咽下这口恶气!决不能吃这丢脸皮、伤自尊的哑巴亏儿!他白天没精打彩,晚上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爬格子"。伏案五个夜晚,撰成“大作”《兴开大队阶级斗争新动向》。这篇文章洋洋万言,虽然不少词句都是照抄于当时的报章杂志,或摘录毛主席语录、诗词(当时也时兴这一套)。如“雷霆万钧之力、摧枯拉朽之势”,“四平山下红烂熳、穆棱河畔尽朝辉",“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等等、等等。很有些什锦拼盘的味道。但公社革委会新来的女副主任对他这篇文章倒“情有独钟"。她特为这篇文章写了批语:“触动实际,富有新意,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观点明确,打击有力。"
  这位女副主任芳名薛红梅。她响应党的号召,晚婚。三十好几,还没找对象。一心投入工作和事业。她的文章写的很秀。在鸡西颇有名气。人称“才女"。她亲自接见张春这根儿“初露峥嵘"的“土笔杆子",使张春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他借此机会当面向薛副主任反映了房连龙的情况。
    一、房连龙受原公社某领导暗中指使,破坏国家糧食统购统销政策,为了收买民心,瞒产私分粮食达五万余斤。社员们政治觉悟低,只图眼前利益,加上一些党员、干部阳奉阴违,串通一气,因此这个问题被压住。阶级斗争的盖子始终揭不开。
    二、兴开大队革委班子软、散、懒。起不到战斗堡垒作用。特别是一把手儿汪进武,旗帜不鲜明,立场不坚定。与房连龙一类坏人搞和平共处,和平演变,同流合污!
    三、  “阶级斗争的弦儿松一松,阶级敌人就攻一攻”。现在的兴开大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右派势力抬头,占上风;左派受压、受欺。      薛副主任听了张春的“报告”之后,觉得兴开大队的问题很严重,阶级斗争形势很复杂。她鼓励张春“要坚定革命意志,站稳革命立场。”
    大嗓门儿开心极了。两条细长腿挣轻挣轻,小屁股一颠儿一颠儿、“凯旅回家。”
    大嗓门儿走后,薛红梅马上向公社革委会一把手儿详细汇报了张春反映的情况,并提出她打算亲自到兴开,发动群众,炸开阶级斗争的盖子。
     当时的公社革委会一把手姓菀,名卫东。是柳毛土生土长的“坐地炮。”时年三十五岁。他虽然也是文化大革命“造反起家”,但没有偏激浮躁的“造反派脾气”。办事公道,老练成熟。他对薛大嫂儿(薛红梅的雅称)所反映的情况不以为然。他说:小薛,你到柳毛时间短,下边有些情况你还不太了解。小小兴开大队,不过是一个不足百十户人家的自然屯。那里亲连亲故连故,扯着耳朵,腮帮子就动。要‘炸开阶级斗争的盖子’谈何容易?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对于农民的问题,我们要做长期的艰苦细致的工作。不能搞大轰大嗡那一套。
    “关于瞒产私分问题,在头几年是一个普遍问题。六0年大家都饿怕了,当时公社领导也确实背后有话:要将扬场下风头儿抹下来的碎粒、半仁秕粒儿和筛子漏儿作为饲料发放给社员。这个口子一开,难免连等外粮都作为饲料分了。那时不光是兴开这样做,各村都有这个问题。我们不能见树不见林,专拿兴开开刀。
    “要说张大嗓门儿这个人,我对他最了解。他是我的亲属。是我把他介绍到兴开大队的。他会打铁。当时兴开铁匠炉正缺打马掌的。他平时劳动表现还可以。但就是爱小便宜。社教时房连龙曾清查处理过他贪占挂马掌现金的问题。他对房连龙的攻击,实属私人打击报复。”
    “菀主任,按你的意思,关于房连龙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了呗?”
薛副主任问。
    “不。”菀卫东摇了摇头。“连龙这小子近几年越来越狂了。由于他工作能力比较强,办事比较公正,上级领导经常表扬他.。所以小尾巴越撬越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去年秋,我陪同毕市长来到他们兴开大队办公队财会人员正在对账结算。挤了一屋子人。见我和市一下子都站起来热情打招呼。有些在炕上的,像下饺下炕,光着脚丫子和我们打招呼。唯独房连龙这小子伏在办公桌上,头不抬、眼不睁,连屁股都没欠一下。只管记他的账。我特意提醒他:毕市长看你们来了!大家都鼓掌欢迎,他这才站起来抻了抻懒腰,鼓了两下掌,又坐下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毕市长问我:刚才戴眼镜的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子?工作表现如何?”我说:“这小子叫房连龙,山东‘倔县’的倔头倔脑的,生就的那个熊样。市长别怪他!不过这小子工作倒很出色!
    “毕市长不但没有表示对他的不满,还表扬了他:房连龙同志工作踏踏实实,不搞阿缫奉迎那一套。难得呀!”
    “大人不见小人怪。人家是一市之长,能说啥呀!”薛红梅用
    她的“女人之见”,对这件事顺口做了评点小结。?
    _这小子对毕市长这样傲慢无礼,虽然毕市长不怪罪他,
我忒不给面子了!咱们在家里怎么都行,狗皮袜子没反正。可,
市首长来到咱乡下呀!”提起这段往事,苑主任气得直晃脑袋。
    “这回把他弄到公社来,狠狠批他!煞煞他的娇气!省得他深山无老虎、猴子作大王!”薛红梅的话坚定了菀卫东整治房连龙的决心。
    一九六八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兴开大队革委会批(借)给我1 00元钱、1 OO斤地方粮票,叫我背上行李到公社“报到"。
    到了公社,接待人员将我送到招待所住。
    招待所共有四问寝室。一个雅间,有电话、沙发、办公桌和台灯。另外三问是普间,每问安四张床。我自然是安排在“普问"。
    我住进来之后,四个房间几乎就都满员了。三个普间,除了两个外来人员,住的差不多都是各大队被揪斗的干部。雅间儿里的两位,一位是本公社原书记郑玉辇,另一位正是我在兴开大队办公室曾见过面的原市长毕勇同志。
    我刚把行李卷放到床上,郑书记就喊:“连龙:先别打行李卷儿。咱爷俩儿交换一下场地,你来住雅问儿,我住你的普间儿。你看行吗?”
    “那怎么能行呢!那雅问儿是你们领导住的地方!"我还在解我的行李绳儿。
    “你这小子总是这么犟!我叫你换你就换!我冷不丁躺在沙发床上睡不着。你行行好,照顾照顾我老头!再说,你年轻腿儿快,住
  在毕市长一起,可以打打水、跑跑腿,照顾照顾老领导。 
  郑叔说到这里,我好从命。
    我抱着行李来到雅间儿。毕市长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小老乡来来来!咱俩儿作伴儿!不要那郑猴子!
    原来毕市长也是山东文登人。和我真是老乡。当时他才五十多岁儿。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带着文登味儿的乡音,使我听着倍感亲切。
    是到了夜间,问题可就暴露出来了!他老人家合上眼就打呼噜~那震天动地的呼啸声,堪称鼾声如雷!害得我一夜没合眼。我躺在沙发床上心里暗骂:这死老郑头子!原来你是享受不了这“驱眠曲”才躲灾去了,让我当“替罪羊”!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我来到洗漱间。正好碰到郑书记。这老头儿笑嘻嘻的问我:昨夜作了什么美梦?一夜可好?
    “很好——好极了!沙发、雅间,妙曲催眠!”
    “哈哈哈哈!’’我们爷俩儿同时大笑起来。
    早饭很好。馒头、花卷儿、酥饼,米粥外加什锦小咸菜儿……
    吃过早饭,公社革委通知我们到大礼堂开会。我随同“受触动对象”们进入会场。主席台上方横挂着一条白地儿黑体字会标。  上书  《柳毛公社对走资派说理斗争大会》十四个大字。
    和我一起上台的十几人,都安排在后边一字排开陪审,只有我一个人安排在前边站定~看来今天的主角非我莫属了。
    两边押解我的红卫兵,把我的两只胳膊往后一掰,迫使我低下头。这时台下口号声骤起!喊了足有五分钟,“说理斗争"方宣告正式开始。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讲了几句话之后,台下一个戴红卫兵袖标的小伙子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房连龙!你要老实交待,你当会计贪污了贫下中农多少钱?!说!"
    “说!”“说!!”众人齐声应合。
    我斩钉截铁的说:“我没有贪污贫下中农一分钱!"
    另一位红小兵把小拳头一挥:“我们贫下中农不希罕你那一分臭钱!"
    这个小家伙显然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管钱多少,都是贫下中农汗珠子落地跌成八瓣儿辛苦挣来了。你怎么能说贫下中农的钱是臭的呢?"我乘机反唇相讥。
    不料这“小不点儿”把手一挥一上来四、五个彪形大汉,一把把我从台上揪了下来,直奔一间小屋子里拉。声称“要采取革命行动。"我大声呐喊:“你们这种行为是搞白色恐怖!"
    有人带头喊:“红色恐怖万岁!”
    他们将我拖进小屋,回头就把门插上。叫我在一条长凳上弯腰、亮“喷气式”,向墙上的毛主席像“请罪。”
    我不肯屈服,他们就把小屋里的灯关掉!“你不是说我们搞白色恐怖吗?"这回不搞“白色恐怖",来点“黑色恐怖”!
    正值此时,忽听有人踢门。门外一个男声高叫:“开门!”打开门,走进一男一女。那女的大声喝斥:“开灯!"接着她怒视着那几个打手,把手向门外一指:“出去!"
    借着小屋里那小灯泡昏弱的灯光,我站在长板凳上望下一看,来者原来是菀、薛二位公社革委首脑。
    薛红梅笑着对我说:老房,请下来!别总站在凳子上虎视眈眈的,拉出一副临战的架式!没人向你“采取革命行动"  了!
    我跳下长凳,菀、薛二位领导坐在长凳两头,菀主任背靠旁边的一张办公桌,示意我在中间坐下。
    菀卫东用他那因熬夜而遍怖血丝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忽然向办公桌上猛击一掌,“老房,你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个头儿不见长、饭量不见长,倒是脾气见长了!我们俩儿如果晚来一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是应该知道的!"    .
    “老房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薛红梅恳切地说,“硬碰硬有什么好的!你会吃亏的!"
    两位领导这番话,使我大惑不解。“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
    “捉放曹!"辞令敏捷的菀卫东张口便答。
    “那我只好当一把大奸臣曹孟德了!"
    “现在对曹操这个历史人物也有了新的评价……”
    菀卫东打断了薛红梅的话,劈头问:“连龙,我来问你:文化大革命的主要斗争对象是什么人?"“当然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了。”“而你一不是党员、二不是主要领导,却为什么偏偏整你呢?这难道单纯是因为在社教运动中你得罪了人,人家都报复你吗?"
    “除此,那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反问一句。
    “盐在哪咸的?醋在哪酸的?这原因还要从你自身去找。”菀主任说:“你很有才,为人正直,办事认真。这一点大家是公认的。但你持才自傲、锋茫毕露、得理不让人,这些臭毛病,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不受人们欢迎!你知道吗?"
    “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枪打出头鸟!”
    “薛主任说得对。"菀主任接上说:“老实话告诉你:这次整你的人就是我。你信不信?"菀主任歪着脑袋审视着我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整我?"我不解的问。  
        
    “你还记得吗?去年1 1月份,我赔毕市长到你们大队视察年终决算工作。见我们到来,满屋子人无不立马站起来表示欢迎。而唯独你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菀主任,你误、会了!确实当时我正在聚精会神地找一笔账,我……"
    “任何解释都不是理由。我来问你:如果是咱爹、咱爷来了,你也这个样子吗!嗯?”    
 我无言以对。           
      
   “我并不赞成对上级搞阿缫奉迎那一套!更瞧不起那些光着脚 丫子跳下炕诚惶诚恐的那一副副奴才相!但恭敬总比骂人强,你也得差不多呀!你说是不是?”
    “还有,”薛红梅接着说:“房连龙,你对文化大革命总抱有抵触情结,这不好!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我们不可逆历史潮流而动。就我本人来说,在红旗公社接受革命群众再教育时,叫我报什么鬼名,我就遵命报什么鬼名。嫌我声大、态度横了,我就压低点儿声音;说我没吃饭没底气声小了,我就抬高点儿声音。就是这样,革命群众还是不依不饶说我是装蒜,是变色龙!有人向我‘通风报信儿’:红卫兵用八斤半铁筋焊成铁帽架,糊了一顶高帽。说要叫我戴着高帽、挂着牌子游街示众。这下儿我真的怕了!连夜跑到火车站,会同几个“走资派头头奔北京去搞大串联,见毛主席。实际就是‘躲灾’!"
    薛红梅越说越激动。“你可不知道我们在火车上遭那些罪呀!那车箱里挤得水泄不通,连行李架上都坐满了人!且不说又渴又饿,连撒泡尿都难上加难!实在憋不住了,就让男同志脸儿朝外站成一圈儿,我在中间扒下裤子就尿!这时因憋的时间太长,来不及蹲下,就尿了一裤兜子……”
    菀主任郑重的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菀主任!这场文化大革命,我真的不理解……"他们越说,我越糊涂。
    老菀一本正经的说:“理解也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在执行中力口深理解。”
    “这是盲人骑瞎马!……”
    “夜半临深池?”老菀接了下句儿,“又来了是不是?!你知道‘理解与不理解’这段话是谁说的吗?竟敢往上套‘盲人瞎马’的诗句!"
    “谁?”
    “这话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最最敬爱的林副统帅说的!难道这也错了吗?!”
    ...."
        第四十三回    端正态度接受批判  宽怀包容以德报怨
    当天晚饭后,在招待所雅间里,我和毕市长还没躺下,郑书记就“回访"来了。
    闲谈中,我向二位领导和前辈汇报了白天接受批判和在小黑屋里发生的事情之后,说话直来直去的郑书记毫不客气的说:“房连龙啊!你这臭小子着实欠整!我如果说了算,也得整整你。小菀和小薛多余去搭救你,叫你尝尝‘触及皮肉’的滋味就对了!"
    “郑叔,为什么非要整我不可?!"我知道郑书记话中有话。非打破砂锅问(纹)到底不可。   
    “你太敖了!敖得目空一切、自以为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不让摸就打棍子嘛!”
    “凡是群众提出来的问题,不论对与不对都接受,还讲不讲原  则了?!"我还是不服。           
    “这就是‘原则’。"沉默了半天的毕市长开口了:“毛主席教导 我们: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则,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心直口快的郑书记接着说:“俗话说得好,人无错为神,马无错为龙。小房子,每个人做事情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一点缺点和错误都没有。对于群众提出的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哪怕十句有一句、半句是对的,我们也要把这一句或半句虚心接受过来、并认真改正之。而绝不应当用‘总的来看基本是对的’这一类的托辞米肯定自己,并用以否定别人的批评。成绩不说跑不了,错误不改不得了!"
    “连龙,你一定要牢记,”毕市长像老人在告诫孩子:“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毕叔叔,你说的这话我听着真亲切呀!"
    “傻小子,这是一段毛主席语录呀!”
    “你能把语录借我一本看看吗?”
    “我手中只有这一本,我还得天天学习用啊。以后再给你弄一本。不过我已经把你须要学习的有关段落都抄录了下来,先拿去看吧!"
    “谢谢毕叔!”
    这一夜,毕市长打他的呼噜,我学我的语录。反复看,反复琢磨,越学越有咙味,越学心里越开窍、越亮堂。有些段子,四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能背诵下来:
    “我们应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
    “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舍不得丢掉呢?”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我们应该抑制自满,时时批评自己的缺点,好象我们为了清洁,为了去掉灰尘,天天要洗脸、天天要扫地一样。"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
    在毕市长、郑书记和菀、薛二位革委会领导的耐心帮助教育下,通过学习《毛主席语录》,我这个“顽固不化"分子终于变得“顽而可化"了!为了改进和提高自己,逆耳之言也变得“顺耳"多了。因此,我在“学习班"或“批判帮助"会上,“认罪态度"比以前好多了。接受批判进展顺利,再也不“卡壳”了。尽管如此,每次参加批判会接受“帮助”之前,郑书记总还是在会前唠叨我几句:“连龙,轮到你的节目时,千万痛快点儿,少白话、别啰嗦,我们这帮
老家伙不抗折腾,你多拖延一分钟,我们就得弯着腰、撅着屁股多等一分钟,就得多遭一分钟的罪!"如果哪一次我和造反派争辩,拖延了时间,回到了招待所,这帮老牛鬼蛇神就“批斗"我这个小牛鬼蛇神。大家嘻嘻哈哈,日子久了,这种所谓的“批判”就成了家常便饭。每逢上边下来人或举行什么活动,总要先举行一段批斗节目。我们这帮牛鬼蛇神,似乎变成了柳毛公社的一种“特别仪仗队”。
    我们这支“特别仪仗队"的伙食还是蛮好的。早饭有干有稀、粗细粮搭配,什锦咸菜十分可口;午饭六菜一汤,晚饭四菜一汤。来看望我的乡亲们都说我“满面红光,发胖了。”     
    我白天闲着没啥事儿,除了和老领导、老“同学”唠唠嗑,剩下的 时间就是睡大觉。过着懒猪的生活。在这段时间,我偷偷写了一首打油诗保存了下来,特录于下,以纪当时之心情。
    月之悲  1 968年仲秋节
    冷挂九霄孤悠悠,满天秋风满天愁。
    涙溅苍穹凝寒星,悲叹华光空逝流。
    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我在公社“学习”挣不到工分儿。所以到了秋天,家里粮、菜、饲料什么也领不到。后来虽然公社革委会写了条子,把基本口粮和蔬菜、饲料都领了出来,却欠了生产队一大堆“三角债。”那时的“三角债户”是受岐视的,领的菜都是破烂菜,粮食也是下风头的,领东西时还要看人家白眼,听人家的嘎嗒牙子话:“靠后,你们三角债户老太太吃咸菜…还得‘后后’!”
    为了打“三角债"翻身仗,领东西时不受窝囊气,一九七O年春,我家正在上中学的十九岁的二弟双龙、上小学的十七岁的妹妹双风和年仅十五岁的小弟弟连刚,都毅然决然的辍学放弃了读书,一齐参加了集体劳动。为的是不争(蒸)馒头争口气!
    公社革委会领导考虑到我们家的实际情况,“法外开恩”的“释放”我回兴开大队。参加集体劳动,在大队革委的监督指导下,就地接受“思想改造”。
    离开家仅二年时间,家中变化很大。父亲虽然身体还硬朗,但看上去满头白发一一苍老了许多!双龙、双凤、小刚子,个头儿都长高了许多。特别是二弟双龙,细高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以上,比我还高!爱子已满两周岁,长得虎头虎脑儿,白白胖胖,满地跑着喊爸爸……
    晚上,妻子在枕边诉说着二年来村里人怎样岐视和欺负我们家的琐事。我像听摇篮曲一样昏睡了过去。气得爱妻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我到大队报到才得知,汪书记、李主任。二位老领导己离开了人世。这两位老党员纯粹是为了集体事业累死的呀!我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现在的大队部,庙还是那座庙,方丈、和尚却都换了班。善于看风使舵的项好人当上了大队书记,主管“抓革命”;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的高秀岩任大队革委主任,主管“促生产。"
       
         
    因为队里已经买了铡草机,我铡草的老伙计李聋子也改行赶起小牛车打杂了。我从60年到68年八韵铡草生涯,看来是结束了,在马棚里,我看见了久违的老姐夫何振英。老姐夫向我诉说了近二年队里发生的情况。看上去老姐夫头上添了许多白发。短短二年,显老多了。一贯好动感情、眷恋过去的我,心里酸酸的。
    为了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大养其猪"的号召,大队购进2 5头生猪。其中有一头“跑卵子"(种公猪),两头“克郎猪"(育肥猪)和22头繁殖用母猪。成立兴开大队养猪场。
    大队主任高秀岩对我说:“现在正缺一名饲养员。这活好汉子不稀干,赖汉子干不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安排你来干,你看行不行?"“我试试。”“别试呀!你要动动脑筋,搞科学养猪。这‘大养其猪’可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啊!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好!"
    “谢谢高叔叔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把猪场办好!"
          
    当晚,身为大队支部书记的项好人来“看望"我。听说我要当猪倌,“大吃一惊”,他极似关心地对我说:“龙哥,你怎么不跟小弟商量一下,就接养猪场这活儿?这活又脏又累且不说,责任重大呀!常言道:家称万贯,带毛儿的不算。万一发生疫情造成经济损失,你这个‘没摘帽儿’的牛鬼蛇神能担当得起吗?!不如先别干,以后小弟给你安排更合适的工作……"
    “谢谢项书记,我已答应高主任接这活儿,说出的话决不能反悔。只有努力地去干好!” 
迹》写“代序"中,这样描写我的这段经历:
    文革后期,生产队安排爸爸养猪。爸爸高兴极了,干得兴致勃勃。他自费买书,用以指导科学养猪。又搞糖化饲料,又搞杂交配种。猪越喂越肥,爸爸脸上的笑纹也越来越多。他整天起早摸黑在猪场忙活,“对猪的感情简直比自己老婆孩子还深”(妈妈戏语),在《猪倌乐》这段文字里,爸爸的“最佳心态”可见一斑。总之,据我所知,爸爸不管做什么工作都十分投入。可以说干一行爱一行。从不计较工分高低、报酬多少。“清贫忙碌便是福,此生无它求",
爸爸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由于我根据猪龄实行精粗饲料合理营养搭配,  安耐定量,搞干料糖化发酵,喂完干料补饮清水的新的饲养方法;寒冷季节半夜敲盆子为号,哄猪“起床”,少量喂食,引诱猪到圈坑撒尿,避免猪尿窝子;热天还给猪洗澡,圈坑勤起勤垫,保持猪体和圈舍清洁卫生;加上按系谱杂交选育良种,因此,不论种公猪、母猪、仔猪还是克郎猪,个个长得膘满体壮、毛管锃亮。到了端午节,队里把育肥的两头猪杀了,给社员分了过节。当时的农村,平时很少吃上猪肉。杀猪的消息一经传出,除了主要劳力在田间干活儿,老人和孩子们纷纷云聚于猪场、马号大院儿,排队等着分肉。老人们乐乐呵呵、有说有笑;孩子们你追我赶、又蹦又跳。真是比过年还热闹!我这个猪倌此时此刻的心情真是何等地爽啊!即兴写下了长短句一首:
    猪倌乐(注)1 972年端午节
    鞭脆响,马长啸,端午佳节到。
    举队热腾腾,肥猪尖声叫。
    孩子们,蹦又跳,跑家去“报告”:
    “奶呀快快快,咱队杀猪了!”
又有老、又有少,
奶说剁馅包饺子,
社员乐陶陶。
孙要打卤捞面条。
临此境,乐眉梢,
        更喜能把养猪重担挑!
        糖化饲料研究好,
        科学养猪求实效;
    老母猪,微微笑,瞧着它的小宝宝;
    “花肥”害愁走不动,跑卵发威支楞毛。
    猪群大,粪堆高,粪多粮多猪满膘。    
    甘作猪倌儿一身臭,但求肉香千家飘!   
                 
    原注:文革终于“过劲儿了”,余得到了大队革委会的 “重用”,当上了大队猪场饲养员。我非常高兴,干的满来劲儿。这是我文革后第一次在公社广播站公开发表的广播稿。原题:《我为革命养好猪》。
    说实在的,我白打当上猪倌起,情绪越来越好。猪倌儿也是“官儿’’嘛!何况我所“统领”的猪群“大军”越来越壮大。我每天三个饱儿(三顿饱饭)一个倒儿(一宿安睡),淡泊人生,抛弃了一切忧思与烦恼,整天跟哑巴畜牲打交道,潜心研究并与之建立了良好的“感情交流模式”,猪们的男(公)女(母)老幼,非常喜欢我,对我可以说号听令从。我更是乐得专致一事,越干越得心应手。猪群日趋壮大,其中乐趣无穷。
    1 972年,官复原职的.毕勇市长来到兴开大队,视察了猪场,他老看了猪场很满意。夸我工作干得出色,鼓励我好好干。
    一九七二年末,我这个没摘帽的牛鬼蛇神破例被评为全市“大养其猪"的养猪能手。并参加了市农牧局召开的表彰大会。
    不过我的心,还是淡淡漠漠,悠悠静静。借着这难得的闲情逸致、飘飘欲仙的好心绪,在这段时间内,又写了一些蹩脚诗,且选录于下:
    七律。赏月    1 972年仲秋节
    玉盘飞转亿万年,遍视人间演悲欢。
    慈母盼儿恨残缺,夫妻离散盼团圆。
    忠臣忧国徒流滨,义士发愤空长叹。    
    我将愁山尽推倒,静赏银辉洗夜川。
    七律·雾    1 973年5月
    凌晨雨歇去上班,披湿踏露奔田问。
    柳影朦胧银纱罩,路踪弥漫灰绫展。
    潺潺水响溪何处?朗朗笑语知谁边?
    群山尽遁大幕里,川谷一夜变平原。
    卜算子·萝卜之幽怨(注)  1 973年6月1 3日
    萌牙当盛暑,转眼寒霜秋。
    满腹皎玉土中埋,碎叶迎风抖。
    清脆味太辣,质佳不可口。
    窖牢囚禁洁肌腐,喂猪也嫌臭。
    注:大队领导叫我到菜窖取萝卜喂猪,见萝卜都烂了,有感。
    卜算子·诅蚊    1 973年7月
    我们忙着干活儿,蚊子忙着咬人。恨切吟此——
    孳殖污水坑,厌洁畏清风。
    好逸恶劳吸人血,放毒传疾病。
    餐足哮淫曲,便便肚皮红。
    待到十月严霜降,竖子还横行?
    生查子·北国之冬    1 973年1 2月
    朔风夜黑黑,窗纸响唰唰。
    开门一片白,漫天撒梨花。
    草房戴玉盔,高山披银甲。
    瑞雪兆丰年,冬乡叙佳话。
    大地洁又白,当将宏图画。
    积雪厚三尺,好把红旗插。    
    红旗迎风飘,公社跨骏马。
    五业粗为纲,定将黄河跨。
    五言·上山打柴即事    1 974年2月
    北国数九冬,千里冰雪封。
    我拉小爬犁,打柴上岗顶。
    大雪没膝深,寒风刺骨疼。
    岭长陡而滑,步短攀又登。
    欢割几十捆,满载奔归程。
    眉梢结青霜,鬓角挂冰凌。
    “冬闲”备足柴,全力闹春耕。
    常言道:居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为七字之首。尤其在东北寒冷地区,一年烧水做饭,冬季取暖,都离不开柴火。所以冬闲季节必须上山打柴火,把一年的烧柴备足。像我们家劳动力多,不愁烧的。而我们对门儿薛叔家,没有能上山砍柴的壮劳力,烧柴就成了一大难题。
    一九七四年冬,山上大雪没膝滴水成冰,天气特别寒冷。我怕冻坏小猪嵬儿,一清早就跑到猪场,往猪窝里增絮乱稻草。我三弟小刚子气喘吁吁的跑到猪场:“大哥,咱家对门儿老薛家的小玉芹,又偷咱家的柴火了!”
    “偷了多少?"我不以为然的问老三。
    “在咱家柴垛上抽了一大把苕条!”小刚子弟弟尽量用小手夸张的比划着。因为当年文革正如火如荼的时候,薛叔曾站出来揭批过我。几年来我们两家一直处得不融洽。尤其我们老三与薛玉芹经常发生“局部战争"。刚子早就伺机报复,这回可抓到了把柄。
    “偷咱家这么多柴火,这还了得!我垫完猪圈马上找他爹算账!”我故意小题大作,戏弄老三。小刚子见大哥“准了状”,得意洋洋地帮我抱乱稻草。
    干完活儿,小刚子把我引领到我家的柴火垛头儿。他指着一把苕条对我说:“大哥,这就是我从小玉芹手中夺回来的脏证!”
    我觉得很好笑。耐心的对小弟说:“刚子,这是薛玉芹抽几根干柴火引炉子用。算不上偷。咱家和薛玉芹家都是山东老乡,又是近邻,天这么冷,薛叔的气管炎可能又犯了,咱们应当帮帮她家。咱家乍到兴开时,乡亲们也帮助过咱家,刚子听话,咱俩儿扛些干柴火给薛叔家送去。好吗?”
   小刚子一开始有些想不通。因为大哥都这么说了,只好照办。
    我们哥儿俩把柴火放在薛家院儿里。只见薛家房门大开,屋子里浓烟滚滚往外冒。因为柴火湿,加上烟筒不好烧,薛婶鼻涕一把滨一把地点炉子,点了半天也没点着。再走进里屋一看,薛叔的气管炎又犯了。他抱着枕头扒在被窝里哮喘。见我进屋想打招呼都困难。
和碎土杂物掏干净。最后,将洞口堵上,用预先和好的稀泥将洞口
和烟筒根的裂缝抹严。小刚子在一旁也帮着干。这回再点炉子,火苗呼呼往里抽。薛婶高兴极了:“连龙啊,你这小子真能奈,好了,好了!这回可好烧了!”不一会,土屋里就变得暖烘烘的了。
    第二天,我商量叫父亲替我喂猪。带领双龙、双凤、小刚子全部兵马,拉着三台爬犁上山砍柴。割了1 00多捆苕条,下午两点多凯旋归来。在薛叔院子里垛起了一个小柴火垛。
    薛叔薛婶十分感激。从此我们两家重归于好,薛玉芹与房连刚从此“休战",再也不干仗了。                  
         第四十四回    你去偷我在半路劫拿大家酿成大家拿
    文革初期曾有个口号,叫作“破字当头、立在其中”。可是直到文革后期,许多规章制度还是“破而未立”。加之许多领导干部被“打倒"尚未“走出牛棚”,许多部门成了“三不管儿”,陷入无政府状态。老白‘姓拿公家的东西“如入无人之境。”此当时民间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加拿大,家拿大,拿大家,大家拿!"偷公家的东西不叫“偷,"叫“拿。”“拿’’公家的东西几乎不用怕人,“拿"的明目张胆,看的司空见惯。
    一九七三年初冬的一个晚上,大队头头们利用职权之便,赶着生产队的马车,“集体行动",趁着夜色出发,直奔狼洞沟僻静的山路而去。这次行动的带头人、大队书记项好人半躺在马车上,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词:“毛主席教导我们:国家者,我们的国家。木西堆积如山,丢“一星半点儿”也不见少。整天忙着喝酒打麻将,防盗之事抛于脑后。更有甚者,他们还与附近农民内外串通,监守白盗,拿公家的东西换酒喝。这些“内情”,我们兴开人作为近邻,了如指掌。          
    事先得到老项一伙今晚行动的详细情报之后,老曹和广义弟吃  完午饭就米到我家。共同策划,模仿梁山好汉劫皇纲故事,计划于  半路劫取他们盗运的木材。
    我们兵分两路:老曹和张广义为第一路,预先埋伏在狼洞沟进口儿的撅尾巴嶺路边丛林中;我和老曹的弟弟曹志清为第二路,抄近道儿赶在老项一伙儿之前到达平岗矿工地,埋伏在打更木板房就近。如此如此,各自以计而行。
    我和曹志清潜伏在距木板房不远的物料堆夹缝儿里,老远儿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屋里猜拳行令、热闹非凡。兴开盗运木材的马车,就停靠在离木板房不远的木材垛旁边。老项等人一顿忙活,把松木方材装了满满一马车,挥鞭而去。木板房里的人却全然不知。
    我和小曹待马车走远一些,跑到公路旁大声喊:“有马车偷木头啦!有马车偷木头啦!”
    木屋里的人顿时炸了营,拉枪栓声、子弹上膛声、金属碰撞声,寻帽找鞋的叫喊声,乱成一团。房门猛开处,一个大汉手持钢枪闯了出来!他侧耳静听片刻,用手一指,大喊:“那边!追一一"端着枪的,挥着棍的,倾巢而出,直奔马车追去。夜幕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枪声,“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开枪揍你们个狗日的!喊声在深夜的山谷里廻荡,令人闻声丧胆。
    这伙儿武装民兵一边喊、一边放枪,紧追不拾。项好人一伙吓得魂不附体、屁滚尿流,拼命挥动鞭子,赶着装满木材的马车颠簸狂奔。当车赶到撅尾时,马车开始走上坡路,道路崎岖不平,坡度也越来越陡。马匹淋漓大汗,怎么加鞭也快不起来了。后边追兵步步进逼,急得老项一伙如热锅蚂蚁。当马车赶到撅尾巴岭最陡处,道中间一块巨石阻断了他们的归路,而后边的追兵马上就上来了。枪声、呼喊声响成一片。
    “快追!把车和人全扣下来!”项好人一伙乱了套。几个胆小的每人找了一根木方子,只顾自己夺路而逃。项好人大声喝令:“谁也不准耍单帮、当孬种!快把车上的木头卸掉,再拖延就来不及了!”他们七手八脚解开绳子,顺坡把木材掀翻在路旁,空车越过巨石,他们一伙争着坐上空车,落荒逃窜。
    原来老曹和张广义待马车进狼洞沟后,在后边撅尾巴岭最陡处,从山坡上掀下来一块巨石,滚落在路中央,切断了盗木材马车的归路。
    当武装民兵赶上来时,项好人一伙儿早已逃之天天了。他们一看木材全给截下来了,大喜。
    忽然又听到后边有人大呼:“又来了一伙儿偷木头的!”“又来了一伙儿……”那民兵头头大喊:“同志们,这伙儿盗贼肯定是不敢回来了,木头先放一放。快!赶紧撤!回去抓那一伙儿!,,他们杀了“回马枪,”赶回去抓“另一伙儿’’盗贼去了。
    原来这喊声是我和小曹儿按原计划时间虚张声势的。他们焉知这是我们的“调虎归山’’之计!
    等看守民兵走远之后,我们四人从容不迫的从路边密林中拉出老曹和广义预先藏的两台胶轮车。停在离老项一伙卸下来的木头堆不远、撅尾巴坎儿上边的分水岭道口。不一会儿两台小车都装得满满登登。我们两人拉一台车,顺着缓缓的下坡山路,飞快的回到家中,把木头藏在我家最隐蔽的防空洞里。我们的行动可以说是“神速,”从山上装上车到回家卸完车,仅用了四十分钟。这些木材足够我们三家盖新房儿用了。我们“出家人不贪财,” 不恋战。剩下的木头不要了。各自回家睡大觉!临睡前我看了一下表,哟!已是过半夜两点多了。 
    第二天,“鸡飞蛋打’’的项好人一伙不甘心失败,派人到狼洞沟他们不但一点儿木头没弄到手,还搭了豆油、大米(当然是集体“出血”),送礼“消灾”。这真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妇人又折兵。”
    当时我们柳毛乡不但出现了“盖房热,”打洋井也成了“时毛儿。” 反正井头不值几个钱,家家都买得起,挖井是自己动手干,也不用花钱。井管子虽然贵些,也不用花钱买,到一0八探矿队去“拿”废钢管儿,也很方便。可是总拿总拿,没皮没脸的  “拿”,没完没了的“拿”,人家一0八队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安装了探照灯,晚上公路边的钢管堆,探照灯一晃,雪亮如同白昼,旁边的打更房又增设了岗哨,晚上根本不敢“动手;”白天公路上更是人来车往,无从下手。因此这“盗管风"暂时是被“刹住”了。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曹、广义和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白有我们的办法,把废钢管儿“拿”回来。
    我们三人带着自己的弟弟,一清早儿拉着爬犁到一O八队就近打柴火。当打到大半爬犁柴火之后,就不干了。这时已近中午,是一0八队职工吃午饭和休息的时候。公路上虽然车辆多,行人却很稀少。我们每人一手拿着镰刀、夹着半捆柴火,一手拿着一个小绳套,装着找打柴场子的样子。趁人们不注意,悄悄走近钢管堆,两人一伙儿,分别将绳套儿套在钢管儿两头,一前一后,拎起来就走。因为这一年冬雪大,我们拎着钢管儿大模大样的行走,钢管却在雪里“潜行”。光天化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钢管儿运到平岗林深处,绑在爬犁盖儿上。然后再把柴火压在上面捆结实,伪装好,轻轻飘飘的拉到家。
    第二年,我们三家都盖上了新房,还在厨房里打了“洋井”,大大改善了居住和生活条件。
    这股盖房风持续了数年。兴开半数以上的农户搬进了新居。使兴开大队的村容村貌大为改观。这股盖房风也吹进了大嗓门儿张春家。他也要筹备动工盖新房儿。七月挂锄农闲季节,他头一天挖了大坯土、闷上水,准备第二天拖大坯。为了调动干活儿人的“积极性”,他特从水田区以二斤粗粮换一斤大米的办法,搞回了大米(那时只有过年才有希望吃上白米饭),还宰了三只鸡,以丰盛的酒食招待帮工拖大坯的人。    
    可是此人在文革中“穿运动服儿”,伤害的人太多、“口碑"极坏。他请工帮忙,非但没有一个人“帮工",甚至还有人虚传他家的鸡是瘟死的,吃了传染。
    这下张春傻眼了!怎么办?坯土都闷上了,鸡也宰了,小家小户准备一次谈何容易!再说,住村处邻的,备酒请工没人帮,这名声也不好听呀!张春这回真的感到孤立无助、走投无路了!
    他正闷在家里心如火燎、无计可施之际,好心的薛甸启带病来帮工,见张春家冷冷清清和张春一脸窘态,料得张大嗓门儿是请工遭到了“白眼"。忙说:“快去找连龙,我来的时候见他在家劈柴火。用多少人,叫他帮你去请!”张春摆摆手,“不行不行,文革时我也整过他。"薛甸启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心胸宽、心肠热,我们是近邻,这一点我最了解他、也最有体会。快去吧!他肯定会帮你的!”
    张春是有病乱投医,硬着头皮来到我家,走到大门口就亮开大嗓门高喊:“连龙弟在家忙啥哪?”
    我忙放下斧头,“张大哥快请进。”一个“请”字,使张春紧缩的心放开了许多。他急切的说:“老弟帮帮忙,我今天拖大坯,可是人一个也没请着……都怨哥文革中……”“张大哥,快别提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拖大坯还缺几个人?我替你去找。”
    “眼下只有薛大哥、我和我小舅子三个人。至少还缺十个人。”
    凶为当时正值挂锄农闲季节,人好找。大家就是有意合起伙儿来“晒"他、看他的笑话。我听到这里,立即派双龙、小刚子分头去把曹志新哥儿俩、张广义哥儿俩、我妹夫孙庆祥哥儿俩找来。加上我和双龙、刚子哥儿仨,共九名精壮劳力,带上干活儿的家伙,浩浩荡荡开进大嗓门儿的拖坯场。开始了一天的紧张劳动。
    有人可能要问:张春自己家请工干活儿,他本人都叫不应,你房连龙脸儿就这么大?就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答曰:我和曹、张二位,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想问题、办事情,每每都是不谋而合,没有谁指使谁的意思。庆祥是我的妹夫,更没得说。倒是我家老二和刚子,很有些“非议”。小刚子忿忿的说:“大哥,那张大嗓门儿文革时那么欺负咱,你不记前仇,还去帮他,他这个小人一定会寻思咱没记性,或是咱怕他!他再若得把,还会欺负咱的!”
    “老三,我们处事为人,要宽怀大度,冤家宜解不宜结呀!”我耐心的规劝老二:“我相信张春他的运动服儿不会再穿的了!”
    “哼!是狗改不了吃屎!”老三还是想不通。
    “老三快别跟大哥犟了!”老二心埋不平的“劝”小刚子:“大哥说咋好咱就咋好得了!我们当小的是磨道驴…听喝得了!”
    经过一天的挥汗大干,包括老弱病残十二个人,盘点战果,拖了4000多块大坯。足够张春盖房子用的了。
    当晚的“庆功宴”气氛特别热烈。张春敞开大嗓门含着滨水恳切的说:“诸位,我张春在文革中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大家的事儿,你们不但不记恨我,还这样慷慨的帮助我,我真是感激不尽!我他妈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坏蛋!‘罪该万死’、‘永世不得翻身’的应该是我呀!
    我向老曹撅了撅嘴,示意请他老兄代为表态。老曹一脸正气侃侃而谈:张春,你说严重了!文化大革命中,大家都是受害者。包括我们和你。究竟怨谁呢?不怨别人,正是怨我们自己!怨我们自己心胸狭窄、互相争斗!“全世界无产者”都要“联合起来”,而我们之间却互不相让,举着讨饭棍打花子!好了,这场闹剧总算收场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另打鼓重开张。兄弟还是好兄弟,同志还是好同志!
    “给!”张广义递给大嗓门儿一张纸条儿,不无风趣的说:“这是引起燎原的星星之火,连龙托我还给你。"
    大嗓门儿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他在批斗房连龙的大会上,亲笔签字的那张领大豆的欠条儿。
    接着,广义弟一字一板的说:“告诉你张春儿,我连龙大哥本是逗你玩儿的。这张条子他压根儿就没做账儿!"
    “比起大家的海涵包容,我张春儿是何等的渺小啊!真是无地自容!"他举起手中杯,看着我,也看着大家,“来!为我们从今以后、永远的大团结,干!"
    好舞文弄墨的张大嗓门儿即兴写了一首打油诗:
    见条方知账没做,
    一块石头平川落。
    宽容包涵情如海,
    前错万错我的错。
         第四十五回站台领班齐心创收抓住机遇引资办厂
    一九七四年端午节,大清早我刚从猪场回来,大队主任高秀岩就拿着一把艾蒿米到我家。他顺手把艾蒿给了小刚子,问我:“连龙,喂完猪了吗?"我点点头,“刚喂完。”我心想,高主任大清早来到我家,该不会是专来送艾蒿的吧。我把他让进里屋坐下,等待下文……
    他坐下便问:“连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喂猪有四年了吧?"我点点头:“二叔好记性,从七0年开始,到现在四年多了。”
    “干够了没有?”
    “怎么会呢!"大寨铁姑娘郭凤莲同志说得好:越干越会干、越干越能干、越干越想干!我虽然不敢说能干,可起码我还是越干越会干、越干越想干的嘛!”我风趣的回答。
    “这回想干也不让你干了。” 说着,高主任对我神秘的一笑。
    “二叔,为什么?”我心急语快的说:“哪一点没干好,请指出,我改正。千万别撤我呀!喂猪这活儿我干顺手了,我真的没干够哇!”
    高主任见我那个恳切劲儿,笑了:“连龙啊!你可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这四年来,你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论仔猪繁殖率,还是育肥猪的料肉比,在全公社都是一流的。养猪积肥,在全公社也是顶尖儿。所有这些,咱大队所有的人,可以说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现在有一个岗位非常重要,经革委会反复研究,非派你去不可。"
    “咱大队主要骨干副业和经济来源是从柳毛火车站往外发运小杆儿和砂子,但我们的站台副业队管理混乱,拉砂子和小杆的车老板子和验收人员为了多挣工分、多拿奖金,合伙作弊,弄虚作假。砂子掉吨、小杆缺米严重。这样下去,我们的副业不但挣不到钱,弄不好还得往里赔!
    “所以任你为车站货场副业队队长。希望你不要推辞。"
    “二叔,我听说咱大队派到柳毛车站货场的那帮臭小子挺不好摆弄。我是一个没摘帽儿的牛鬼蛇神,他们能服我管吗?我看您还是另选高明。我不胜任。"
    “你小子不要晃脑袋,你提的问题我们都研究过了。大队既然叫你干,就会给你创造和提供干的条件。我‘赐’你一把‘尚方剑。’只要大队增加收入,社员多挣钱,在不违规、不犯法的条件下,你有啥招就使啥招。对车站、供销社的外交、内部财务、工分、奖金为人正派,上班不久,就当上了生产队干部。文革期间,他是退避三舍,不显山、不露水,不介入任何派别组织。造反派骂他是“观潮派”、“不倒翁。”因为他人缘好,所以谁也扳不动、打不倒他。
 我家刚从山东来到兴开时,他才二十刚出头儿,是大队团支部书记,我入团就是他介绍的。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曾接济过我们。我母亲去世时,就是这位二叔连夜把棺材从柳毛大队用牛车拉回来的。想到此,我忙说:“二叔,你说叫我帮你忙,而你不也是成天为大家的事儿奔忙吗?!啥也不说了,我干。不但干,还一定努力干好!"
    二叔高兴极了。他当天就让我交了猪饲料仓库的钥匙,向新任饲养员交待了工作。    
    第二天,高主任和我一起来到柳毛火车站货场打更房。
    高主任首先让副业队负责人老项头向我交待了工作,介绍了有关情况,并办了‘账目交接手续。午饭时,趁副业队人齐,开了个简短的会议。高主任首先总结了前段工作,指出存在的问题,并宣布了大队革委会关于任命房连龙到副业队来抓全盘工作的决定。最后强调副业队全员必须绝对服从新任队长房连龙指挥、如有怠慢或抗拒、授权房连龙作必要的处理。
    会议接近尾声,大院里走进一老头儿,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老达子沟这帮混犊子真他妈少教,瞅这院子又造的乱七八糟!"
    他进门儿一看,见高主任来了,忙收住骂声,笑着打招呼。
    原来这位老者是柳毛供销社总经理宫本纲同志的老爸。供销社也做小杆发运买卖,在车站货场也存放了不少小杆待发运。他老人家就是货场负责人。
    当初,经高主任与宫经理商量,同意我们的副业队1 2个人避雨、休息、吃饭、办公都挤在这两问小屋子里。宫大伯原籍也是山东人,心直性急,脾气暴燥,加上我们兴开的小青年儿忒不懂事,常惹老人家生气。老人家见了这帮毛小子就打心眼里烦。’就骂!这似乎已是家常便饭了。    
    这天下午,我见水缸里空无滴水,便将水桶里剩下的半桶水倒进水缸里,将水缸刷净,趁休息时间挑起水桶,到车站水房子挑了三挑子水,把水缸装得满满的,剩下的水倒进大盆里,将沾满灰尘油腻的水舀子和粘满饭咖证的盘子碗儿仔细清洗干净,整齐的摞在碗架柜里,接着又把屋里院里打扫了一遍。
    宫大伯见我忙活完了,笑着喊:“戴眼镜那小伙子,来!歇歇,抽袋烟儿!”
    “谢谢宫大爷,"我擦干了手,来到宫大爷身旁坐下。“我姓房,房子的房,叫房连龙。以后您就喊我小房子好了!”说着接过旱烟袋,点着吸了起来。我是种烟的,一抽,觉得这烟味道差远了。
    “小房子,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兴开来这1 2个小伙子,除了那个姓曹的小南蛮和姓李的那个小胖墩儿还不错,剩下的一个好饼没有,奸、懒、馋、滑占全了!弄不好,你管不住他们哪!"
    “大爷你放心,一切慢慢的都会好起来的。"宫大爷见我满怀信心的样子,也露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笑容。
    第二天,我把我家特选送礼用的顶叶琥珀香旱烟叶拿了两大捆,送给宫大爷。
    “宫大爷,你看这烟成色怎样?你尝尝。”
    宫大爷装上一袋点上一抽,连声夸“好烟好烟。"他坚持要给钱,我说啥没收,并告诉大爷;“这是咱自家产的。有的是,以后我供大爷烟儿抽。"
    第二天午休时间,我这个新上任的副业队长给大家开了个短会儿。宣布了三条决定:
    第一,现有l 2个人分两个组。一组专管小杆,由胖墩儿李恒志任组长;二组专管砂场,由曹志清任组长。各负其责、独立操作。
    第二,  砂子和小杆的进站量和上车量,要批清月结。实行工作进度与工分儿、奖金挂钩。如果出现亏损,按比例扣奖金和工分儿。
    第二,  订立共守公约:一不许说脏话;二不许在小屋里打闹喧哗。特别是在宫大伯午睡时,进屋不要惊动老人家;三不许在内部或和与外人打仗斗殴。以上有违犯者、扣掉当日工分、奖金。情节严重者交大队处理,同时,大家要轮流值日,1 2个人分6个组。两个人一组。周日由我一个人为一组。宫大爷说啥也要把他算上一个。这样我就和宫大爷为一组。要做到水缸满、午饭热、碗筷洁、屋里净。宫大爷又提出:你们大家一天干活挺累,热午饭、烧开水、刷碗的事儿他包干了。
    以上三条,大家举手通过,共同遵守。后来大家称这三条为“约法三章"。
    会后,我又和李恒志、曹志清两位组长单独开了个碰头会儿。
    李恒志反映,马车队拉来的小杆规格杂乱,无法检尺、短缺严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经讨论,我们规定:车老板子在山上装车时,必须一车一个规格,不许混装。拉到货场卸车归垛后,由我们单”,一联作为存根,二联给老板子回去报账三联我们下帐。装车皮后发运后,核对入账,如发生疏却米,追究验收监装人员的经济责任。
    二组曹志清所反映的问题更严重。牛车老板子为了使砂子增米涨吨,自己多挣点工分儿,多拿点儿奖金,检米前偷着在车箱板两头夹缝里塞木条,车箱板下边垫石头,虚增容量。如果每车本来只装了1.5立方米,经过这样一做手脚,一车砂子可以涨到1.8立方米。这还不算。更为严重的是乱堆乱卸。这不但延长了挑砂子上火车的距离,也给虚报车趟子骗取工分,奖金的人以可乘之机。经研    究,决定在适当位置修一条进货场上砂堆的专用路,整平浇水夯实。这样一来,不但使拉砂车上砂堆不再费劲儿,使砂子堆放规整,并规定所有拉砂车辆,都必须经由这条唯一的路上沙堆,验收放票子卸车。车老板儿凭验收票子回大队报账记工分、算奖金。从而彻底堵死了弄虚作假和虚报车趟子的歪门儿邪道儿。
    通过这次整顿和“约法三章"  ,我们副业队的风气大为改观,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同志们和睦团结,各项工作井然有序。月底清点核算,小杆儿、砂子两个项目经济效益双双大辐度攀升。
    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带着月末经济核算的结果,向大队革委作了汇报。大队领导听了都很满意。项好人还特别“表扬"我:“房连龙同志真是咱们兴开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我忙打断了他的话:“项书记快别乎悠了,我都要晕了!工作是大家干的。没有高主任及时发现问题,并深入现场解决问题;没有曹志清、李恒志和副业队全体同志的共同努力,我房连龙将一事无成!"
    当天晚上开完会,我独自一人来到高主任家,向他汇报了一个偶然获得的重要信息:今天中午,牡丹江铁路分局房产段杨段长来到柳毛车站。要在柳毛就近开发一处白云灰生产基地。为了把基地尽早建成投产,还可以预付一部分建厂资金。
    “这个消息可靠吗?你是怎么得来的?”
    “可靠!今天下午我到车站水房子挑水,是我的山东老乡、车站货物主任老杨亲口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柳毛大队也有白云石矿源。要是柳毛村的干部得着这个信息,肯定会脑袋削个尖地拼命抢这个项目。趁消息暂时还没传开,赶紧来人联系。先入为主,莫失良机。"
    高主任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你就没在会上讲,恐怕这也是怕走漏消息吧?"   
    我点点头。“二叔,还有一件事:供销社宫大爷前几天悄声告诉我:咱把小杆卖给林场,吃老鼻子亏了。林场低价收购,扒一层皮,货物不挪窝儿,转手卖给供销社,从中渔利。我们可不可以把小杆直接卖给供销社。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卖不少钱。不过……
    高主任正听得入神。忙向“不过什么呀?快说。"
    “我们问伐小杆是不是归林场管?如果是这样……"
    高主任忙打断我的话,“连龙,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间伐小杆归公社林业站申报、市林业局审批。柳毛林场是营林企业。别看他们林场瞎咋呼,他们对我们是铁路警察…管不着这一段!”
    接着,高主任笑呵呵的对我说:“连龙,你提供的这两条信息太值钱了!我替兴开村的乡亲父老谢谢你啦!也谢谢你的老乡杨主任!毛主席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天咱爷俩都早点吃饭,在他们上班前赶到车站!"
    “对!兵贵神速,明天一早儿就开始行动。”三条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
    一是矿源丰富,产品洁白粘稠,适合房产段搞建筑使用。
    二是厂址交通便利,燃煤白产白用。我大队白办煤窑煤质好、运距近,仅两公里;白灰产品运抵柳毛车站不到三公里。
    三是该厂在五八年大跃进时已建成投产,后来工业下马停产,小铁道、白灰窑都是现成的,只要稍加维修即可投产。
    房产段杨段长听了我的介绍很感兴趣。决定马上到现场看一看。当灭上午,他们开着客货小汽车和我们一起来到兴开白灰厂旧址。经过仔细勘察,双方当场拍板,共同开发建厂。兴开出劳务,房产段出资金,所产白云灰供房产段建房使用。
    房产段和柳毛车站来的同志在兴开大队吃过午饭,下午我和高主任搭乘房产段的小客货,马不停蹄的回到柳毛,找到了供销社宫经理。凶宫大爷事先已和他儿子通过气儿,所以我和高主任说明来意之后,他二话没说,立即表态,同意帮助我们打开小杆销路。
    宫经理热情的说:这些年来,供销社在兴开收购山、土、特产品,兴开大队给了大力支持和方方面面的帮助,作为回报,兴开上站的小杆,我们代为销售,负责办理供销合同、发运手续和划款等事宜。卖多少钱全部归兴开大队,我们供销社一分钱费用也不收。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出乎我和高主任的意车站、牡丹江房产段和柳毛供社,都成为了我们兴开大队重要的关系单位。
    七十年代初,伟大领袖毛主席从战略高度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农村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毛主席的指示发表以后,立刻得到了千千万万城市知识青年的热烈响应。他(她)们纷纷走出温馨的小家,离开喧闹的城市,浩浩荡荡奔向农村,奔向广阔天地,去接受锻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七二年阳春三月,鸡西市矿务局机电厂的1 8名中学生,打点行装,高唱着毛主席语录歌,举着红旗,乘着贴满红绿标语的大卡车,奔赴兴开大队插队落户。          
    兴开大队队部的大门,张灯结彩,高音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秧歌队跳着欢快的“忠字舞”,热烈欢迎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
    当天上午,欢迎大会隆重开幕。掌卢过后,大队支部书记项好人致欢迎词:他热情洋溢地代表党支部、革委会和贫下中农欢迎知识青年来兴开插队落户。他说:知青的到来,为兴开村注入了推动科技进步的新鲜血液,是兴开大队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的一支生力    军。并表示,一定要热情周道的关心和照顾好下乡插队青年的生话和学习,创造良好的条件,让知识青年在兴开村接受锻练、茁壮成长,把下乡青年培养成为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
    接着,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下乡知青领队队长林海涛,以他那宏亮的嗓音,才气横溢、铿锵有力的发言,向贫下中农表决心:
…这辈子扎根在农村,与贫下中农屏猜合力、战天斗地学大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他的讲话博得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容貌姣好的女知青王静,为贫下中农献上了一曲甜美的歌…《南泥湾》街小巷干干净净, 气象一新。
    乡亲们亲眼目睹这些在城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们,来到乡下能够这样不怕脏、不怕累、埋头苦干、助人为乐,无不为之感动,大家亲切的夸他们是毛主席派来的好娃娃。
    秋收结束后,林海涛和房双龙联手行动,发动下乡青年和本村青年创办农民夜校。利用办夜校这种形式,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学习科学种田;大唱革命歌曲,以本大队农业学大寨中涌现出米的好人好事、真人真事为素材,编演小歌剧、相声、山东快书等小节日。以农家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进行宣传。深受群众欢迎。因此也吸引了广大社员来参加夜校活动。大队革委会的一些工作,也在夜校传达。高主任夸夜校办得好,对抓革命、促生产起了很好的
推动作用。他叫工匠做了一块匾,上书《农民夜校》四个大字。挂在夜校大门口。
    从此,农民夜校越办越“火”,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我对此很受鼓舞,即兴写了些东西。现在回忆起来,很有些意思。特录于下:
    蝶恋花·抢收种子田 …省台天气预报,今夜有霜冻,大队部号召社员连夜抢收种子田。社员们心真齐!我为之激动不已。
    大队领导一声令,
    大街小巷,人流如潮涌。
    抢收种子防霜冻,
    挑灯夜战过三更。
任务完成要记工,
纷纷散去,无一来报名。
农民夜校作风硬,
集体精神万代红。
    报  名
…这是一幕动人的场面,绝无丝毫夸张
    大寨红旗舞东风,战斗堡垒发号令:
    明年决战跨黄河,举队上下热腾腾。
    革委开会订计划,有项工作难决定。
    马上成立积肥队,至少定员二十名。
    《八字宪法》肥第二,多积粪肥保收成。
    但是这活脏又臭,反复研究派谁行?
    最后决定在夜校,社员自愿来报名。
    高主任刚刚提了个头儿,下边社员起了哄。
    涌跃报名不相让,争得脖粗脸儿红。
    小伙说,你们姑娘靠边站,干这还是我们行!
姑娘说,你敢小看“半边天”,你说不行俺偏行!
团员说,我们理应起带头!
民兵说,我们坚决打先锋!
老伯说,这活儿适合老头干;
小伙说,我们有劲儿正年轻!
下乡青年林海涛,说啥要报头一名!
大粪汤子虽然臭,净化灵魂斗志明。
温杰、赵杨、李凤荣,还有刘春和王静……
够了够了,超额了,报名,报名我报名!
名册写得满登登,人群还是如潮涌!
组长记名转不过身,书记摆手难“刹风”!
高主任,笑盈盈,乐得眼睛眯成缝:
“有了这样的好社员,还愁“黄河”跨不成!”
    以林海涛为队长的、由25名精壮劳力组成的积肥队成立了。他们开动脑筋,采取传统积肥和科学积肥相结合的方法,趁炎热多雨的积肥大好时节,在各大片地下坡地头挖积肥坑,截住地里冲下来的肥水淤泥,就近搜积草炭士、草皮子、烂树叶子、河淤泥等,一层土、一层杂肥、一层大粪汤子,堆起大粪堆。在上边浇透水,最后用稀泥将大粪堆抹严。待粪堆里发酵冒气儿时,再将粪堆用二齿钩子细细倒一遍,并混拌少许化肥,堆好封严。第二年开春儿刨开捣细,撒在地里,堪称上好的优质农家肥。采用这种方法积肥,就地取材,选料广泛,事半功倍,优质高效。为第二年夺丰收、“跨黄河"打下了坚实基础。
    在积肥大会战中,林海涛重活儿、脏活儿处处带头干。挑大粪汤子、挖臭泡子泥这些活计,他都是一马当先,突击在前。下边是我当年为小林同志写的一首赞美诗:
    七律·赠林海涛同志
    劲挺林海涛声酐,轻托白云眺山峦。
    欣栉疾风涤尘土,喜沐骤雨洗污玷。
    根深得益汗水浇,材高全仗勤修剪
    栽培情长何以报?扎根农村撑起天!
    我对林海涛的赞美之辞绝无夸张之嫌。他一心为公、无私奉献的所作所为,是兴开人有目共睹的,广大群众所公认的。特别是一些老党员、老干部,都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也是兴开大队未来的“接班人"。
    他积极要求进步,每月都向大队支部交入党申请书和思想汇报。可始终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小林的入党介绍人高秀岩和汪进武也多次向项书记推荐,项好人的回答始终是一句话:再考验一段时间。二年过去了,房双龙、李恒志等青年都相继加入了党组织,唯独把林海涛关在党的大门之外。
   私下里高主任和我谈及此事,他不无惋惜的说:“海涛这小子真是块好材料,把他拒之于组织的大门之外,真看不透项书记这闷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连龙,你和他处得较近,你透透话儿,不让小林子入党到底差啥?”
    高主任说我与项好人处的较近,他光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项某人本是嫉贤妒能之辈;是用人往前、不用人往后,过河拆桥的小人。因为此时我是戴帽儿的“牛鬼蛇神,威胁不着他书记的宝座,再说他经常需要我帮他代写些总结报告、经验材料什么的,所以大面上显得对我挺亲近、很尊重。我心里明白,对我的使用也是“限制和利用。"
    过了两天,项好人又请我到他家喝酒。我趁着三分醉意,顺口问他:“林海涛这小子挺要求进步的,你打算啥时候解决他的组织问题?"
    “你管这些干什么?"
    “随便聊聊。都光喝酒不言语,岂不成了喝闷酒儿?我显得有些不悦。
    “不用问。今年不能解决,明年也不能解决,我不下台,他休想入党!
    .“龙哥,你们光看他外表包装的很是美丽动人,又仁义,又肯干,那不过是为了作作样子,蒙混入党!这小子是一个十足的投机分子、野心家!”
    “项老弟,会这么严重吗?你根据什么给他下这个结论?".我有些不解。
    “龙哥,不是我说你,别看你文化水深,你在政治上也是个‘近视眼’,就连老高那帮老家伙也都眼浊,只有我老项火眼金睛,才能看出这小子的原型儿!
    “这小子的脚还没踏进党的大门坎儿,就仗着他是‘积极分子儿’,在谈心会上发出‘希望大队支部的工作要更务实一些’的谬论。言外之意是变相批评我们支部的工作不扎实!他还说什么‘喊破嗓子不如干出样子!照他说,我们这些人都是瘸子打围坐山喊罗!”
    听了项好人的酒后真言,我真感到对他很失望!原以为他入了党、当上了干部,应该有些长进,没想到项好人还是他项好人!
    当有人问及林海涛入党的问题时,憨直的他竟天真的说:党支部对我高标准、严要求,是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一定好好磨炼自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经住党的考验,争取作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久,公社党委从兴开大队将林海涛调到公社任团委书记,不久就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恢复高考后,他以高分考入北大。毕业后在中央党校工作。这是后话。
    林海涛调离兴开,项好人目中的挑战对手“滚蛋”了!他大有弹冠之慨。剩下房连龙、曹志新、张广义等几个刺儿头,早已被他项某人借助造反派势力将其逐一打倒。现下虽然启用他们干点工作。那也是代帽儿(罪)立功、限制使用。成不了大气候。山中无老虎、猴子作大王。
书记宝座稳如泰山。这下子他可得搂了!
    他仗着在兴开大队小天地儿里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运用种种卑劣手段玩弄女性。他惯用的伎俩是以给落临时户口、发放救济粮、入团、入党等为条件,诱骗或强行下手,奸污那些有几分姿色、性格又软弱内向的年轻女人。所有被他强暴后的女人,由于怕羞,对人难以启齿。又怕他给小鞋穿,只能把牙打下来往肚子里咽。因此这个色狼屡屡下手、屡屡得手。兴开大队仅百十户人家,被他奸污的女人达十几名之多。
    史令人发指的是:他煞费心机,伪装关心下乡青年进步成长,以介绍入团为诱饵,骗取下乡女知青王静对“项书记”、“项叔叔"的尊敬与信赖,于那年深秋的一个下午,在社员下班前,他到地里“检查工作”。待社员放工回家日寸,把王静留下“谈话",小王不知其中有诈,毫无戒心。待地里只剩下他俩人日寸,将其强行奸污。届时小静儿还是一个未满l7周岁的秩气少女。           
    事情败露后,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对上述诸条罪行供认不讳。后被开除党籍、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判处有期徒刑20年。投入泰来临狱服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心术不正的他,终难逃脱应有的惩罚。
    第四十七回  少年兽医崭露头角  建圃育苗初显英才
    我的两个胞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很值得我为他二人重重的写上一笔。
    二弟双龙,  一九五二二年农历6月6日生。小我十二岁。与我同生肖,都属大龙。奶奶说,我小日寸候瞎子给我算命,说我属大龙的“命硬",又取名叫连龙,身下_1I‘二年内肯定没有弟弟,要有也得十_l__.年以后,必须也是属人龙的。连——龙,连龙,身下连着个属大龙的。果不其言,我十一岁父亲从部队转业回家,’十一三岁喜得二弟,起名双龙;这可能也是个巧合口巴。
    二弟降生时,我尚在本村小学读书。那时候我最羡慕别的同学家里都有小弟弟小妹妹,而只我孤零零的老哥儿一个!这回我家也有小弟弟了!真是乐不可支!于老师讲课我都没心思听。下课铃声一响,就往家里跑。虽然课问休息只有一卜五分钟,那也得往家里跑一趟,看一眼可爱的小弟弟!
    我二弟自由绝顶聪明。四岁能查一百个数,五岁能算百以内的加减法。就在他六岁那年,我们搬家去东北,把双龙弟最喜欢的一只白母鸡给了对门儿_义义龙的干娘家。他得知后又哭又闹不依不绕,硬是跑到干娘家把小白鸡儿捉了回来。母亲劝他:“双龙听话,这小鸡儿是送给你干娘的,你别闹了好吗?”他却反驳:“这小白鸡是我的,我可喜炊它了。不行,别说是干娘,干奶奶也不行!”说着说着又哭了,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二弟不但倔犟,自尊心还特强。他五岁那年,在我家东院儿姜婶家玩儿,赶上姜婶家包饺子。那时山东家小麦产量很低,白面很少。所以包饺子一部分用白面,给干活的男人、老人、小孩儿吃,妇女只能吃用荞麦而掺地瓜而包的黑面饺子。姜婶特意逗双龙玩儿,吃饭的时候,成了一碗黑面饺子给他。双龙坚决不要。姜婶逗他说:“你一不挑水烧火,二不帮着包饺子,只贪玩,吃点儿黑皮的就不错了,还皇上选娘娘,挑挑捡捡的!”              
    双龙二话没说,拍拍屁股…回家。大家都笑了,拉住他说:“人小脾气不小快坐下吃饺子,姜婶跟你闹着玩儿的。看!这,一大碗白皮饺子就是给你的!”                
    双龙甩开大家,头也不回的   、小屁股一撅一撅地回了家。虽然姜婶叫孩子把一大碗饺子送到我家,双龙却坚决不吃。
          
    一九五八年,刚满七周岁的二弟双龙上学了。因为课本没全到不够分,第一批发课本儿双龙发到了,而他同座的王万友暂没有发。不料上第-堂课日寸,双龙的新课本却不翼而飞了。他用眼睛余光儿向同桌那边一扫,原来刚发下来的课本儿跑到土万友那里去了。我家老二不动声色,像没事一样,专心把黑板上老师写的字抄到本子上。比双龙大三岁的王万友,以为双龙比他小,不敢惹他,拿着崭新的课本儿,摇头晃脑,不分得意。
    午休时,双龙手捧着黑甜甜儿(一种野生浆果)回到教室,口喊:东山根荒地里有好多黑甜甜,可甜了!
    人家一听,一窝蜂的往东山根儿跑去。王万友个头高腿长,跑在最前边。
    教室里人走屋空,双龙一个人从容不迫的重新把被王万友偷去的课本又“偷”了回来。并在语文、算术两本书封面标上了自己的大名。
    因为东山根荒地里的黑甜甜寥寥无几,大家收获甚微。同学们高兴而去,扫兴而归。有的嘴里还直嘟囔:“房双龙真能扒瞎,哪有几个黑甜甜呀!”
    双龙反驳:“谁叫你们去那么多人,狼多肉少,当然摘不到许多!怪我干屁!’’
    再说双龙同桌那位回来一看,课本已“物归原主”。因为理亏心虚,也只好拉倒。两个“偷书的”、两个“被偷的”,继续和平共处。
     二弟双龙放学回家,得意洋洋的向我汇报了此事。最后的结束语是 “大哥!感谢你给我讲《林海雪原》的故事,使我学会了用‘计’,才把课本弄回来。”
    我惊奇的问:“你用的什么‘计’把书弄回来了?”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呀!
    文革日寸,我“被押”在公社,家中没有劳力挣分儿,欠了三角债。秋后二弟拿着麻袋到场院领粗。副队长王玉增横眉立眼的说:“你们家欠三角债!老太太吃咸盐儿——后儿!”
    双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拎起麻袋就往回走。回头扔下一句话:“王玉增你听着:太阳不能总在一家门前!你也有欠三角债那一天!”
    受了这次屈辱,一气之下退学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还三角债。妹妹双风、二弟连刚也都不念书了,决心合力打一场还清“三角债”的翻身仗。这时我也从公社回来了。又赶上这年工分值高,四个整半劳力上班,仅一年时间,不但还清了三角债,摘掉了欠账户帽子,还有了几百元的存款。
 
    无巧不成书。真让双龙说着了!太阳不能总在一家门前。那王玉增这年人病‘场,不但没挣着工分,治病还借了队里许多钱,秋天分配时,轮到他家是“三角债”户。我磨给他2 00元的存款,帮王玉增家领到了糧菜物资。从此,王玉增与我家关系越处越近。
    一九七三年春,公社要在各村各选一名青年学习兽医。为各大队蓬勃发展起来的畜牧业配套服务。
    兴开大队选出房双龙到市畜牧局接受技术培训。学习半年期满,经过考试,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大队持证上岗,当上了赤脚兽医。
    他回村后,马上着手对猪、鸡进行防疫、打防疫针。全村的老百姓大多很配合,防疫工作进行得较为顺利。只有郐永满老两口说啥也不让给他家的小鸡打针。说打了针小鸡不愿下蛋。结果这年春鸡两市暴发“鸡瘟",兴开全村打过防疫针的小鸡都安然无恙,唯有老郐头家的小鸡儿死了个净光。这对郐家老两口儿是一次深刻的教训,同时也起到了对兴开村开展家畜禽防疫工作的反面样板作用。公社还以兴开这个典型实例召开了畜禽防疫工作现场会。
    在盛夏搞运输副业的黄金季节,我大队的~‘匹架辕黑骒马发牛难产。母子生命垂危。房双龙闻讯从地里赶回来,放下锄头,洗洗手,背起药箱米到马棚。只见黑骒马鼓着人肚子喘粗气,浑身像水洗的一样…大汗淋漓。阴部流着殷红的血。双龙虽然第一一次见到这个阵势,但他还是不慌不忙的穿上白色外衣,打开药箱,取出医用胶皮手套戴好,用消毒药水儿清洗了骒马的外阴部,在马号找来几个小伙子,将骒马的后腿用绳子同定好,然后双龙轻轻地将手伸进骒马子宫,慢慢将胎儿的位置拨正,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顺胎接产,搞得双龙浑身是血、满头人汗。最后终于将小马驹川页利取出。黑骒马母子保住了平安。这时,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欢声笑语,像他们家里生了个胖小子一样高兴。
        一直站在双龙身后、一言不发的高主任也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进马号端来一大盆清水和一条新毛巾,送到双龙面前,低声问:“双龙累坏了吧?快把衣服和手套脱下来,洗洗脸”。
    这件事刚过去三、五天,安山大队一队长大老于,赶着马车走到兴开村南头,架辕的人黄马突然倒地打滚儿,肚子涨的鼓鼓的!大老王慌了神、忙派人进村找赤脚兽医。
    房双龙背着药箱急步赶到现场。对病马进行仔细检查之后,告诉大老王:王队长,没事,是肠梗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结症”。抓紧治还赶趟。你快把路边这只大鹅抓住,我有用。大老王也顾不得问抓大鹅干什么,川页手在路边抓来一只大鹅交给了双龙。双龙从鹅翅膀上拔下一根又粗又长的翎羽,用小刀将两头儿削掉,只留一段25公分长的翎管
儿,从药箱内取出长针,插入翎管内,这就成了一支简易的“套管针”。将其消毒后,找准位置,将套管针扎进病马的腹腔内,然后将套管里的“针”拔出来这时病马腹腔内的气体便顺着鹅翎管很快排了出来。接着,双龙义戴上胶皮手套儿,轻轻的伸进病马的肛门内,将直肠中的“硬便”一点  点掏出来,最后拔出鹅翎管,忙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宣告成功。大黄马舒舒服服地放了个臭屁,一跃身站了起来,摇摇头,甩甩耳朵,长啸一声,好像在高兴的告诉人们:谢谢医生!我的肚子不涨了!真舒服啊!
    那大老王高兴的说:我原以为这大黄马完蛋了!别看小房子是新学手儿,还真有两下子!我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小房子真把死马医活了!
    公社兽医站站长李江闻讯后,特到兴开大队专访房双龙。
    他两人谈得挺投机。李站长请示公社领导,借调房双龙到兽医站上作,专门研究开发中草药临床使用和中药西制。双龙查阅参考有关资料,亲自上山采集各种草药,在临床试用,有的效果非常好。他还研制了“双白一号”针剂,临床使用证明:治疗仔猪白痢、小鸡儿球虫病特效。
    公社曾多次调双龙到兽医站工作,大队高主任说什么也舍不得放人。            
      
    双龙二弟的事迹暂叙到此 接着再说说老三连刚。
   
    房连刚生十一九五六年,属猴儿的。性格也有些猴头猴气。小时候,当他正在玩儿的时候,大人召乎他,他总是立即响亮应答:“哎,马上就来了!”实际上,他的“嘴”是马上“来”  了,人还在原地玩儿。如果再喊他,他便跑步报到;如果你不再喊他,他就“照玩儿不误”。他不但好玩儿,会玩儿,还能玩儿出许多新花样来。堪称“少年玩戏大家”。
    他九岁那年春节期间,捡了一根儿口径一公分的钢管儿。他突发奇想,到曹志新家找他的同学、曹志新的儿子曹浩然,合伙儿做火药枪。他俩把钢管的一头插进烧得很旺的炉子里,待钢管烧红时,拿出来放在钬砧子上用锤子打扁。再烧红将打扁的部分叠过来打严实,然后将钢管里装满砂子,管口用木楔子钉实,防止打眼儿变型。再放进炉子里烧红,用钉子在扁头根部钉一个透眼儿,这些“工序”完成后,连刚又叫曹浩然在他家仓房找来一块桦木。
  一顿斧子砍、刨子刮,做出‘一个很漂亮的枪把子。然后把枪管儿和枪把子组装起来,安上用胶皮条为弹力的板机。把狗头扳起之后,一扣动板机,就能把填充在枪膛导火孔里的火柴头打着。整个造枪操作,房连刚 严然一老师傅,小浩然像个伶俐的小徒弟,随叫随到,要啥找啥。把火药枪造成后,连刚义吩咐找些鞭炮、把火药扒出来,装进枪管里。装了大半管,用纸蛋塞紧,并塞进‘个小铁球,最后板机导火孔内再装满火柴头儿。这时,  ‘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曹浩然迅速将仓房门关上,用黑炭在门上划了几个环儿,作为靶子。房连刚站在曹家门口儿,端起火药枪描准“靶子”扣动板机,只听得“乓”的一声巨响,硝烟里只听小浩然拍手高叫:打中了!打中了!
    这一声巨响,把久经沙场的老曹吓了一跳。他急忙奔出家门,只见院子里浓烟滚滚,隐约见仓房门散花了!刚才还夸这两个小家伙聪明能干,并主动当“军事顾问”,这下子可不支持他们开兵工厂了!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样你们会闯大祸的!”随即将火药枪没收。
    始料不及的是,后来在文革大批判中,房连刚制造的这支火药枪,竟成了“国民党反动军官私藏武器枪支的“罪证”。
    俺们老三从小不论是“瞎闹”还是“干正事”,都是刻苦认真、心灵手巧,即使瞎闹,也能闹出个花米。可就是读书不用功,或者说对读书学习小感兴趣。他见了书本儿就“头疼"。
    每天他嫂子都要催他起床、洗脸、吃饭,怕的是上学不赶趟儿。可他偎在被窝里,不是吵吵脑袋疼就是肚子疼,不肯起床。
    老爹听说他宝贝儿子“有病"就心疼了。“别喊刚子啦!他不是肚子疼吗?官儿还不筹病人哪!一会我上学校给他请假。"
    结果呢,父亲为他请了假,等我们大人下地干活儿都走了,他便翻身起床,洗把脸吃点饭,拎着曲蛇合、扛起鱼杆儿,跑到穆棱河畔的树丛中坐定,悠然自得的开始了他的“垂钓生涯"。
    下午,他带着“收获”回家。如果他脸上挂着笑,肯定鱼篓里的鱼多,走路也愿往人多的地方走。
    到了家,叫嫂子把鱼做好。晚饭时把鲜嫩美味的鱼端到老爹桌前,再烫上一壶白干儿,老爹吃上了鱼,喝上了小酒儿,就把小刚子卜.学的事忘到脑后去了。我们大家也不使再提及此事,扫老爹的酒兴。
    由于小刚子学习不努力,二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次考试,差不多都是倒数一、_二。好在文革期间,不许学校排名次张榜公布。每次考完试,老爹问他考的怎么样,他都是以“还行吧"这句话搪塞过关。
    别看我们老三学习差劲儿,但他心地善良、对人热情、脾气好、能容人,加上他生米幽默乐观,大家都很喜欢他,人缘极好。
    在家里,他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开心果;连他那倔脾气的二哥双龙,也从来没跟他红过脸儿。在外边,年岁大的人夸他仁义、随和;同龄人说他讲哥儿们义气;连小姑娘也都愿意与他接近。甚至个别浑小子惹他来气了,他也不露怒容,  ‘边揍人家,一边还开玩笑,说什么他在“驯兽儿,,o逗得被打的人哭笑不得。可能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打的愿打、挨的愿挨吧!”打归打,不伤合气。
    为了帮助人哥打经济翻身仗,他也毅然退学参加集体劳动,那年他才十几岁 。上班后,在队里混的人缘蛮小错。不久,队里就派他去市林业局育苗技术培训班学习。结业归队后,安排他带领几个刚上班的“小半拉子”建苗圃、育树苗。
    建圃地址选在箭头山东Lh~E)L、小河沟儿旁的草甸子地里。他画了一张别人看不懂的“苗圃平面设计图”、指挥几个小伙计按图挖排水沟、做苗床、并在小河沟上游儿筑了一道小塘坝,通过他们挖的小水渠,将小河水引进苗床地。在苗床地的灌溉渠道里,每隔十米远窝一口小井,四周用柞木柈子镶好,用来提水浇树曲。  一条条小灌渠,一排排苗床,整整齐齐、排列有序。他们还在苗圃地头盖了一问简易房儿,房门上还写着“苗圃重地闲人免进’’字样。十亩地的小小苗圃,被小刚子几个姓姓建设得升井有条、一一派生机。
    市林业居杨发局长听说后,亲自驱车到兴开苗圃视察。他仔细的看了小刚子搞的“试验区、繁育区、杂交区”和北京快杨、黑松二号、线柳、紫穗槐等十几个林木新品种。杨局长看过后,高兴的说:“别看连刚年岁小,可全市的苗圃数他搞的好!    
    年水,房连刚被评为全市林业系统先进标兵"。
        第四十八回沉痛悼念伟大领袖  提笔填词永志哀思
    经过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党中央提出“要大办农业”,“各行各业都要支援农业”。伟大领袖毛丰席号召“农业学人寨”,并亲手制定了《农业八字宪法》,即“土、肥、水、种、密、保、管、工”。提出要搞好“科学种山”。七十年代初,鸡两市建立健全了农技推广工作“二级三有"体系。即市有农技推广中心、社有农技推广站、大队有科研组。搞琥珀香黄烟育苗移栽出了名的张广义,于一九七三年调到公社农技推广站仟站长。七四年我也被大队从柳毛站货场副业队调回任大队科研组技术员。原副业队K职由精明能干的曹志清接替。这年春节前,我参加了市农业局举办的农业技术培训班。经过近,一个月的培训学习,考核成绩优片,领取了农业技术员证书。
    连续几年低温寡照,早霜冷害,造成歉收。在七五年公社备耕工作会议上, 十抓农业的革委副主任刘凤岩同志在会议上强调提出:一定要抢前抓早、秋霜春防,战低温、夺丰收。全公社产量要“跨黄河”,最低也要“上纲要"。“跨黄河”亩产要达到600斤、“上纲要"亩产要达到3 50斤。
    歼犁播种时间,全公社要于4月20日动手。兴开大队要“打头阵”。于4月18日开犁试播。                
    我们兴丌人队主任高秀岩同志当场表态,接受公社交给的“战斗仟务”。并农示响应公社号召,抢前抓早,“旱田不播五月籽,水田不插六月秧”。  
    会后,我们兴开大队上上下下忙了起来。各生产组的主要劳力忙着刨茬子、搂荐子;牛马犁杖和大小车辆忙着送粪、散粪和扣垄夹肥轧磉子:科研组忙着种子精选晾晒、摧芽试验和拌种混肥。4月l 8日按计划开犁试播,  一切进展顺利,具备了止式歼犁播种的条件。
  19日公社春播现场会在兴开召开。这次现场会起到了对全公社抢早播种的带头和示范作用。受到了公社领导和各大队头头的一致好评。
    为了给抗春旱夺丰收打上“双保险”,我们还在总结十年前催芽座水种的经验基础 上,利用大好墒情,搞了玉米催小芽穴播种做法,我们自己有过成功经验,今年提早1一天播种可是
里没有底。播种后,我差不多每天都要抽空到地头看看。伸芽出苗情况。好在天公作美,天气晴和温暖。播种后两天,种子就扎根抽芽,第二天,小苗开始陆续出土,第五天苗齐苗壮,  一片嫩绿,势喜人。四月二十‘四日,公社刘凤岩同志驱车来到兴开大队。看到这么好的苗情,连连夸赞兴开大队的创新做法。要我把具体作法详细写一份经验材料,计划明年在全公社推广。
    就在这天晚上,老天爷突然翻了脸!两风骤起、气候突变。清晨推开门一看,人雪铺地,  一片白茫茫。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完了,出土的玉米苗全完了!.....
    我急忙穿好衣服,一口气儿跑到玉米地头儿。大队高主任、公社农技站的张广义也相继来到地头。大家谁也不言语,只是闷头用手把脚脖子深的雪轻轻扒丌,怜悯地看着嫩绿的幼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高主任低卢问:这茬苗儿是不是不行了?
    张广义肯定的网答:二叔放心,没事。
    广义虽然回答得这样肯定,我们大家的心还是放不下。一直守候在地头儿。人家心中不约而同的在思忖:等太阳出来雪化了再看看吧!
    这尺寸,刘凤岩同志也驱车来到地头。他推开车门儿第一句话就是:张站长,这么人的雪,小苗恐怕够呛了吧?
    “没事!”张广义还是那句话。    
    “真要没有事,那就太好了!我请大家早饭。”话是这么说,他下了车还是蹲在地头。几个社员从地头儿走过,皱着眉头嘟囔:“种地得迎时应节,科学、科学!再科学也不能反农时呀!"另一个小子歪着脖子撇着嘴说:“这下伞完蛋了!养活孩子叫猫叼走了,白费劲!"
    太阳足有三竿子高了,快响午了。地里的雪丌始迅速融化。大家眼睛都盯盯的瞅着露出来的绿苗。
    雪化净了,小苗顶着品莹的水珠儿,在微风中伸展摇摆,好象在告诉人家:你们都放心吧!谢谢大家地关怀,我很好,没事儿!
     刘风岩同志长舒了一口气儿:“广义呀!我的人站长,你怎么就敢肯定被人雪埋得这么深的小苗会没事呢?
    “我清早起来,就把温度计插进雪地里,  一试,在零上5度。零度以下才会发生冻害,零上5度,我敢肯定小苗安然无恙!”
    那儿个农民见玉米苗好好的,也露出了笑脸儿,他们转口又说:麦苗盖床被,搂着馒头睡。多亏这场大雪,把小苗保护住了。    .
     高主任这时也米了精气神儿:“刘主任,小苗保住了,这叫该你请客了!"
    这‘年的气候特别反常。春旱连伏早,雨水贵如油。秋头,义阴雨低湍,9月2 5 日就来了一场苦霜。真是遭透了!
    山于我们今午抓住了墒情,做到了适时抢早,实现了苗齐苗壮。虽然在拔节期早了‘些,但小苗的根已扎下去了。加之我们今年新引进的品种是“嫩单三号_”杂交种,这个品种的特点之一就是耐旱。虽然长的个头儿矮了些,结的苞米穗儿可不小!社员们高兴的管它叫“小妈妈抱
人孩子”。平均亩产达8 00 斤以上。大豆种子是公社农技推广站张广义给我们引进的“合”字号新品种,又搞了钼酸铵拌种,大灾之年,杆儿强荚密,长得高一头,强一色。平均亩产达300斤以上水稻我们也是引进的“合”字号新品种,  ‘改过去“漫撒籽"的落后播法,实行育苗
捅秧。结果水稻平均亩产破天荒的达到了700斤以上。全大队不到1 800亩土地,总产由往年的60多万斤‘跃突破百万斤!增产辐度达40%以  。总平均亩产600斤以上,跨过了“黄河”。部门将我们列为大田作物品种区域试基地。安排我们品种区域试验任务和新品种、新肥料试用及高产攻关等任务。大队专门拨出一块临村较近、交通方便,肥力均匀、地势平坦的两垧多地,给科研组作为试验田。每年我们都要认真按省、市下达的试验方案要求,进行试验区设计划定,
严格按照方案规定的时问,株、行距,播种方法等进行播种和田间管理。在凿、拔节、丌花、结实等各生育期,观察记载物长势和抗逆性,并认真进行记录。至成熟期,还对株高、穗长、粒型、粒色等特征特性,进行观测并详细记载。通过测定平方米结实量,换算为亩产。最后经过室内考种和产量分析做出试验总结。            
    所订这写工作,虽然不是重体力劳动,但,既繁琐又细致,每个试验环节,不许有丝毫疏漏和失误旁观者还觉得科研组的工作又自在又清闲,整天磨磨蹭蹭混工分儿。大帮每天挣十几分,而科研组的成员顶多评八、九分。那个时代有个口号:“革命青年埋头干,不讲工分儿比贡献。”当时我只能用这句“豪言壮语”鼓励科研组的同志们,并很自信的对人家说:我们搞科研,对发展农业生产有很大的贡献,当这种贡献显现出来时,大家对我们的偏见自然就会消逝。
    秋后的一天,我们止在科研室进行室内考种,做谷子“千粒重”测查。高主任悄么声儿的走进屋里,站在我们身后,半天,我们才发现。
    我们放下手中活计,让高主任坐下。他裂开大嘴笑呵呵的对大家说:“干得很投入啊!进来个大活人都没发现!大家歇歇!歇歇!你们在查谷粒儿是吗?佥它干什么用啊?”    交单的。这个单,就是试验总结。现在我们正在搞谷子千粒重测查。最后将测查结果汇总,报到省农科院。”我简单的做了说明。
    “哦,看起来搞科学这玩意儿得有耐性啊!怪不得有人说,研究六六六粉的人,搞了665次试验都没成功,直到最后一次——666此才成功。L大j此起名叫六六六粉!”逗得大家一阵大笑。
    “连龙,给我一把谷粒,我也体验体验,查它色一千粒。”
    到响午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我把10份谷子种样分给三个小姑娘各三份,剩下。份给了高主任。           
         
    我们科研组的同志都干出经验来了,先把种样平摊在桌面上,然后用火柴棒拨弄,每次五粒,拨够1 00粒为一小堆儿,够十堆正好一千粒,再拿剑天平上测重量。高主任也学着我们的样子,把谷粒平摊在桌面上,用火柴棒 一粒一粒的查。但他手掌又厚又大,手指又粗又笨。加卜.他本来就有眯缝眼儿,越着急越查得慢!好不容易查了几百粒,一转眼记描了!只好“从头越"一从头查起。我正忙着汇总制表,也没顾得上告诉他怎么个查法。到了下班时,三个女孩儿每人三份,都查完了。只有高主任,大高个子弯着腰,伏在矮矮的桌子上一粒一粒的查,累得他满头大汗、两眼流滨。最后一横心只好放弃___一直起腰长出一口气,“这活我干不了!眼神上不去,记性也不行,手也笨。我的眼珠儿都快鼓出米掉剑桌子上了!”
    二个女孩儿把那份种样分开,不一会儿就查完了。下班前高主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儿递给我。仔细一看,上边写着一个顺口溜:
    科研组,养闲人儿,
    比比划划查谷粒儿,
    不闪腰也不差气儿,
    舒舒服服挣巧分儿。
    我看完之后,高主任深情的说:“连龙Ⅱ阿,你们得任劳任怨哪!你们本来工作很认真,也很辛苦,可是别人不知内情,还以为你们在磨洋工、混工分!今天我如果不亲自来体验一下,我也可能这样想。误会在工作中常常发生。你们要想得开,好好干!我拿来的那张纸条,是从你
们科研室门上揭下来的。为的是怕你们看了生气。我今天可以明确对你们说:“几年来,你们的工作干得很认真、很出色,贡献也很大,这墙上挂着的一面面锦旗和奖状就很说明问题嘛!将来有一天,我们的试验田里抱出金娃娃,产量一下子过长江,谁说三道四,都得把嘴给我闭
上!我今天正式宣布:科研组的全体成员,不论男女,都按男、女一等工记分。过去给压下来的工分全部补上!”
    我们在掌声中散场下班。    
    事后,我曾多次叮嘱人家:我们都是大队领导从社员中挑选出来的姣姣者,领导相信我们,我们不要辜负领导的希望,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大家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扛好科研组这面旗子!
             
    搁这以后,工作虽然紧张,但心情比较舒畅。工分挣多挣少大家并不怎么计较,只要领导信任和珲解我们就好。
    工作之余,写了几支小令,都是临场有感而发。特录于下,借以同味当年的一写经历和感受。
    七律·种子田去雄授粉
红日未出霞飞天,晨风冷露透衣衫。
青纱绿海不透气,湿衣贴身裹热汗。
撵活时间过得快,抬头太阳已正南,
完成任务心头爽,下班脚步轻颠颠。
    七律·赞杂交玉米
催芽座水细培埯,数曰垄上冒绿尖。
风抚幼苗轻摇摆,
除虫施肥勤修铲,
活象童子列操班。
转眼粗壮赛大汉。
茎杆挺直立长戟,叶片甩动挥刀剑。
套袋授粉心须细,拔杂去劣手要严。
         
青棒成对吐花丝,斗亡,牛角上挂彩缎。
累累果穗似金塔,家家喜开丰收缣。
     
科学种田都叫好,优良品种创高产。   
    正当农业学大赛运动轰轰烈烈开展,优良品种大面积推广普及,粮食产量节节攀升,革命牛产形势一派大好的金秋季节——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通过无线电波,北京传来了中国人民最最不幸的消息:伟大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丰席在京逝世!!
    顿时,天崩地裂、山河颤抖!我们兴开大队的老百姓不约而同的纷纷走出家门,聚拢在一起,面向北京。男同志默默挥洒泪水,女同志、儿童和老太太们大放悲声、呼天喊地,令人撕肝裂肺!几个老太太在地上打着滚儿的呼号:毛主席呀,不是说您老万寿无疆吗?这是怎么
啦!……老百姓的天塌了!不如叫我们这些没有用的老婆子替您老去!
留着我们的人救星啊!……
    此时我正在房上为我二弟家钉瓦条,噩耗传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是有人及时发现‘把将我抓住,差一点从房上滚落下来!
    大家扶我从房上下来,谁也没心思干活了,大家谁也不言语,晚饭也不知是怎么吃的,回到家一头扎在炕上。妻子还以为我喝高了呢,忙把鞋子给我脱下来,  一把将我的双腿顺到炕上,把被子给我盖上。
    其实,我并没有喝酒。脑子里总是在“过电影”。毛主席老人家从湖南秋收起义,到井岗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经过二五长征到达陕北,几经艰难险阻,凭着他老人家的大智大勇,与他的战友朱德、周恩、陈毅等老前辈,经过三十年艰苦卓绝的斗争,赶走了日本鬼,打败了蒋匪帮,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建国27年来,为了把祖国建成现代化强国,老前辈们带领全国人民几经挫折探索前进,日理万机、呕心沥血!现在,四化宏图刚刚制定,革命前辈们竟纷纷离我们而去。老百姓心里没有底呀!痛心、担心、悲枪、恐惧……其情绪真是难以言表。黑夜里,我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起身披衣开
灯伏案,写了下边的一首词:
水调歌头·沉痛悼念救星
平地起噩耗,晴天炸惊雷
忍顾黑纱遣像,顷刻肝肠碎。
怀抱雄文四卷,耳边教诲犹回。
怎信天柱摧!
列强欺,百年耻,中华泪。
推倒三山,各族人民共朝辉。
共产人业始兴,四化蓝图已绘。
东风红旗飞
革划问“受触动”的人员平反。并为我们“发放写检查、开批斗会的”误工工资补贴。给我发了500元。拿到家以后,给父亲和妻子各200元,作为“精神打击补偿金”(这是我定的家庭土政策)。剩下的1 00元,让妻子置办酒菜,将何振英人姐夫、曹志新、张广义及老曹的弟弟曾志清等儿位“学习班"的老同学,还有公社派米“落实政策"的革委副主任苑卫东等7个人请剑我家,大家团团围坐,饮酒庆贺。歌颂党中央宜告元产阶级义化大革命胜利结束的英明决策。
    我们今晚坐在一起的人,_仃被人整的人,也有整人的人。尽管如此,人家的话头还是特别投机,气氛也特别热烈融洽。因为老苑虽然是造反起家,但他是造反派中的“温和派”。对黑九类(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口号无情,手下留情”,明打暗保。老何义虽然表面上在形势的压力下显得“很左",内心却非常同情受迫害的人,保护了许多受迫害的同志。因此,大家欢聚一堂开心极了!推心置腑,无话不说。
    小曹甚牟还建议:模拟文革批斗会样式,批斗老何姐夫“反革命两而派”。伺姐夫这个河北老坦儿,别看他50多岁了,满天真的!一会儿装好人,会装坏蛋,真是维妙维肖、活灵活现。逗得人家捧腹人笑,有人还笑得把饭粒儿从鼻孔儿里喷了出来!
    我左手向上伸出食指、中指两个指头,右手平放在左手指上,大声叫停!
    霎时间大家静了下来。老曹点着我的鼻子尖笑问:“瞎龙,你又要出什么鬼点子?”
    “因为我出身是牛鬼蛇神,我出的点子即使是好点子,也得说是鬼点子!”
    今天老何姐夫不知犯的什么病,也招呼我“瞎子”,催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一声小吭,不紧不慢的满了三杯老白干儿,摆放在老菀面前。老苑质问我:“老房,此举何意?”我向他拱拱手,菀主任,敬请满饮此三杯!    
    老菀说死也不喝;“老房,你师出无名!你的这个举动,我不理解!"
    我晃着头作了个鬼脸:“嘿嘿!我现在正告你老菀:你理解也得喝,理解也得喝,喝下这三杯后,再慢慢加深理解!”
    我说的这些话,在场的其它同志似堕入九里雾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菀这个精灵鬼儿一拍脑门儿,大喊:老房这小子,文化大革命还没整老实他!现在就要算文化大革命的帐、翻文化大革命的案!我宣布:第二次文化人革命在老家暴发!现场揪斗翻案分子房连龙!
    老菀的腔调义还原了文革的气氛,大家一阵哄笑:齐声问:老菀,你们俩这第二次文化大革命暴发的导火索到底是什么呀?
    老菀一字一板的说:老房在公社挨批时,因为挨煮的鸭子嘴硬,被气恼的红卫兵把他拉到小黑屋去“采取革命行动。”当时主持会议的我和薛红梅主任怕老房这头山东倔驴吃亏,就急忙撵进小黑屋,把红卫兵那帮毛小子哄了出去,打开灯,把站在长板凳上作“喷气式"请罪的房连龙请下来坐。小薛苦口婆心的劝他:要听毛主席的话,“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不要顶烟儿上。好汉不吃眼前亏。给咱扣什么帽子,咱就
         
         
      
老老实实的戴什么帽了。逆来顺受,不殃及皮肉口阿!
    
    我也说,老房啊,你要牢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谆谆教导: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男子汉人丈夫,要能屈能伸、能柔能刚。暂时忍一忍,到最后,总会有落实政策那一天!"
    这房山东却狗咬吕涧宾,不认好歹人!隔着个近视镜和我瞪眼睛运气!说什么“有也承认、无也承认,还讲不讲原则了?你们这一套,我不理解!"    
    我恨这个小子花岗岩脑袋…不开窍!便大声喝斥:老房!今天我告诉你: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  ‘
    这小子酱碟子扎猛子不知深浅,大骂这是“屁话!"唬得薛红梅急忙用手捂住老房的嘴。
    我瞪着老房:“你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吗?"“我……不知。’
    告诉你:这是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最革命战友、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们最敬爱的副统帅说的!
    
    老房这小子这才瘪了茄子。今天他又翻出十年前的陈芝觥谷子来堵囊我!这不是翻案、倒算又是什么?!大家又是一一阵哄笑。
    我得意的说:“大家听明白了吧?当年他们林副统帅说,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今天,我发挥他们林副统帅的旨意:理解也得喝,不理解也得喝,喝下去慢慢理解。”这不是异曲同上、顺理成章的事吗?这就叫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哈哈……
    我讲完,大家乐得前仰后合,老菀一面大笑,一面用手指点着我:这老房狼心狗肺没良心的……
    今天这酒喝得从米没有这么爽!真是笑浪起伏、妙语连珠!最后还是曹志新起来打圆场:今天大家的心情都特别的好。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样吧,把菀主任那三杯酒由他和连龙、还有我,二人分向饮之,其余同志一律把自己的酒杯添满,老何姐夫接着说:我同意老曹帮子的意见,今天这酒落点就落在“理解”二字。就叫理解万岁酒!
    人家举杯赞同,一饮而进。“理解万岁!"
    第二天快响午了,我才懒洋洋的起床。昨晚酒桌上一言不发,只喝了一小杯酒,吃了饭就回房睡觉的老爹,见我从炕上下地,走起路来还是晃晃悠悠的样子,憋不住笑了!连龙,昨晚儿我看你们这帮牛鬼蛇神可真是得意忘形了!你老何姐夫和曹帮子都打起了精神耍起了活宝,看起来你们是真开心啊……
    我们爷俩正在说笑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
    “啊连…连龙啊,我、我家n阿、啊你三、三…三舅母,怕、怕怕是小、不行了!”
    原来是文革日寸整我、打我的造反派吴宝贵到我家求救来了。
    我忙迎上去,“吴老师进屋坐,慢慢说、别着急……"
    吴宝贵越急,口吃的就越历害。他嗑吧了半天,我才弄明白,是他老婆怀孕后三个月,突然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肚子也涨得越来越大。
医生先以为是肠炎,打了消炎针。病势还是越来越重。后来又考虑要小产,又打保胎针,还是无济于事。现在病人已处于昏迷状态……
    我脑子里闪过,‘个危险信号:能不能是子宫外孕?“快,扎担架,往火车站抬,抓紧,马上奔柳毛火车站赶延零车还来得及……"
    担架扎好了,可是跟前算我和吴老师才三个人,人不够,我瞅了一 眼吴老师,他两手一摊,“我找、找、找半天了,人家都——都不去……”

    “你快去准备需带的衣物、钱和粮票等物品,我去替你请人……"
    因为我当年在柳毛车站搞副业时,与车站段站长混得很熟。接冶后,担架直接奔延零车的一节邮政车,这时邮政车的大门已撇开。我们连病人带担架直接抬上了车。我们七名护理人员也都上了车。延零车在呼啸声中直奔鸡两驶去。
    下了火车,我们抬着急诊病人直介鸡两市医院。偏偏越急越出差!市医院供热管道坏了,全院停诊。只有两个值班打更的老头。我立即指挥人家奔距此较近的鸡西卫校。结果,这时卫校也下班了。只有几个值班人员。她们把担架拒之门外,不肯接诊。我火冒三丈!巨吼一一声:“律里冲!死也得死在它们医院里,病人垂危,天寒地冻,拒之门外,是何道理!如果卫校不接诊,我就把本校大门前“救死扶伤,发扬革命的人道丰义”的人牌子给砸了!!”
    也不知她们是被我的怒吼声震住了,还是自知理亏,竞顺利的放我们与病人进了人厅。但她们还是说:“进来我们也没办法,掌刀的、给血的、麻醉的都下班回家了。”
     
    “你们值班的头头在哪里?”    
    “带班的是迟书记,正在儿科查房。”    
    
    我立即奔儿科找到了迟书记。说明情况后,迟书记立即回办公室打电话,叫有关科室的主治医师及助理人员全部紧急回医院。    
         
    倾刻间,所有有关医护人员全部到位。经检查,果然是子宫外孕。医生说:再拖半小时就没救了。因为内出血严重,必须马上手术抢救,我们医院血库里灭有备用血,马上需输血!至少1 200毫升。
    我们一起来的七名同志都进行了血型检验。结果只有四名同志的血型对,这里有我、唐铁匠、下坑探煤的杨老大和未婚小伙子赵三儿。杨老大说他要下坑挖煤,不能输血。赵三儿说他还没结婚,输了血怕牛子不馒。我被气得差一点放粗骂人。我强压住了怒火,转而恳切的动员四十多岁的铁匠老唐;老唐啊!咱们不能见死不救。输血不但对身体无害,还可以刺激身体造血功能。你打铁,是重体力劳动,我可以叫老吴补给你七天工分,你可以回家休息七天再上班,大队那边我替你请假。这1 200毫升血,咱俩每人输600毫升。我的唐大哥,我求你了!救人一一命,胜
    唐大哥是个铁匠。说话办事,都是刚毅果敢、斩钉截铁。他慷慨的说:“连龙老弟,你不计文革恩怨,急人难救人命!真是君子大度!我老唐也要向你学习!这血我输!可是不怕你笑话,别看我是膀宽腰圆的打铁汉,长这么大,还没扎过针儿。见了这小小的针头,我就害怕呀!”
    我忙解释:“不疼,就像蚊子叮了一口……”    
    吴妇人在手术室进行手术,我和唐铁匠在输血室输血,一切进展顺利。突然,给唐师傅抽血.的矮个儿护士惊呼:输血的这位师傅可能因太紧张,他、他他昏过去了!
    我忙喊:快停下来,缺多少我来补!    .
    “还缺1 00毫升哪!’’那位护士回答。
    “快别抽了,这1 00毫升抽我的!”
    “看,关键时刻还得自己的丈夫啊!”
    给我抽血的那高个儿护士受了感动。
    “护士同志,你安排错了:那患者不是我老婆,站在手术室大门前的那个矮个儿才是她丈夫。”
    “这么说你就更伟大了!”    
    “对不起,伟大是党和领袖的专用语,咱可担不起呀!"        
    “那就是高尚!,,给我抽血大个子护士又赞佩的加上一句。    
    二个小时的时间,既漫长,又短暂。凌晨一点,手术顺利结束!
  宝贵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他越是激动,就越是磕巴不成句。我说:“吴    老师,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乡里乡亲的,有个人事小情
    灯光下,吴宝贵眼角闪用说了,好好护理病人吧!我们扶一下是应该的。"  泪珠。
    这年年底,各大队都在选举人民代表。兴开大队只有一个名额。万没想到,第‘轮“海选”,竟以近百分之九十的选票把房连龙选上了。宣布房连龙止式当选为柳毛公社人民代表之后,会场上掌声如雷,米兴开大队丰持选举工作的菀卫东同志,鼓动选民欢迎我当选人民代表后表个态。我推让不过,就激动的说:
    “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谢谢大家投我的票,这是对我的信任和鼓励!我的表态有三条:
    一是今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辱没人民代表的形象;
    二是永远和人民群众打成一一片,团结一心,为发展集体经济做贡献;
    三是及时宣传党和政府的各项政策和法令,做执行上级政策的模范,并把人民群众的渴望和呼声,如实、及日寸向上级反映。
    我的表念,又…一次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今公社包括1 2个大队、文教、卫生、工商等各行业,共选出人民代农4 1名。经过投票差额选举,从中选出公社管委委员11名,宣布当选人员时,义一次破天荒的把房连龙选上了。在管委会见面会的晚宴上,当选为公社管委会主任委员的刘凤岩同志,也逼我当着众位委员表个态
     
    我不假思索的说:我小房已不是小房了!前三十年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没能得到为党为人民工作的机会(暗指文革)我这后二十年一定努力工作,把前三十年失去的时间补上去,领导安排我包的兴开、安山、柳毛三个人队,我一定和工作队员们一道,把各项工作做好。并全力搞好农业科技工作,给领导当好参谋,以实际行动报答党和人民的信任和委托。
                     第六章    推广良种
            第五十回  不懂法担保受人骗  追货款直逼海阳城
    一九七九年春,因为工作的需要,我被调到公社新成立的种子站,不久仟站长。这一年,我包片的兴开大队发生了一起大队担保受骗案。涉案金额达十五万元之多。这在当时来看,已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
     经过调畲,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建国后,森林一直受到很好的保护。老百姓上山割个土筐子梁,都要有关部门批准。自从柳毛成立了林场,尤其改革开放以后,由于受利益的驱使,他们“靠山吃山,”趁乱搂钱。先是问伐。说是不问伐,林子长不起来。后来干脆就挨着片的砍!哪里树大、运输方便就在哪里砍,把好端端的山林砍得像秃疮头。
    特别是后调来柳毛林场的林柏佳当场长以后,乱砍滥伐之风越演越烈。他们不顾人杆供需市场形势的变化,造成大量木杆在山上的积压朽烂。其它树种朽烂的还轻些,占比例很大的桦木杆,不扒皮放在山上两个伏天,就朽烂得像麻杆一样,立起来再放倒,就能跌成几段。莫说当木材用,就是当烧柴用也不愿着火。国家珍贵的木材资源就这样被毁掉,人家看在眼里,怒在心头。老百姓背地里管林场林柏佳场长叫“林败家”。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地诱惑下,一位作梦都想发财的山东海阳县老哥,来柳毛林场采购木杆。这时柳毛林场的头头们正愁朽烂的大杆卖不出去。就像迎接财神爷似的将山东海阳县来采购木杆的宋占江接到场部。午间酒足饭饱之后,林场长就开着吉普车,单独带着宋占江上山去看货。这宋占江从没看见过这么多木头。真是心花怒放——发财的机会终于来了!他问林场长:这木头有多少方(立方米)?林场长说大约有300多方。这宋占江张口就要“包园”。林败家心中暗喜:好!这山东棒子不识货,还要包园!便假装不经意的说:“那得看你给什么价钱了。"狡猾的宋占江说:“场长先开个价嘛!满天要价,就地给钱,古来如此。"林败家恭维的说:“宋老板走南闯北大手笔。木材行情都在你心里装着。这么说吧,工常价七折优惠,每方只收700元,够哥们儿意思吧!"这个见钱眼开的的林败家要了“一大块谎。"宋占江表面保持沉默,心里在打着算盘。这样的硬杂木,在山东家至少卖1 000元一方。这帮东北虎,我得狠狠的宰他们一刀!嘴上白作聪明的说“林场长,你那桦木大杆直直溜溜的,我还能看上眼儿,那柞木杆子弯把粗溜的啥鸡巴玩意儿!我只能给你500元一方!"
    那林败家一听,荠一点乐出声来。当时在鸡西,好木杆也卖不上500元一方。可算是天价了!便连蒙带唬的说:“宋大哥,我去年回过山东家,对山东家的木材价格也略知一二。你这一刀砍的太狠了!不过,我们这头儿是国营企业,吃大锅饭;你们那头儿是集体或者是个体承包。
怎么说也得靴子啃袜子,也不能叫袜子啃靴子吧!我咬咬牙、这个价给你了!不过……"。林败家欲言义止。宋占江忙问:“不过什么呀?"林败家诡秘的说:“老弟我可是挣死工资的……你宋大哥发了财……’’宋占江山有灵犀一点通。忙答:老弟尽管放心,哥哥发了财绝不能忘记老弟!我有了,就有弟弟的……四只铜臭熏人的手握在一起。
    晚上回场进过晚餐,马上办理木材购销有关手续,签订木材购销合 同宋占江从他的“文件包”中拿出从山东海阳县盘石农具修造厂派遣宋占江到东北采购木材的介绍信,木材运输有关证件等一应手续。因为白天已有了默契,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双方同意马上签订合同。宋占江又拿出盘石农具修造厂专门打印的木材采购合同纸。合同纸上已盖好盘石农具修造厂的公章。林场长和他的会计审查了一下合同条款内容,觉得可以按合同条款签约。在此基础上,滴水不漏的林柏佳只提出一条:
“宋大哥,我们是先付货,货到后汇款。这甲方是你们买方,乙方是我们卖方,还缺一家中介担保方。没有担保单位,我们岂不放了秃尾巴鹰?”
    “你还信不过老兄我呀?!"宋占江直拍胸脯!
    “不是信不过大哥。这要是我跟大哥个人的买卖,连合同都不用签!这是公事,公事就得公办。”
    老宋一听要找担保单位,…‘下子傻了。“林场长,我从山东单枪独马一一人来到东北,人地两生、两眼墨黑,我上哪去找担保的呀?这不是跟妮姑要孩子吗?!”
    林场长不假思索的说:“宋老板,你怎么能说你到东北来人地两生呢?我问你:你是怎样找到我们林场,又是怎么认识老弟的?"
    “是兴开人队我的一一个远房亲属宋老二啊!他能当担保人吗?”
    “宋老二是兴丌大队主任,他把大队公章往合同上一一盖不就妥事了吗?”
    宋占江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就把这个茬忘耳朵后去了!"
    林败家亲自驾车连夜拉宋占江到兴开宋老二家。进了屋,正好宋老二在人队开会刚回来。
    宋占江高兴的对宋老二说:“二哥!多亏你帮忙,我和林场长的木材生意己成交了!总成交额300立方。每立方才500元!形势大好哇!”
    “这还得感谢林场长帮忙合作呀!"宋老二笑着向林败家点点头。
    林败家笑着接过话茬:“这事情最后能否成功,还得宋主任鼎力相助啊!"
    “没关系,咱哥儿们都不是外人儿,林场长需要我做什么,我效犬马之劳。"
    “柳毛林场和盘石农具修造厂甲、乙双方的木材购销合同已签完,双方都已盖上了公章。丙方中介担保方就要宋主任费心盖上你们大队的公章,盖完公章,你再签个字,合同书我们三方各执一份,下一步就等着发运木头了。”
    宋老二_.是个大老粗,不晓得“中介、”“担保”单位是什么意思。宋占江笑着向他二哥解释:“就是盖个章,给供销双方中介证明,这也是买丈合同必不可少的程序。"
    宋老二弄不明白“程序”是啥意思。反正不就是盖个章吗?占江老弟是扑奔我来的,这个忙我得帮!想到这里,忙说:“行行行!举手之劳!咱们到大队办公室,估计孙会计现在还在整账。”林场长叫宋家哥儿俩上车,他开着车来到大队办公室。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新上任的大
队会计孙庆祥正在办公室整账,宋主任叫孙会计把公章和大队主任名章取出,在合同上盖上。因为是大队领导叫办的事,孙庆祥并没经意。待三二份合同都盖了担保章之后,林场长留下一份,剩下两份,兴开大队和宋占江各执一份。
    这天晚上,林败家乐得一宿没眨眼儿!一是木材积压朽烂、上级责怪、群众骂娘的压力和心病没了,二是烂木头又卖了好价钱,个人又可以搂一把了;三是兴开大队担了保,万一这些烂木头到了山东,买方拒付货款,我就可以抓住兴开大队这只替罪羊。他们兴开还有小杆砍伐款在林场存着,我们就可以直接扣下。
    这小子打着如意算盘,美格滋儿的睡着了。
    宋占江将带来的鱼干儿、对嘏干儿之类的海货分给了兴开大队的宋主仟和孙会计等人,第二天就回山东老家等着接货去了。这小子很会小恩小惠拢络人心。宋占江走后,柳毛林场就紧锣密鼓的往山东发木杆。海阳县不通火车,只能发到青岛,再用汽车转运。
    300立方米大杆发够后半年多了,柳毛林场多次电话、电报催款。但是,打电话无此号码,拍电报都是查无此人而退回。
    林败家暗暗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儿,叫兴开大队担保。“我老林可真是太英明了!"
    他早已吩咐手下财会人员:兴开大队的小杆款,没有他的亲笔签字,谁也不许动。
    兴开大队的小杆款,多次派人去提,都被种种借口拒绝。日寸问过去半年多了,宋老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便亲自去林场办理提取小杆款的事儿。
    这林败家和他翻了脸;“宋老二,你伙同你亲属到林场搞诈骗!我们卜五万元的货款至今半年多杳无音信。多亏我们事先有所防范,让你们兴开担了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们兴开那小杆款,全部抵扣宋占江的欠款还不够呢!"
    宋老二一看,老太太拍大腿——坏醋了!忙跑到公社向一把手刘凤岩同志汇报此事。
    刘书记笑着对宋老二说:“情况房连龙同志早已调查清楚,并向我详细汇报了。你们占小便宜吃大亏儿,给几条小干巴鱼,就敢担保十五万!真是胆大包天!这样吧,我已安排你们的包队干部房连龙全权处理此事。老房和宋占江是同乡,他们有一面认识,我相信这足智多谋的房眼镜,能够妥善处理这个案子。不过,目前文化大革命刚过劲儿,听说山东还挺乱,老房眼神还不好,你们要派两名政治可靠、精壮勇敢的小青年儿陪老房一起剑山东,负责老房的安全问题。”
    大队领导征得我的同意,派曹志清、仲全德两条膀宽腰圆的大汉与我同行。临行,我的小宝贝儿子房元翊,见我又要离家出远门,哭着闹着、说什么也要跟我去。小曹和小仲都给我儿子讲情:房大哥,叫孩子跟咱们走吧!他才7岁,个子长的又矮,坐车乘船都不用买票……
    我心疼小儿子,最后倒底还是依从了他,带着小元翊一同走。
    为了给我到山东追回木材款创造条件,出发前,刘凤岩书记特为我办理了恒山区追缴木材款专案组组长的身份证明、政府介绍信和恒山区公安局签发的逮捕证。还给了一付手铐子备用。
    九月底,我们一行四人乘火车南下昼夜兼程,直逼海阳城。
           第五十一回  因势利导各个击破  恩威并施追回欠款
    我这次出差到山东,在大家的劝说下,带上了我的小宝贝儿子房元翊。使这个在农村玩泥巴长大的孩子大开了眼界。    
    在旅程中,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宽的大道和这么高的房子。他听大人管这人道叫马路,管这高大的房子叫楼房。就奇怪的问他小曹叔叔:“这路上没有火马,也没有大马车,路上跑的都是大汽车,为什么不叫汽车路,偏叫马路呢?再说,这么高大的好房子,为什么偏叫做漏房呢?这么好的大房子下雨还能漏吗?"
    曹志清冷不丁被我小儿子问愣住了,他歪着脖了想了半天:“说不。清,问你老爸去吧!”
    “爸,你说呢?’’他转过头,用两只_人眼睛向我发出了一个大问号。
    “宝贝儿子,你问得对。对弄不明白的事情和问题,就应当勤问、细打听,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动脑筋弄明白。这样才能多得知识。
    “很早以前,汽车还没有发明出来。人们修筑的宽敞大路是用来跑大马、跑马车的。所以人们管这大路叫马路。后来汽车发明出来了,马路卜跑的马车越来越少,取而代之是汽车越来越多了,马车在马路上渐渐就不见了。但人们还是习惯的管这宽敞的大路叫马路。
    “还有:这一层一层高大的房了,人们管它叫楼房。是高楼大厦的楼,而不是破漏的房子。听明白了吗?”       
           
    宝贝儿子高兴的点点头:“明————了!"
    一路上,他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唠唠叨叨的问个没完,每次都得弄个明明白白才罢休。我对娇儿每次询问,都耐心仔细地回答,直到满意为止。
    到了大连港码头,他又第一次看到了大轮船和波涛连天的篮色大海。他高兴的问:“爸,咱们等会儿就上这条大船吗?"“是!"“哈哈!这同我也要坐大轮船了!曹叔,仲叔,多亏你们俩给我说情,要不然我哪能看到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好东西啊!"    。
    我们乘客轮从大连港启航直达青岛。有长达一天两宿的航程。在这期间,见面自来熟的小元翊,还结识了一位中国人民海军战士。他们所部是奉命到南太平洋护卫我国试射导弹溅落点的。胜利完成任务返航后,首长放假回家探亲的。
    小元翊见这位叔叔一身蓝白相问的装束,感到格外新奇。小声问我:“爸,这位叔叔是干什么工作的?他穿的衣服真好看!”
    “告诉你: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战士的服装。”
    他一听,点着小脑瓜儿,高兴的说:“我们的解放军叔叔真好,解放军真伟大!真强大!"说着还亲切的朝那位海军战士行了个军礼:“海军叔叔,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朋友,我姓郑,叫郑爱国。你叫什么名字呀?”那位小战士亲切的和小元翊交谈起来。
    “我姓房,房子的房。叫房元翊。听我二叔说,元翊的意思是元帅的卫兵。"这小子拉开话匣子臭白话起来了。
    小郑一把将小元翊揽到怀里。“小元翊,你这个名字起得好哇!元
    小元翊摇着头推让,“叔叔,我不能要。这是队伍上给你家老人的。”
    “这里还有一一大箱子哩!你快收下!你不也是未来的解放军吗?解放军不兴推推搡搡的…   ”    
    午问,我们和郑爱国同志一起在客轮大餐厅靠窗户的饭桌上用餐。八个菜,还有从黑龙江带来的“小烧。” 能和一位刚从前线胜利归来的解放军海军战士在一起用餐,别说小元翊乐颠儿了,就是我们大人们也是满有兴致的。    .
    小郑同志很健谈。我们有兴聆听了他讲述的护卫和打捞导弹的全过程。
    在导弹发射前,小郑所在海军某部舰艇部队预先布置在溅落靶点的四周。外国海军官兵见了这个阵势,无不伸着大舌头摆手,意思是“这样太危险了!"当红色弹头准确的溅落在靶心上时,各国躲在外围的海军官兵,无不凑上前来为之庆贺。他们纷纷伸着大拇指高喊:“中国!中国!"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围坐在餐桌四周高谈阔论,欢庆祖国的发展强大,不知不觉,二瓶“小烧”就“完全、彻底、全部、干净” 的“消灭之了!” 回寝室时,不知是酒醉站不稳还是客船在摇摆。一个个都是“踩着舞步”回房问的。
    我们五人都在一个房间。小郑进房间一头躺在床上,第一个进入梦乡。睡梦中,他还在轻轻的享着苏小明唱的一首歌:
    “军港的夜呀,静悄悄……”
    到了青岛港,我们和小郑同志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紧接着,我们又登上了去海阳县的公共汽车。在车上啃了点儿面包,就算是早饭。到了海阳城,我们凭着在恒山区开的介绍信,住进了海阳县招待所。
    下午,我们稍事休息,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研究讨债对策。精明的小曹儿,不知在哪里搞到了一张海阳县的详细地图。我们从地图上很快找到了盘石公社和所辖的宋格庄大队。
    第二天早饭后,我做好了小元翊的工作,把他托付给招待所的女服务员。小元翊很懂事,高高兴兴的留在招待所“做作业”。我们三人从招待所租用了三台自行车,直奔宋格庄。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找到了宋格庄宋卜江的大门。我用标准的胶东乡音问:“占江哥在家吗?"
    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没在家,刚走。骑车去青岛办事去了!"
    我一听大怒:“你就是宋占江的老婆?”
    这位女人见我震怒,怯生生的小声说:“是。”
    “宋人嫂,我们为了宋人哥的事,千里迢迢,找到你们家,他倒躲起来了!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他真的去……去青岛了……"
    “宋人嫂,看起来你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你没算算,青岛距宋格庄200多里路,都响午了,这时骑车去青岛,什么日寸候到?这纯粹是糊弄鬼!我们就在你们家等着他。我就不信,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我们三人进屋上炕,盘腿大坐。作出了不走了的架式。不一会儿,小曹伏耳对我说:“宋占江的儿子出去了。”  
    他刚一进房门,我低吼了一声:“拿下!”
    小曹和小仲同时亮出了逮捕证和亮晶晶的手铐。小曹还没等宋占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铐在里屋门框上。
    “房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宋占江的秃脑盖上浸出了一层汗水。
    “怎么回事,这得问你自己!!我们来捉拿诈骗犯宋占江!” 我斩钉截铁的吲答。
      “别这样!房老弟,我不是骗子,我也不会去坑害兴开大队的乡亲父老,更不能坑害我一家子二哥和孙庆祥妹夫!我……我长这么大,从、从没经着过这个阵势,你先发发慈悲打开这铁铐子,我决、决不会跑的……”
        我向小曹丢了个眼色,他麻利的打开了手铐,铁着脸,猛推宋占江一把,“进屋,老实点!”
    “是,是。”宋占江诺诺应承。
    “老宋,我们在柳毛就相识,你和我妹夫相处不错我也知道。我不是不给你面子。领导原打算派两名公安把你押到东北处理本案。我怕他们把问题闹大,主动提出亲自来海阳县妥善处理此案。而你却避而不见,撒谎缭屁,说什么去青岛办事……青岛距离海阳县二百多里路,午问骑车动身,啥时候到青岛?这不是在糊弄鬼吗?”
    “老房,你们三人一进村,就很炸眼。青一色的戴着羊剪绒军帽,穿着绿军装。进村就找宋占江。我以为是东北派公安来抓我的,所以就慌不择路,借了辆自行车,三十六计走为上。准备外逃。后来又听人说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戴眼镜的,瞅东西好像有点近视。我一估摸,肯定是房老弟来了。这不……我就回来了……。”
    “你回来就对了!”我缓和了一下口气,“好,现在你就说说,你把这5车木头放在哪里?卖了多少方?到手多少钱?下一步有何打算?你可要实话实说!”
    “木头发到青岛,厂方拒收这批货。光是汽运,我把手中的积蓄都用光了还不够,又把家里的自行车、手表、缝纽机都卖了做运资,才把木头从青岛车站运回宋格庄。现在还放在大队俱乐部里。已经卖出去一百二十立方,因为柳毛林场先发的两车木头比较好,没有朽烂桦木。最高价每方卖到一千二百元,剩点低价也卖八、九百元。共到手十一万九千元。外边还有四、五千元还没上来……”
 “现在在钱放在哪里?”我打断了老宋的话。   
    “存在银行,共三张存折,一一张六万元的,一张五万元的,还有一张九千元的。”
    “存折放在哪里?”我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放在家。"
    我以命令的口吻:“交出来!”    
    老宋吲身进里屋,从箱子里取出三张存折。看起来老宋还真有诚意,不是搞诈骗的人。
    我接过存折,交与小曹。“给老宋开个临时收据。”
    “老宋,你这三百多方木头,已卖掉一百二十多方,剩下的一百八‘多方木头还放在大队俱乐部吗?"
    “是。"“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
    山东人干活就是认真、利索。在俱乐部大厅里,不同规格的木杆放置得井然有序。小曹飞速清点了一遍,就张口报帐:“杂乱杆不算,三米至五米三个规格的木材,总共还有一百三十五立方。”
    “小曹,你说这数准吗?"老宋对小曹的“韩信乱点兵”有些怀疑。
    小曹不客气的说:“我摆弄这玩意儿三、四年了,这点儿木头,拿眼睛瞅一瞅就知道有多少方。”
    “…一共三百多方木头,你卖掉了一百二十多方,还应当有一百七十多方。现在只剩下一百三十多方,还有四十多方哪里去了?”我追问老宋。
    “已经转手给我们大队的大老薛了。可能是他又卖了一些……”
    “这个大老薛现在能在家吗?"
    “能在家。他老婆刚死,他不会出门儿。"
    “你马上去找他来。”
    “嗯。”仲全德跟在老宋身后,去找大老薛。    ‘
    不一会儿,大老薛找来了。此人中等个儿头,面黑微胖,厚嘴唇,眼皮浮肿的很厉害。打眼一看,就是个病态的老实人。
    那老宋忙介绍:这位戴眼镜的就是连龙老弟。我们都是自己人……
    “你就是老薛同志?"我和大老薛握了握手。“听说你爱人不幸去世:,请节哀。”老实巴交的大老薛听了有些受宠若惊。他深深的打躬,“谢谢!"
    “老薛,你这木头接手后,又卖出去多少?收回来多少钱?你如实交待,我看你这个人面像很厚道。我们要作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儿。我老房是不会亏待老实人的!”
    “共卖了六十多方,价钱有四百一方的,也有五百一方的,还有点六百元…‘方的。一共卖了两万五千多元钱。都存在银行里。"说完,他还端端止止的站在那。
    我笑着对他说:“老薛,不要紧张,这儿有凳子,坐下,坐下说。”
    大老薛也把一张两万元的、一张五千元的存单交了出来,小曹照例给他开了临时收据。
    “走吧!咱们先把俱乐部大门锁上。到老宋家去!老宋,快回去叫嫂子作饭,我的肠子都饿得直叫唤!"
    到了老宋家,嫂子忙着做饭炒菜。我叫老宋找来一张报纸,还有笔和墨。写了一张长长的封条,叫小曹和小仲带着浆糊去把俱乐部大门封上。
    饭前,我代表鸡西方面向老宋和老薛交待了“政策:"
    “考虑到占江同志并没有诈骗嫌疑。对国家财物保管完好。所卖木头款如数上缴,老薛同志也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耍歪门斜道,所以我全权代表鸡西决定:宋占江同志交上的十一万九千元木头款,收缴十一万元,剩下九千元作为补偿老宋的自垫运输款和劳务费。老薛缴出的两万五千元存折,上缴两万元,剩下的五千元作为老薛的劳务费。考虑老宋出力多,花销大,现在外边欠的五千元木头款就不再上缴了,作为对老宋的补偿费。”
    老宋和老薛万万没想到我会作出这样的处理决定。两人十分感激。
    接着,我让小曹按实际情况写了一个《关于柳毛林场(代表房连龙)与盘石农具厂(代表宋占江)木杆销售处理决定》。
    内中标明共发往青岛木材三百一十五立方,己售出一百八十立方,回笼现金十三万元,尚欠款两万元。现存木材一百二十立方,已在宋格庄大队俱乐部封存。
    落款是:盘石农具厂(代表宋占江)柳毛林场(代表房连龙)。
    临别,我让宋占江将他手中的合同、发运单、取货单、介绍信等全部手续都交了出来。我明确告诉宋占江,“除了到法庭作证,什么事都不牵扯你二位了。"
    回到海阳县城,我们先把全部款项汇入柳毛公社兴开大队账户。
    待回到招待所,天色已晚。我的宝贝儿子已睡在房间里。听招待所服务员同志讲,我们走后,他一没闹人,二没哭鼻子,只是忙着写作业,
再就是楼上楼下跑,玩儿“打电话。”“喂,你是‘山东棒子’吗?我是‘臭迷子’!"
    第二天,我们一鼓作气,乘胜前进。一纸起诉书,将盘石农具厂告上了法庭。
    海阳县法院的工作抓得很紧。第二天,被告单位盘石农具厂厂长高山便被传讯到了经济庭。
    开始,高山声称:宋占江不是他们厂的职工,他到东北采购木材所发生的一 切后果,与他们厂无关。
    我出示第一批书证:该厂给宋占江开具的介绍信和该厂盖章的合同书。“我们不管宋占江是不是你们厂的职工,官凭文书、书凭印。白纸黑字红印,宋占江就是一条狗,也是你们厂方购买木材的合法代表。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均应由你们厂方负责。”这高山仗着在本县审案,简直有些无理取闹!他说:“反正我们厂一根木头也没见着。此案与我厂毫无干系!”
    我又出示第二批书证材料:该厂给宋占江开具的从火车站取货介绍信。“你们厂既然开具了取货介绍信,我们可以认定货物为你厂收到。
    这个高山厂长打着哈哈,“你这老房真有意思,取货介绍信是宋占江通过走后门儿叫会计开的。我哪管了这些事儿!"
    潘庭长表面貌似公正,是、是、是,哦、哦、哦的,实则是在袒护本县企业。
    一时,案件的处理陷入了僵局。
    看起来,这里的地方保护主义也十分严重!我们是黑土地的拉蛄到了黄土地一一拱不动了!晚上我们回来,都无精打彩,也没心思吃饭。小元翊见我们脸色不好,也不敢耍“频嘴”了。
    这时,招待所后院传来了小汽车鸣笛声。仲全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用看,准是县太爷张言诗回来了!他家就在这后院住。”一位快嘴的女同志笑着说。
    我一听“张言诗,忙回头问:“这位张言诗是文登县调来的吗?"“是,是文登县高村区调来的。”
    “脸上有点儿浅皮麻子吗?"
    “是个麻脸儿。”我一听乐了!原来这位县太爷是我父亲的老战友。我悄声对小曹说:“去,去买些果品、糕点,凑个‘四喜礼包’。我要去会一个人。"    
    我拎着礼包,出了招待所大门,拐弯就来到张叔叔家大门前。
   “张叔叔,我来看你来了!”
    我们一  打照面,张叔叔没认出我来。
    “你是……"
    “张叔叔,我是你战友房竹清的儿子啊……”
    “哦,你是大龙!认出来了,快,快进屋!。”
    “你爹他可好啊!”张叔坐进沙发就拉开了话匣子。讲了他和我爹在部队和机关的许多往事。未了他问我:“对了,大龙,你这次造访小小的海阳县城,有何公干哪?"
    “张叔叔开玩笑了。”
    接着,我就将海阳县盘石公社农具厂派人到鸡西采购木头。并在我们柳毛签订了木材采购合同。我们已按合同发到山东杂木杆三百多立方,总价值十五万元。海阳方面不信守合同,货到后半年多迟迟不肯付款等情况详述了一遍。
    接着我又把我们到海阳县后,及时找到盘石农具厂派出购木材签约代表宋占江,从他手中收缴了他在海阳县销售木材款总计十三万元,相当总款额的近90%,还清点封存未出售的木材一百三十多立方等情况简述了一遍。
    说到这里,我有些激动。
    “张叔,我们这次到海阳来,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的,是抱着负责任的态度的。盘石农具厂虽然还要付给我方两万元欠款,但我们为他们封存了一百二十多立方木材!最低按三百元一立方计算,也能卖三、四万元。我们没有过高要求,把这一百三十立方木头交给厂方后,他们先把结欠款两万元付清,我们就可以了结此案。春节已临近,家里的事情还很多,我希望早结此案刚去。   
    “可是,盘石农具厂领导目无法纪,胡搅蛮缠,经济庭潘庭长偏袒本地企业,张叔啊!你这位青天大老爷可要主持公正,管管这事儿啊!"
    张县长对我及时缴收货款、封存货物的积极做法大加赞赏。“大龙,你们做得对,做得好。且莫急!问题会解决的!"说着,他写了两张便条,装进信封里。“连龙,你把这封信交给法庭小潘,他就知道该怎么解决此案了。
    那时候,权比法大。官管法。有了张县长的一封信,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只用短短三天时间,盘石农具厂就交齐了两万元欠款。也接收了封存的小材。  一桩涉案金额达十五万元的经济案件,彻底处理完毕,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五十二回  初闯玉米制种之路  首战告捷名振鸡西
    从山东讨债回来第二天,我就带着曹志清、仲全德二人到公社汇报工作。我们进办公室时,刘风岩、林柏佳已在等着我们了。我把在海阳县的行动经过简要汇报之后,刘凤岩对林柏佳说:“怎么样?我说老房去,定能旗丌得胜、马到成功!说对了吧!"小曹说:“这次老房不去,钱肯定要不回来!这回行了,1 5万元货款全部汇到我们兴开大队账户了。”
    “林场长,"我认真的说:“你们林场欠兴开大队的人工工资和运输费应全部扣下,剩下的转给你们林场。您看行吗?”
    “不行。老房,你不懂会计制度,你那种说法叫作‘坐支’,那是不合乎会计制度的。必须把全款先拨到林场帐户,然后兴开再开票子我们审查,审查合格,给兴开拨款。"这小子说的头头是道儿。
    刘凤岩一听大怒。“林败家!你少跟我们来那些个三千鬼画狐、一溜鬼吹灯!什么鸡巴坐支不坐支的!你又想转转兴开。你们林场想用自家编造的条条框框无理克扣兴开大队社员的血汗钱儿,那是作梦!对了,你们还得给老房他们留下至少两千元的奖金。林场那些破烂木头,我看能要回米四万、五万的就烧高香了!现在是完璧归赵一一个子儿不少!你们还不得表示表示吗?"
    林场长连连点头儿——“那是,那是!”
    我说:“谢谢,奖金我们…‘个子儿也不要。都是为了集体事业,我们出了点力,也是应该的。但是要把这次公出的差旅费给报了。"
    “败家,你听听人家连龙说话多么敞亮,就不像你那些狗屁嗑!叫人反胃!"
    我们柳毛公社种子站,位于柳毛大队村东头。原是当年Ef本人盖的两栋青砖瓦房儿。全站算我在内共四名同志。其中两名女同志,他们是马厚兰、李莉莉。莉莉是站里的会计,厚兰是保管员。还有一名男同志娄阿万,任副站长兼出纳员。他(她)们三人都是二十几岁年纪,比我小十多岁。
    由于农时逼人,我在公社汇报完工作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骑着自行车到种子站上班,进入工作状态。
    此时正值春节前夕,新的一年已经开始。必须马上着手讨论制订8 1年种子站工作计划。
    这一年,黑龙江省的种子工作方针还是“四自一辅。"即“白选、自繁、自产、自用,辅之以必要的调剂。"    
    这几年,我们在省种子方针地指引下,通过品种区域试验和高产攻关试验,已筛选出水稻“合江十九,"大豆“合丰2 1"、谷子“龙谷2 3”等一批早熟、高产、抗灾、适应当地气候条件的自交作物和玉米“嫩单三号”杂交种,作为本公社的当家品种。我们的计划是,在本年实现两个百分之八十。即:自交作物优良品种和玉米杂交种普及使用率各80%。
    玉米杂交种“嫩单三号”的亲本,已在张广义同志的指导下选优提纯,达到了质量标准。配套亲本足够百亩杂交种制种田之用。
    这“嫩单三号"制种田落实在哪个大队呢?李莉莉嘴快:“这个问题不用讨论,房大哥心中有数,就在他包片的三个大队中选就行了。"厚兰接着说:“小莉莉说得对。我看就安排在兴开最合适。房大哥家就住在兴开,人熟地也熟,大小队干部大都是房大哥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开展工作有‘定方便条件。"副站长娄百万最后说:“杂交制种田,周边要有二百米隔离区,集体时好安排些。现在马上就要分田到户,安排杂交制种田难度很大呀。大哥可要多操些心啦!"   
    当天下午,我到公社找领导请示汇报种子工作,向刘凤岩书记和新提的主管农业副社长谯本三汇报了在兴开大队安排百亩玉米杂交种种子田的项目。刘风岩同志对我们率先在全市搞杂交制种,给予了充分肯定和极大鼓励。他说:“你们敢为人之先,勇气可嘉。杂交制种技术要求严格,我们第一次搞制种,冷手抓热馒头,千万多加仔细,力争把住关,不}}{差,保质量,效益大!打响第一炮,旗开得胜!我相信老房你们一定会干的挺漂亮。”
    谯副社长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是革命真理。你们要,为集体事业负责,要为贫下中农负责,百亩杂交种只许搞好、不许搞坏!”
    这里,顺便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位领导:
    刘凤岩,略矮微胖,青年干部,二十七、八岁年纪。原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薛红梅、菀卫东两位领导调市区以后,任公社党委书记兼社长。’
    谯本二三,瘦长个头,微黑,四十多岁,原兴盛大队书记。在64年抗洪战斗中,当日寸任大队民兵连长的他,表现非常突出。在浪涛中救f}J了许多老人、妇女和儿童。而他自己家的两个孩子都双双被洪水夺去了幼小的生命!因此,他一时名声大噪。当年提升为大队党支部书记,后又当选为公社管委会副主任,分管农业。
    当天晚上,我吃过晚饭便来到大队现在是副主任的宋老二家。二哥二嫂热情的把我让进里屋坐下。宋二哥高兴的说:老弟啊,你真有能奈,去山东不到半月时间,1 5万元大票全部抠了回来!宋嫂也说:“这要不是人兄弟你把钱要回来,俺家你 二哥可要沾大包了!常言道:馋人保媒、傻人担保。你_哥真是个大傻瓜!……"
    “我二哥是个实在人,哪有林败家那些花花肠子!?"我忙扭转话题:“二哥,今天我来有大事相商……"
    “连龙,有什么事,你白管说!"宋老二爽快的回应。
    我便将计划在兴开大队安排200亩杂交玉米种子田的事说了一遍。
    宋老二听了面有难色,“别的事我都能百分之百的努力照办。只是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我虽然主管生产,可现在是种地由民,我们的话叫不应了!"
    “二哥,目前土地不是还没分吗?可不可以预先留出200亩地,作为科技示范田?”
    “大队留那么多地不分,社员还不得反了啊!
    “把火车道下一段地200亩留下,划20份,每份1 0亩,由社员代表开会评级定亩提留费用。通过广播,通知社员自愿报名承包,然后大家抓阄把土地分到户。前提是:凡是承包科技示范田的都视为科技示范户。示范户必须接受科技部门的安排进行种植”。
    “二哥,我说的你看行不行?"
    “只有这样做,才能行得通。"宋老二点点头,“咱们必须首先召开社员代表大会,宣传建立科技示范田的好处,做出土地评级和费用提留额等决定。"
    “对!二哥想的满周到,一定要做到公正、公平、透明!"
    第二天,在高主任同意的前提下,召开了社员代表大会,讨论科技示范田安排事宜。大家讨论得很热烈,一致同意建立科技示范田,种植玉米杂交种。会议开得很成功。
    会后,我们通过大队广播,宣传大队建立科技示范田的计划,公开承包科技示范田的条件,号召广大社员自愿报名承包。妥善安排了20个科技示范户。土地丈量、插牌分配到户。一切进展顺利。
    接着,我们给这20个科技示范户进行了技术培训。因为凡是报名承包示范田的社员,大都相信科学、热爱科学,所以学得很用心、很入门。基本都掌握了玉米杂交制种按父、母本比例播种、拔杂去劣、去雄授粉等技术要领。
    至春播季节,我们种子站除打更的之外,全员下乡。重点抓兴开200亩种子田的生产。担任公社农业助理的张广义是我们的总指导。
    那时玉米杂交制种,父、母本比例尚为4:2。即4垄母本、2垄父本。我们为了增加种子产量,根据几年来小区试验结果,在父本花粉够用的条件下,实行四比一咘种。即四垄母本、一垄父本播种。
 
    谁知道我二叔他背后变了挂,种上了玉米!这半亩地玉米已长到半米多高,对我们的大块制种田造成了致命威胁和毁灭性打击!我站在在二叔这块苞米地里,派人把二叔“请来"!
    我见而就质问:“二叔!说的好好的,这块地今年种大豆,怎么义变挂了?你这么干,这200亩种子田岂不全泡汤了!"
    我急得火上房,二叔却慢条丝理儿的说:“你二婶她非要种苞米,我有什么办法?你义不是不知道她那脾气……"
    我怒火难耐, 斩钉截铁的说:“全部砍掉!”
    二叔还是“以柔克刚",他慢慢悠悠的说:“连龙,你要砍,我不管,但必须通过你二婶!不然事后她闹你,我可没法……”
    正说话间,二婶拍马张飞的拎着菜刀来到地头儿。破口大骂:“操你妈房瞎子!这苞米是我种的,怎么的!邓小平把地给了我们,我们愿种啥种啥!你铁路警察管不着这一段,你当个芝麻粒大的官,以势压人!欺负到老娘头上了!你翻错了眼皮!你敢砍我一棵苞米,我就剁掉你的
手指头!”
    我就这么一个亲婶娘啊!“糊涂天、糊涂地,糊涂老人惹不起。”我只好给二婶服软,“二婶消消气,我能坑害自家老人吗?我包你这半亩地500斤玉米产量行不?"
    “空口无凭,我不信!"二婶稍消了点气。
    我只好给二婶写了个“包产"条子才了事。
    在二叔那块苞米地开始出蓼时,我大青早钻进地里,连蓼带顶叶全部嫣净。过了几天,雌性花丝(苞米绒子)吐出,我就领着大儿子元立剑邻近苞米地里,用托盘采集花粉,然后拿到二叔的苞米地挨棵的往花丝上授粉。我和小元立忙了好几个早晨,所有的花丝都授上了粉之后(花丝授上粉以后就蔫巴了),我才松了口气儿。
    金秋季节,二叔二婶到地里视察。二老人家见了满地的大苞米棒子黄登登的,高兴得合不上嘴。“连龙,你是用了什么科学办法,让我的苞米长这么好?"
    不久,二叔发现他的苞米蓼都给抽掉了,又来找我,说“种子站把他家的苞米蓼全嫣掉了,影响了苞米产量!说必须要种子站补上一一百斤苞米才罢休!娄副站长看我这层关系满足了他的要求。"
    由于全站同志通力合作,深入一线,在每个技术环节严格把关,加上科技户的积极配合,200  亩种子田纯度达标。并达到亩产500斤杂交种的好收成。当时市场价商品粮玉米三角钱一斤,亩产商品粮玉米按1 000斤计算,亩收入仅3 00 元;种子田亩产500斤杂交种,每斤价1.20元,亩收入600元。比生产田经济收入翻了一番!科技户高兴的说:“靠科技,快致富,一一亩顶两亩。"
        柳毛乡玉米种植面积大约两万亩。每亩用种量3斤。总用种量为6万斤。自给有余,还可以支援兄弟乡站一部分。
    玉米杂交制种小试成功,为未来柳毛成为全市、乃至黑龙江省东片杂交玉米制种基地奠定了基础!制种。
    公社党委书记刘凤岩,在三级(公社、大队、小队)干部会议上也热情的宣传了兴开搞玉米杂交种收入翻番的好消息。
    为了使更多的乡亲们尽快走上种子致富之路,安山大队主任闫宝成、柳毛二队队长张玉堂率先跑到种子站,要求安排玉米杂交种生产。其它几个旱田队也相继要求参与这个项目。
    我及时向公社和市种子公司领导汇报了这些情况。
    市种子公司总经理高爱忠同志专程驱车来到柳毛公社,和公社主要领导共同研究种子牛产事宜。
    我们公社党委书记刘凤岩同志心直话爽,他开门见山的说:“房连龙同志有胆有识,闯出了一条在士地承包到户的条件下搞联合制种的路子。我们就应当抓住这个好苗头,快马加鞭,进一步发挥柳毛种子站敢-创新、敢于胜利的劲头儿,不断扩大战果,把柳毛公社建成全市种子牛产基地。”      
    刘书记的主张与高经理的想法不谋而合。    
     
    “对!把柳毛公社建成鸡西市第一个公社级的良种场。把良种覆盖面扩大到周边市县。
第二天,我忙同到种子站,向全站同志传达了市公司和公社领导关于把全市种子生产基地放在柳毛的决定。大家听了欢心鼓舞,同时也感到工作压力很大。
    我说:“市种子公司把种子基地放在我们柳毛,这是对我们柳毛种子站的极大信任和期望。而对我们来说,既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也是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农业要发展,种子要先行。我们一定要下定决心把这付担子挑起来!把种子事业做大、做强。把我们柳毛建成牡丹江东片最人的供种基地。
    “同时借这次建基地的东风,省市公司加大对我们柳毛的投入,把种子库、晾晒场、烘干仓建起来,把种子脱粒、清选机械及种子检验仪器值备齐全,为以后我们柳毛种子事业的大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目前,我们必须抓好三件事:一是请公社农业助理张广义同志准备好种子生产技术资料,趁冬闲季节举办种子生产技术培训班,我们本站同志伞部参加学习。为发展种子事业和科学种田搞好技术队伍建设。
    “二是在兴开、柳毛、安山三个大队落实玉米杂交种制种田l 500亩,计划生产玉米杂交种70万斤。
    “三是马上走出去,联系外市县用种单位,为他们代繁玉米杂交种。占领种子市场。我们的主扣‘方向是牡丹江东片。力争把鸡西的玉米杂交种扩展到穆棱、林口、鸡东、密山、虎林五个县。”工作开展的第一一步还算顺利。张广义同志精练通俗的种子生产实用技术讲解,大开了200多个种子户科学种田的眼界,初步掌握了种子生产基础知识,具备了种子生产实际操作能力。
    对落实种子田任务,我们全站同志作了明确分工。我们五名同志兵分三路,公社农业助理张广义同志坐阵指挥,家住安山大队的副站长娄百万、会计李莉莉,包干儿安山大队;我包干兴开、柳毛两个大队;马厚兰包干其它大队自交作物种子田。
    农户对种子田生产的积极性很高。仅三天时间,“三路"都传来了令人鼓舞的好消息。
 一一安山前台地l 000亩75户联合制种,大队主任闫宝成任总负责人,娄百万为总技术员; 一一柳毛人队第_生产队郎家沟地块,总面积200亩,1 8户联合制种。队长张玉堂为总负责人,房连龙为总技术员;——兴开大队铁路下一、二、三、四段地,总面积500亩,39户联合制种。人队主任高秀岩为总负责人,房连龙为总技术员。
    以上三个大队,总制种面积1 700亩,全部签订了玉米杂交制种生产合问。实现了二二个大队1 32户联合制种。预计杂交种总产量可达8090万斤。
    娄副站长通过他家亲属介绍,与穆棱县种子公司挂上了勾,与我们签订了60万斤“嫩单三号”玉米杂交种代繁合同。每生产一斤种子代繁费一角钱。回收价每斤1.30元,比省种子公司调种每斤1.60元便宜0.30元钱。60万斤种子降低成本1 8万元。白交系由穆棱方提供。在制种生产的每一个技术环节,穆棱方面均派人到现场检查验收。如果出现隔离区达不到规定距离或跑粉混杂,穆棱方面有权拒绝收购。以上这些条件,对穆棱县种子公司是很划得来的。
    对我方来说,生产60万斤玉米杂交种,农民可增收30万元,我们种子站也从中获得代繁费6万元,这对我们这个4人小站来说,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为了扩大鸡西市种子生产基地的影响,为下一年扩大制种面积打基础,我又“乘胜进军、扩大战果,”和娄百万并肩战斗,仅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又与鸡东、密山、虎林三个县级种子公司各签定了8万斤“嫩单二号”玉米杂交种代繁殖合同。除亲本不用他们提供,其它条件和穆棱县相同。
    这样,本年度我们的杂交玉米种子总代繁量达84万斤。实现了杂交制种产、供销一条龙。
    当制种亲本下发到各大队以后,柳毛二队发生了一起撕毁合同的麻烦事。一帮已经签订了种子生产合同的老农,向张队长发难:说什么“要种种子王,种子站站长房连龙必须写“保证书"。生产杂交种,收入必须不低于种商品粮玉米。如果减少了收入,减收部分站长房连龙个人必须如数包赔!
    年过半百的张队长向我说完这番话,黑胡子一撬一撬的喘着粗气。“这些老混蛋真他妈搅牙!多挣了他们偏得,少挣了还得包他们的!属他妈狗必的,光进不出!
    “还说什么要站长写保证书——真是异想天开!连龙啊,我看拉倒吧!快别跟他们扯了!你把这200亩种子田安排到别的队算了。反正有的是人干。”
    “张队长,你先别生气。老百姓也不容易,现在是土地联产承包到户,一年风里来、雨里去,忙活到秋后,如果减了收,一家老小生活就成了问题。怕出闪失,情有可原。至于指名叫我这个站长出保证书,是他们耍的小心眼儿。如果单位担保,大家可能互相推诿,老百姓这些年被一些官僚主义分子推怕了!指名叮住我房连龙,上级领导不可能叫我个人为公家的事掏钱。这便是他们的老谋深算……”
    “你同意接受他们这种无理要求了吗?你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减收了包他们的,这也行。但增收了也要分一半给你!再说也不  能叫作《保证书》,应该叫什么来着……叫《保收合同》,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但增收部分保证金拿的太多了!收百分之二十就不  了!"
    当天晚上,我和张队长到柳毛二队召集种子户开了个会儿。这些老农一致同意了我起草的《保收合同》。即所有制种户,在遵守技术员指导进行生产的前提下,亩收入不足300元,房连龙百分之百的包赔减收部分。增收部分,房连龙按20%收取保金。
    一场风波宣告平息。工作按部就班正常进行。  
    拓荒路上多坎坷,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没过半个月,娄百万又从安山大队传来了一件挠头的事。
    原来安山前台地种子田周边300米隔离区内一律安排了大豆种子田。这是经过多次反复统一敲定的。但该队社员赵成因邻里之间的_一点才盾,原定种子田隔离区内(距种子田仅1 0米远),种大豆,突然又种上了商品粮玉米。对杂交制种田造成了致命的危害。
    原先这赵成是同意在隔离区内种大豆的,为了出气,竟改变了主意。还说“我叫你发种子财,发你爹那个球!我这回就是要一一条臭鱼腥你…锅汤!"大队主任闫宝成好话说了三干六,就是“不给面子,,!
    我闻讯从种子站下班直奔安山大队,早春时节,河水冰凉沏骨,我蹚过没膫深的穆棱河,赶到安山大队会议室。屋里正在开会。只听赵成大喊大叫:“我的承包田是邓小平大人给我的!现在是种地由民。我愿种啥就种啥! 他妈的少给我咸吃萝卜淡(蛋)操心!”
    老闫厉声说:“小老样,你还愿种啥就种啥!你愿种大烟发财。你
    赵成歪着个脖子斜楞着眼儿,向老闫撇了撇嘴:“对不起,我不干‘那犯法的事儿,我种的是苞米,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赵成!我告诉你,我不把你这二亩苞米砍了,我就是你儿子!”看来老闫真的动起肝火儿了!
    “我要把苞米砍了,就是你抹鸡巴揍的!"
    “赵成!大庭广众,少男少女的,你怎么说起脏话来了!这是会场!"我大声训斥!会场霎时鸦雀无声。
    “哦一一房站长你来了?我叫老闫这小子气的一一所以"赵成是八尺犁杖六尺耕地一一有些“磨不开了!”
    “赵成!你牛气?来开会的七十多位乡亲哪个不生气!大家都奔着团结制种,增收致富,你却存心搅局!你回头看看众乡亲,他们在用什么样的眼神儿看着你!”
    赵成低着头,没有勇气正视大家的目光。并低声问我:“房哥,怎么办哪?苞米都出全苗了,我怎么会下得去手把它们砍了?!”我见他有些“软了”,也以温和的口气对他说:“好老弟,我也是庄稼人,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为了大局,你必须狠狠心砍了!我免费拨给你二亩地用的人豆新品种,这个品种早熟高产。秋天我按一元钱一斤回收。这比你种的商品粮苞米收入高多了。         
    
    “大家都住在一条山沟,非亲即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好为这点事伤和气呢?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和气生财啊!你就听房哥的吧!"
    赵成沉思片刻,咧嘴一笑:“房哥!我就听你的啦!明天…一早儿我就把苗子拔了,头午去种子站取豆籽,下午种黄豆!"
    “赵成老弟,谢谢你的诚心配合!"我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取黄豆籽的票子,我签了字。找马保管员付给你。’’赵成高兴的接过票子,揣到怀里。
 
 

[ 此帖被房元翊在2010-05-13 10:39重新编辑 ]
1条评分
admin 房星 +20 原创内容 2010-05-14
离线房效冬
房氏男儿当自强,效力国家敢担当。冬去春来争进取,行走天下耀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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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0-05-13
元翊宗亲,祝贺你有这么好的作品。文笔蛮不错的,可以找个出版商洽谈一下了。而且,能拍个电视剧效果一定更好。预祝你成功!
[ 此帖被房效冬在2010-05-13 11:19重新编辑 ]
清河世泽  凌阁家声  QQ:1318743115
离线房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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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0-05-13
表扬表扬元翊宗亲,能写这么大篇的东西,很有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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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宗耀祖 荣华富贵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10-05-13
努力吧,应该能找到的!大家都动起来
认真回帖是尊重楼主,加分也是一种美德! 打造全球一流姓氏网站!后台也同样精彩,人生演绎得更精彩!做与不做的最大区别是:后者拥有对前者的评论权。坚持自己的原则,做好身边的小事,管好自己,尽量帮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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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宗耀祖 荣华富贵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10-05-13
用心的看了,感觉在演绎代不同时代的坎坷经历,毕竟在那个动荡的时代,发生了不少事,很多妻离子别的事时有发生,闯东关时兄弟走失的也不少,愿咱们老房家的人常记住!
认真回帖是尊重楼主,加分也是一种美德! 打造全球一流姓氏网站!后台也同样精彩,人生演绎得更精彩!做与不做的最大区别是:后者拥有对前者的评论权。坚持自己的原则,做好身边的小事,管好自己,尽量帮助别人!
离线房恒贵
阴阳化万姓,日月照乾坤.身修家自齐,国治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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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中里下河地区:东启文永,树(凤)鹏(佩)恒存,兴国安邦,为祖争光。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10-05-14
家史是国家社会变迁史的浓缩。 请元翊宗亲继续,争取早日出版。
房,土为基,承天起,恒乃贵。 升为天驷兆春震,化作八骏安周邦。
离线房炳林
踏雪寻梅偶入林园亭小坐遇花神寒枝秀蕾嫣然笑霜蕊红颜婉转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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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0-05-14
第一,元翊宗亲两贴重叠,找叔叔,可单发一贴,介绍点详细情况,以备其他宗亲帮忙!
第二,元翊宗亲,这个应该是你父亲写的吧?我看了一段,主人公不像你!你可联系小保,在文娱版块,开一个小说连载!为房氏文化积累做出你的贡献!
房氏勋业起盛唐,溯源追流一脉香。赖有先祖扶帝国,敢叫世贤遍诸邦。宜商宜学展奇才,亦文亦武留华芳。
离线房家小辉
山东齐河 房氏家族23世孙 良字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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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锡承嘉若,伯(bai)良懋念从;在修俊安祥,有德树荣光
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11-06-06
漂亮,最喜欢看这个……%……!!!!!!!!!!
qq:792020465。喜欢历史、街舞、Chinese hip-hop
离线房永定
幸逢盛世老树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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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松)、寅【应该是字】、宏、开、远、大、瑞、有、正、祥、齐、贤、崇、礼、锦、毓、恒、昌
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11-06-10
引用第6楼房恒贵于2010-05-14 00:39发表的  :
家史是国家社会变迁史的浓缩。 请元翊宗亲继续,争取早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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